時至今日,我已經(jīng)記不起最初,究竟是哪杯芳茗致我沉緬的了。是醇厚老陳的普洱么,是鮮醇甘爽的龍井么,還是馥郁甜香的祁紅?當(dāng)我坐在茶道教室,手握一盞,拋卻的是繁雜的學(xué)業(yè),執(zhí)起的是幽僻的清靜,滌蕩的是心靈的浮塵。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共赴這一場關(guān)于茶的聚會。
凈幾明窗,一軸逸字、一囊古琴、一甌薄茶,帶著陳年茶漬,還缺了一角的小青瓷杯。那香柱卻是從未點上過的,可這茶室卻偏偏是這樣香的——從古舊古舊的書卷里慢慢透出來,從寂寥寂寥的巷子那頭跫跫地飄過來,那樣古韻悠長的茶香啊,那樣絲絲動人心弦。
在煩悶的傍晚,曾經(jīng)偷偷和友人溜進這沉寂的教室。我們煮水煎茶,低低地抱怨著生活瑣碎的繁雜。茶香氤氳而起,漸漸我們不再說話,只是一盞一杯地品著。傍晚的校園是那樣活力喧囂啊,可它卻漸漸淡出了簾幕……
每當(dāng)我聽著茶道老師講著茶的前世今生,我總會想起這一毫不相干的殘句來——“密竹沉虛籟,孤蓮泊晚香”。茂林修竹之間,一泓淺淺的池水,一枝淡色的蓮?fù)Τ鏊妫~上帶著露含著香。林間那一座茅亭,亭下有人扇爐,煮著茶。矮幾上是一只光澤酥潤的舊紫砂,三兩只杯,放兩只毛起邊的團蒲……我就靜靜地聽老師講,癡癡地描畫著,忘記了這是學(xué)校。
是誰曾說的“從來佳茗似佳人”?我被這香草美人迷住了眼,流連在這森野的綠座中,突然響起攝人心神的悠遠歌唱——就在我轉(zhuǎn)身踏回那條荒蕪寂寥的高三之路的剎那。那是,那幾株茶的愛戀么?還是,是我的不想離去在潛意識里牽制?這是個有些甜蜜的哈姆雷特式的疑問:我是留下,還是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