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建 楊 倩 陳 波
教育人力資本、企業(yè)所有制與農民工社會保障獲得
秦立建楊倩陳波
對國家衛(wèi)計委2010年12月進行的流動人口監(jiān)測調查數據的研究發(fā)現,教育人力資本和企業(yè)所有制性質對農民工獲得各類社會保障項目具有重要影響。具體表現為:第一,較高的教育水平能夠顯著提高農民工的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獲取能力。第二,接受過職業(yè)培訓能夠顯著提高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參保率。第三,就業(yè)單位的所有制性質顯著影響農民工的各類社會保障項目覆蓋率。這些結果說明農民工不再僅僅是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被動接受者,在獲得社會保障項目時已經具有一定的主動權。因此,在加大推進不同所有制企業(yè)為農民工購買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同時,也應該提高農民工的教育水平,加強農民工的職業(yè)培訓,以增強農民工對于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獲取能力。
教育人力資本;企業(yè)所有制;農民工;社會保障
DOI:10.14086/j.cnki.wujss.2015.06.002
農民工已經成為我國產業(yè)工人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我國的工業(yè)化和城市化做出了重要貢獻。農民工進城務工,大多從事就業(yè)環(huán)境較差和穩(wěn)定性較低的工作,面臨的市場風險較大。各類社會保障項目能夠減輕農民工所面臨的就業(yè)或創(chuàng)新限制,激發(fā)農民工的創(chuàng)業(yè)熱情,從而有助于改變個體的境遇。然而,由于長期以來我國實行以戶籍制度為依托的城鄉(xiāng)二元社會福利體制,導致農民工社會保障的大量缺失,不利于全國統(tǒng)一勞動力市場的建設(Cheng,et al.,2014:243),國家于2007年實施了新《勞動合同法》,要求用工單位依法為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使農民工與城鎮(zhèn)戶籍職工一樣,獲得了平等的勞動權利。然而,農民工各項社會保障的覆蓋率還比較低(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保障課題組,2013:1)。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得,教育人力資本和單位所有制性質是最重要的影響因素。教育人力資本代表農民工獲得社會保障的主動性,單位所有制性質代表農民工獲得社會保障的被動性。對于各類社會保障項目,農民工是主動的參與者還是被動的獲得者?即農民工的教育人力資本影響其參保,還是單位所有制性質影響其參保?抑或其他的因素影響其參保?上述問題對于推進農民工市民化和統(tǒng)一勞動力市場政策的制訂具有重要意義。
國內外學者對我國農民工的社會保障問題進行了大量研究。Nielsen等認為,企業(yè)所有制類型顯著影響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得(Nielsen,et al.,2007:29;Smyth,et al.,2009:512;Cheng,et al.,2014:243)。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得還存在嚴重的地域歧視,本地農民工的社會保障覆蓋狀況好于外地農民工(Knight&Gunatilaka,2010:113;Akay,et al.,2013:1;Wang,et al.,2013:78)。王震、王冉和盛來運以及郭菲和張展新發(fā)現企業(yè)所有制性質顯著影響農民工獲得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王震,2007:61;王冉、盛來運,2008:26;郭菲、張展新,2013:29)。但是基于武漢市的調查,韓俊強發(fā)現企業(yè)所有制性質對于農民工參加工傷保險并沒有顯著影響(韓俊強,2013:57)。郭瑜、張國英和吳少龍發(fā)現教育對農民工參加醫(yī)療保險有顯著影響,而對參加養(yǎng)老保險和工傷保險沒有影響(郭瑜,2011:42;張國英、吳少龍,2012:88)。胡央娣和孟穎穎則發(fā)現教育水平對農民工參加醫(y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沒有影響(胡央娣,2013:105;孟穎穎,2011:159)。彭佳芳、郭菲和張展新進一步發(fā)現,企業(yè)普遍存在少投和漏投農民工社會保障項目的問題,僅允許農民工參加一項或者兩項社會保險(彭佳芳,2009:65;郭菲、張展新,2013:29)。朱玲、郭林和熊波認為,應該加強政府的責任,做好農民工社會保障項目的頂層制度設計,以提高農民工社會保障的覆蓋率(朱玲,2010:2;郭林、熊波,2014:126)。
已有文獻為筆者深入研究農民工的社會保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仍然存在以下幾個問題。第一,研究樣本的代表性不足。大多數研究的調查取樣區(qū)域僅為一個或者幾個城市,研究結論和政策建議不僅不具有普遍的全國適用性,而且也不具有可比性。第二,研究的社會保障項目較少。大多數研究僅檢驗一個或者少數幾個社會保障項目,而鮮有將“五險一金”全部保障項目納入研究范疇,無法展現農民工社會保障的綜合狀況。第三,鮮有文獻將教育人力資本和企業(yè)所有制類型納入統(tǒng)一分析框架。這些文獻或者僅檢驗教育人力資本的作用,或者僅研究企業(yè)所有制類型對農民工社會保障獲得的影響。第四,沒有解決社會保障參保與收入的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努力在以下四個方面做出貢獻:第一,使用全國性大規(guī)模的調查數據,研究樣本具有良好的全國代表性;第二,將“五險一金”的所有保障項目納入研究范圍,全面考察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參保情況;第三,將教育人力資本和企業(yè)所有制類型統(tǒng)一納入分析框架,使研究結論具有較強的政策含義;第四,使用工具變量法嘗試解決參保與農民工工資收入的內生性問題,提高計量估計結果的有效性。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源于國家衛(wèi)計委2010年12月進行的全國性大規(guī)模流動人口監(jiān)測調查,數據由國家衛(wèi)計委流動人口司提供。調查范圍涵蓋全國31個?。ㄊ?、自治區(qū)),共選取106個城市。采取三階段與規(guī)模成比例(PPS)的抽樣方法隨機選擇調查樣本。調查對象是在本地居住一個月以上、非本區(qū)(縣、市)戶口、年齡為16~59周歲的外來流動人口。所有的調查員都經過嚴格的國家級培訓,培訓合格的人員才能正式參與現場調查。每一個樣本街道(鄉(xiāng)、鎮(zhèn))設置一個督導員,負責該區(qū)域現場調查工作的檢查、驗收和處理現場調查員遇到的問題,并隨機抽取5%的個人調查表進行復核,進行調查質量的監(jiān)控。入戶調查前的2~3天,現場調查員與被調訪者取得聯系,約定入戶調查的時間。共調查122 670個外來流動人口,包括105 620個農村戶籍遷移者、17 050個城城流動人員。根據本文的研究目的,將操持家務和在讀學生的觀測值去掉,僅保留以就業(yè)為遷移目標的觀測值,本文最終使用的觀測值數量為86 426個。
本文研究的社會保障均為農民工打工城市提供的各類社會保障項目。本文將社會保障定義為,“五險一金”至少獲得其中之一者,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各類社會保障項目如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工傷保險、失業(yè)保險、生育保險和住房公積金,則獲得者賦值為1,否則為0。如表1所示,有16.64%的農民工享有至少一種社會保障項目;在分類別的社會保障項目中,擁有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三大類保障項目的農民工的比例,分別為15.35%、14.09%和10.40%;而擁有失業(yè)保險和生育保險農民工的比例分別是6.36%和4.38%,擁有住房公積金保障項目農民工的比例僅為1.27%。農民工各項社會保障項目的參與比例都比較低,說明農民工整體的社會保障獲得狀況較差。男性農民工的比例達到59.09%,新生代農民工(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比例為40.06%。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農民工的比例達到78.39%,而大專及以上農民工的比例僅占3.25%,接受過職業(yè)培訓農民工的比例僅為12.73%,說明農民工的整體教育人力資本狀況較低。在國有單位就業(yè)農民工的比例為3.58%,港澳臺、日韓資、歐美國家和中外合資企業(yè)就業(yè)的比例僅為4.91%,而在個體工商企業(yè)和私營企業(yè)就業(yè)農民工的比例高達80.21%,說明農民工主要在次級勞動力市場就業(yè),工作的穩(wěn)定性較差。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詳見表1。
表1 本文使用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表2是不同教育人力資本的農民工擁有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差異比較。從教育程度來看,接受學校正規(guī)教育的程度越高,則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覆蓋率也越高。“五險一金”至少擁有一種保障項目(社會保障變量),小學及以下、初中、高中和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其覆蓋率分別是8.83%、14.08、27.05%和46.97%,表明學歷越高則社會保障的覆蓋率也越高。而從社會保障的具體項目來看,小學及以下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僅有7.75%的農民工獲得養(yǎng)老保險,而大專及以上學歷的農民工,接近一半的比例(45.33%)都獲得了養(yǎng)老保險;小學及以下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獲得住房公積金保障項目的比例僅為0.21%,而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獲得住房公積金保障項目的比重達到8.45%,后者是前者的40倍。從是否接受過職業(yè)培訓來看,經歷過職業(yè)培訓的農民工,在所有社會保障項目的獲取比例上,都大大高于沒有接受過職業(yè)培訓的農民工。
表3是不同所有制類型企業(yè)的農民工社會保障覆蓋情況比較??傮w來看,外資企業(yè)的社會保障覆蓋狀況相對較好,而內資企業(yè)的社會保障覆蓋狀況則較差。在外資企業(yè)中,農民工社會保障覆蓋率較高的企業(yè)類型排序分別為:歐美國家企業(yè)、日韓資企業(yè)、港澳臺企業(yè)和中外合資企業(yè),而內資企業(yè)的排序則分別是:國有單位、集體企業(yè)、私營企業(yè)和個體工商企業(yè)。例如醫(yī)療保險,歐美國家企業(yè)、日韓資企業(yè)、港澳臺企業(yè)和中外合資企業(yè),其農民工參保的覆蓋率分別是71.36%、62.45%、59.83%和53.52%;國有單位和集體企業(yè)農民工參保的覆蓋率分別為48.74%和29.68%,而私營企業(yè)和個體工商企業(yè),農民工參保的覆蓋率僅為19.07%和4.93%。由此可見,不同所有制類型企業(yè)的農民工社會保障覆蓋率有較大的差異。
表2 不同人力資本的農民工擁有的社會保障項目比較(%)
表3 不同單位務工農民工的保障狀況比較(%)
表4是不同遷出和遷入地區(qū)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狀況比較??傮w來看,戶籍所在地為中部地區(qū)或者遷入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其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覆蓋率都比較低。從遷出地來看,戶籍所在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在五險一金的所有保障項目方面,不僅大大低于戶籍地為東部地區(qū)的農民工,而且在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工傷保險、失業(yè)保險和生育保險的覆蓋率方面,都低于戶籍地為西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僅僅在住房公積金的覆蓋率方面,戶籍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與戶籍地為西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基本持平。從遷入地來看,打工所在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在“五險一金”的所有保障項目方面,不僅大幅度的低于打工所在地為東部地區(qū)的農民工,而且低于打工所在地為西部地區(qū)的農民工。
表4 不同遷出遷入地區(qū)農民工的保障狀況比較(%)
社會保障是工人總補償的重要組成部分。獲取原有城鎮(zhèn)居民擁有的各項社會保障待遇,是農民工追求個人效用最大化的理性決策行為。而農民工是否參加各類社會保障項目,則使用隨機效用模型(Random Utility Model,RUM)可以較好地描述和解釋這種理性選擇行為。隨機效用模型由Mc Fadden創(chuàng)立(McFadden,1973:8),隨后得到廣泛應用(Deaton&Muellbauer,1980:20;秦立建、王震,2014:82)。Mc-Fadden認為,在所有可供選擇的類別中,無論個體選取何種類別,則每一個類別對于理性決策的個體都具有不同的效用;而某一類別之所以最終被選擇,必然是由于該類別產生了最高的效用。每一個類別的效用可以分解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固定成分(Deterministic Component of Utility),第二部分是隨機成分(Random Component of Utility)。固定成分是指可以觀察到的影響個體效用的因素;而隨機成分是指雖然影響個體的效用,但是無法被觀察到的因素。正是這個隨機變數導致每一個選項的效用本身都是隨機的,進而導致某一因素影響各個選項的效用的大小也是隨機變化的。所以,理性的個體不是固定選取某一類別,而是選擇某個類別的概率有多少。標準的隨機效用模型如式(1)所示。
式(1)中U代表農民工作出某種選擇的效用。X是影響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獲得的因素,包括個體特征、就業(yè)特征和遷移特征。個體特征變量包括性別、教育水平、職業(yè)培訓、婚姻狀況;在年齡方面,主要考察新老兩代農民工在社會保障的獲得方面是否存在差異。就業(yè)特征變量包括月工資、簽訂合同、單位所有制性質和行業(yè),遷移特征變量包括外出遷移時間、打工城市類型、戶籍所在地區(qū)和打工所在地區(qū)虛擬變量。β是待估參數,ε是隨機誤差項。a和b分別代表農民工個體擁有社會保障和沒有社會保障。
實際觀察到的農民工做出選擇的類別,其效用一定大于放棄的備選類別。因此,當農民工擁有社會保障項目時,表明Ua>Ub,則賦值個體為1;當農民工沒有社會保障項目時,表示Ua≤Ub,則賦值個體為0。因此,假設當農民工有社會保障項目時Y=1,則可以將式(1)轉換為概率模型如式(2)。
由于本文研究使用的樣本量較大,可以假定F(·)為正態(tài)累積分布函數,因此使用Probit模型對上式進行估計。Probit模型的估計方法是極大似然估計法。農民工的工資對其參加各類社會保障產生一定的影響,但是,社會保障也是總收入的一部分,各類社會保障項目也對農民工的工資產生影響,從而導致社會保障覆蓋變量與工資變量的內生性問題,造成回歸結果的有偏估計。為了檢驗社會保障獲得與工資之間的內生性問題,遵循已有文獻的思路(王震,2007:66),本文使用“過去一年您給過老家的錢(物)合計多少元”作為農民工工資的工具變量。這一變量與農民工的工資高度相關,但是對農民工的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獲取沒有顯著影響,是一個較為理想的工具變量(Green,2007:52;Akay,et al.,2013:1;)。如果檢驗結果表明社會保障覆蓋與工資之間存在內生性問題,則使用工具變量IVProbit模型的估計結果,否則應接受普通Probit模型的估計結果。
表5是農民工社會保障獲得影響因素的計量回歸結果。內生性檢驗(Wald Test)的結果表明,因變量為社會保障、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工傷保險和住房公積金的方程,存在內生性問題;而因變量為失業(yè)保險和生育保險的方程,不存在內生性問題。因此,在計量回歸中,因變量為失業(yè)保險和生育保險的方程,使用一般的Probit模型(Wald檢驗值分別為0.31和0.25);而其他5個方程,則使用工具變量的IVProbit模型?;貧w結果表明,教育人力資本和單位所有制性質,對于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得都有顯著影響。這說明在農民工社會保障獲得的問題上,一方面,農民工是被動的接受者;另一方面,隨著勞動力市場的逐步完善,農民工在勞動力市場的判斷地位逐步增強,農民工已經擁有了一定程度的主動權。
表5 農民工社會保險覆蓋影響因素的計量回歸結果
較高的教育人力資本存量有效提高了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取能力。在本文的7個模型中,一方面,教育程度虛擬變量在所有模型中都表現出較強的統(tǒng)計顯著性,并且絕大部分變量在1%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另一方面,教育水平越高,則農民工社會保障的獲取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比如,相對于小學及以下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在被解釋變量為社會保障的方程里,則初中、高中和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其系數值分別是0.18、0.51和0.74;在被解釋變量為養(yǎng)老保險的方程里,初中、高中和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其系數值分別是0.18、0.54和0.78;而在被解釋變量為住房公積金的方程里,初中、高中和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其系數值分別是0.21、0.76和1.26,不同學歷之間的系數值的差距程度更大。職業(yè)培訓也是人力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7個模型的結果均表明,接受過職業(yè)培訓的農民工,在“五險一金”的獲取方面均顯著優(yōu)于沒有接受過職業(yè)培訓的農民工。擁有較高教育人力資本存量的農民工,能夠較好地掌握現代生產技能,能夠更好地適應現代市場環(huán)境,有助于用工單位提高勞動生產率和市場競爭力。雇傭較高教育人力資本存量的農民工,是用工單位選擇員工的重要衡量標準。因此,良好的教育人力資本存量增強了農民工在勞動力市場上的談判地位,提高了農民工的社會保障待遇。
就業(yè)單位的所有制性質顯著影響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得。社會保障覆蓋率最好的企業(yè)類型是歐美國家企業(yè),其次為日韓資企業(yè)和港澳臺企業(yè),而覆蓋率最差的企業(yè)類型是個體工商企業(yè)和私營企業(yè)。在外資企業(yè)中,中外合資企業(yè)的保障覆蓋率相對較差(單項保險項目為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不僅低于其他類型的外資企業(yè),而且低于國有單位的保障覆蓋率。以只有一種保障待遇為例(被解釋變量為社會保障),相對于國有單位,則港澳臺企業(yè)、日韓資企業(yè)、歐美國家企業(yè)和中外合資企業(yè)變量的系數值分別是0.04、0.32、0.54和-0.16,個體工商企業(yè)、私營企業(yè)、集體企業(yè)和其他類型企業(yè)變量的系數值,則分別是-0.87、-0.53、-0.13和-0.69;而對于養(yǎng)老保險,相對于國有單位,則港澳臺企業(yè)、日韓資企業(yè)、歐美國家企業(yè)和中外合資企業(yè)變量的系數值分別是0.15、0.37、0.69和-0.10,個體工商企業(yè)、私營企業(yè)、集體企業(yè)和其他類型企業(yè)變量的系數值,則分別是-0.82、-0.50、-0.13和-0.59。這說明,個體工商企業(yè)、私營企業(yè)、集體企業(yè)和中外合資企業(yè)沒有嚴格執(zhí)行相應的政府政策,應該將這類企業(yè)作為提高農民工社會保障覆蓋“擴面”工程的重點。
其他一些變量的結果也值得關注。性別變量的結果表明,男性的總體社會保障獲得狀況低于女性,但是住房公積金的獲取狀況要高于女性??赡艿脑蚴?,女性更加關注個人的養(yǎng)老、醫(yī)療、工傷、失業(yè)和生育問題,而購房則往往被視為男性的責任,所以,男性農民工更加關注住房公積金。老一代農民工享受養(yǎng)老、醫(yī)療和工傷保險的狀況好于新生代農民工,而新生代農民工在失業(yè)、生育和住房公積金的獲取方面優(yōu)于老一代農民工。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恰逢生育周期;另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是農民工市民化的主要人群,在城鎮(zhèn)地區(qū)購房、并享受與原有城鎮(zhèn)居民相同的失業(yè)保障待遇,被新生代農民工視為“市民化”的重要象征。
簽訂工作合同的農民工,其“五險一金”的獲得狀況均顯著好于沒有簽訂合同的農民工。收入水平正向影響農民工的大多數社會保險項目獲得,但是負向影響住房公積金保障項目獲得。可能的原因是,住房公積金實行單位與個人一比一的扣繳方式,個人收入的扣除數額較大,而本文的工資只是扣除這些款項之后的凈收入。農民工遷出地虛擬變量表明,相對于戶籍所在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則東部地區(qū)農民工在各類保障項目的獲取程度均比較高,而西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在養(yǎng)老、醫(yī)療和工傷保險項目的獲取狀況較好。打工所在地虛擬變量的結果顯示,東部和西部地區(qū)打工的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獲取狀況均好于在中部地區(qū)打工的農民工。中部地區(qū)的勞動力資源比較豐富,各省份都是農民工的輸出大省。遷出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其獲取的社會保障狀況較差,不利于自身的安全維護,長期來看中部地區(qū)勞動力的質量必將趨于下降。中部地區(qū)的用工單位,不給予農民工相應的社會保障待遇,其實質則是對勞動力價值的“涸澤而漁”,長期以往,必將無力吸引高質量的勞動力,不利于中部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
基于國家衛(wèi)計委2010年12月進行的全國性大規(guī)模流動人口監(jiān)測調查數據,本文首次全面研究了教育人力資本和企業(yè)所有制性質對農民工參加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影響。文章利用工具變量法嘗試解決保障項目獲得與收入的內生性問題,使用IVProbit模型以及Probit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發(fā)現,第一,良好的教育人力資本存量顯著提高了農民工的社會保障獲取能力。接受學校正規(guī)教育的程度越高、經歷過職業(yè)培訓,都能夠顯著提高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獲得水平。第二,就業(yè)單位的所有制性質顯著影響農民工的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獲得。歐美國家企業(yè)、日韓資企業(yè)和港澳臺企業(yè)為農民工提供的各項社會保障覆蓋率較高,而中外合資企業(yè)、個體工商企業(yè)、私營企業(yè)和集體企業(yè)為農民工提供的各項社會保障覆蓋率較低。第三,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覆蓋率存在顯著的地區(qū)差異。相對于東部和西部地區(qū),則中部地區(qū)的用工單位以及遷出地為中部地區(qū)的農民工,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總體覆蓋水平較低。
為了提高農民工社會保障的覆蓋率,推進農民工市民化并且提高城市化的質量,本文建議采取以下措施。首先,提高農民工的教育人力資本存量。從短期來看,應該采取多種方式加強農民工的職業(yè)培訓,提高農民工的勞動技能,增強農民工的勞動市場談判地位。從長期來看,應該加強農村地區(qū)的學校正規(guī)教育。其次,實施多樣化的社會保障繳費政策。農民工群體的構成較為復雜,異質性較強;而不同所有制類型的企業(yè),在資源獲取、科技創(chuàng)新和企業(yè)利潤等方面都存在較大的差異。如果實行相同的社會保障繳費政策,則將為農民工以及盈利能力較低的個體工商企業(yè)和私營企業(yè)等造成一定的財務壓力,不利于提高這類企業(yè)農民工的社會保障覆蓋率。再次,應該有效實現各類社會保障項目手續(xù)的跨地區(qū)轉移接續(xù)。農民工的職業(yè)轉換較為頻繁,地域流動性較強,如果各類社會保障項目的手續(xù)不能實現異地轉接,則損害了農民工的權益。歐盟對跨國遷移勞動者的社會保障項目實行“分段記錄、連續(xù)累加、共同負擔”的方式(Andrietti,2001:59),是可供借鑒的現實選擇。
[1] 郭 菲、張展新(2013).農民工新政下的流動人口社會保險:來自中國四大城市的證據.人口研究,5.
[2] 郭 林、熊 波(2014).人口老齡化背景下城市老年人生活保障機制研究.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5.
[3] 郭 瑜(2011).影響農民工參與城鎮(zhèn)社會保障體系的因素.調研世界,42(1).
[4] 韓俊強(2013).農民工工傷保險參保行為與城市融合.社會保障研究,57(4).
[5] 胡央娣(2013).農民工參加社會保險的影響因素研究.統(tǒng)計研究,105(4).
[6] 孟穎穎(2011).有限理性的農民工社會保險需求與風險偏好研究.經濟管理,159(10).
[7] 彭佳芳(2009).珠三角農民工社會保障的實踐、問題及對策.財政研究,65(6).
[8] 秦立建、王 震(2014).農民工城鎮(zhèn)戶籍轉換的影響因素分析.中國人口科學,88(5).
[9] 王 冉、盛來運(2008).中國城市農民工社會保障影響因素實證分析.中國農村經濟,26(9).
[10]王 震(2007).鄉(xiāng)城流動工人醫(yī)療保險覆蓋率及其影響因素的經驗分析.中國人口科學,61(5).
[11]張國英、吳少龍(2012).珠三角外來工的社會保險:非正規(guī)就業(yè)的視角.中國人口科學,88(4).
[12]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保障課題組(2013).多軌制社會養(yǎng)老保障體系的轉型路徑.經濟研究,1.
[13]朱 玲(2010).中國社會保障體系的公平性與可持續(xù)研究.中國人口科學,2.
[14]A.Akay,et al.(2013).Remittances and Well-being among Rural-to-urban Migrants in China.Review of Economics of the Household,26(7).
[15]V.Andrietti(2001).Portability of Supplementary Pension Rights in the European Union.International Social Security Review,54(1).
[16]Z.Cheng,et al.(2014).Access to Social Insurance in Urban China:A Comparative Study of Rural-urban and Urbanurban Migrants in Beijing.Habitat International,41(2).
[17]A.Deaton&J.Muellbauer(1980).Economics and Consumer Behavior.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8]W.Green(2007).Econometric Analysis.New Jersey:Prentice Hall.
[19]J.Knight&R.Gunatilaka(2010).Great Expectations?The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Rural-urban Migrants in China.World Development,38(1).
[20]D.McFadden(1973).Conditional Logit Analysis of Qualitative Choice Behavior.in P.Zarembka(eds.).Frontiers in Economics.New York:Academic Press.
[21]I.Nielsen,et al.(2007).Migration and the Right to Social Security:Perceptions of Off-farm Migrants’Rights to Social Insurance in China’s Jiangsu Province.China&World Economy,15(2).
[22]R.Smyth,et al.(2009).What Determines Employer Willingness to“Yop Up”Social Insurance:Evidence from Shanghai.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anpower,30(6).
[23]H.Wang,et al.(2013).Discrimination in Migrant Workers’Welfare Entitlements and Benefits in Urban Labor Market:Findings from a Four-City Study in China.Population,Space and Place,42(9).
楊 倩,安徽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
陳 波,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Email:chenbo@drc.gov.cn。
■責任編輯:葉娟麗
Impact of Educational Human Capital and Ownership of Enterprise on Attainment of Social Security of Migrant Workers
Qin Lijian(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Economics)
Yang Qian(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Economics)
Chen Bo(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 of The State Council)
This is the first empirically study to examine the impact of educational human capital and ownership of enterprise on the attainment of social security of migrant workers.The data collected by China’s National Health and Family Planning Commission in December 2010 was adopted.The endogeneity problem between participation in the program and wage of migrant was solved by Instrumental Variable method.The findings show that first of all,the higher level of education,the more capacity of attainment of social security.Secondly,occupation training significantly improves the migrant workers’ability of attainment of social security.Thirdly,the ownership of enterprise affects the migrant workers’coverage of social security.These results indicate that migrant workers are no longer merely passive recipients of social security project. However,they have a certain initiative in access to social security program.Therefore,all kinds of enterprises should be prompted to afford social security projects for the migrant workers,at the same time,the education and occupation training should be strengthened,the capacity of attainment of social security projects could be improved.
educational human capital;ownership of enterprise;migrant workers;social security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11CJL032);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13CGL102);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項目(2012M510316);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特別資助項目(2013T60058)
■作者地址:秦立建,安徽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安徽大學中國三農問題研究中心;安徽 蚌埠233030。Email:qinlj2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