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張能整理/明非
我總有說不完做不完的事
述/張能整理/明非
【名片】張能,沈陽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行政福利處工會主席,2014年被沈陽市總工會授予職工“最親娘家人”。愛讀書、愛收藏,多年來致力于為職工舉辦老廠記憶、紅色記憶展覽,精力充沛,滿滿正能量。
我要說自己,得從我母親說起,她對我這輩子影響最大。她總跟我講她們兄弟姐妹上學考第三名都不好意思進屋吃飯,讓我好好讀書。上小學時我挺活躍,老師到我家跟我母親說,這孩子想法跟別人不一樣。上中學后,凈忙著挖地道,不怎么讀書。我母親就告訴我,你不讀書沒有出路,你讀書看事物就不一樣。
那時候能讀到的書少,我就上文化館看報紙,把中國駐外大使,劉華清他們,哪年跟中國建立外交關系的,我都記本上了。
有一天,校長問,三國四方你們誰知道?我說我知道。校長說,對,同學們就應該這樣,要胸懷祖國,放眼世界。我一看,母親告訴我多讀書真有好處啊。
1977年恢復高考,我母親給我打電話,讓我復習考試,必須考。母親給我找個鄰居,坐炕上補課。我努力了,但沒考上,差27分。
1979年,我到沈陽化工廠工作,那時有電大,我念,還是班長呢。干工會主席后,我又準備考北京外經(jīng)貿大學的在職研究生,挺難啊,我考了5年,光論文就寫了兩年。一開始寫,就是不對路子。我合計自己也能寫點小豆腐塊啊,怎么論文就整不過去呢。指導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我看你工作挺忙的,要不你放棄吧。大半夜啊,我在外面溜達:怎么就不讓我考了,怎么這么慘?我跑老師家去了,我學的管理,想寫個企業(yè)的社會責任。搞學問的人特別較真,就給我縮小范圍,說你寫化工企業(yè)的社會責任吧。
跌跟頭打把式,終于得到老師一句,你摸著點頭腦了。授學位的時候,校長說我們從東北來的老同志考了5年,我們讓他講幾句。后來,學校還給我發(fā)了一套碩士服。家里一聚會我就把它拿出來,告訴孩子們學習是件好事,是件幸福的事。
有人說工會迎來送往外加療養(yǎng),我想給工會主席爭口氣。我情商不行,學習行。后來那老師挺喜歡我,要帶我當博士,做點課題啥的,我動心了,但大伙兒說年齡不小,差不多得了。
我是1990年沈陽市講師團的,里面都是大學教授啥的,當時來自企業(yè)的,我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理論指定不行,但有一點好,我從工人講起,聯(lián)系實際,總能贏得掌聲,要不跟人家一比得多難受。后來編本書,我還寫了一篇關于市場經(jīng)濟的文章呢。
2013年,我出門去北京,正趕上中央電視臺采訪,問我家風是什么。我說我家不像曾國藩、胡雪巖那種,我母親有句話——自己吃了填坑,別人吃了留名。記者說你這話太好了,接地氣。
母親這話對我影響很大。
1992年我去北京開會,知道希望工程,就去了。咱說的,砸鍋賣鐵那不現(xiàn)實,但盡一點力還是應該的。
1996年,我從廠工會下基層。工人是最好處,最值得同情的一個階層,他在困難的時候,你一定要幫助他。那時工人下崗分流,每個月百八十塊錢,一個個到我這哭天抹淚,尋死上吊。有個工人吃不上飯,我給拿了200塊錢,要給我磕頭。工人實在啊,讓人受不了。
我有個名冊,看著這些熟悉的名字,合計他們都在家待著,就廢了。當時再就業(yè)辦公室有三個人,一月大概1000多塊錢。我說把工資都拿出來,我去黑龍江上粉條,先實踐,只要我們能喊出來,不賠錢就贏了。后來買了兩個秤,掙了83塊錢。
完后,我又拿出一萬多塊錢,去內蒙上豬肉。我先給豬照相,你得證明是跑豬啊。不少人都上門找我買,說這豬肉太好吃了,還便宜。過春節(jié),我又買了一千只大公雞,嗷嗷啼鳴那個,然后給各分廠,他們老樂意買了。后來又買了一萬斤鴨蛋,腌咸鴨蛋賣。轟轟烈烈,我老高興了。
我總共開了5個公司,有慶典公司、彩票公司,還有超市,豆油一進一萬噸。我敢干,我特別自信,因為我覺得我觀念對路。人人都能解貧脫困,如果不是,那是你觀念不行。
化工廠要搬遷,我跟家里領導申請一萬塊錢,買了個相機,不敢離身,隨時隨地拍?!稛o錫宣言》都說了:今天的工業(yè)建筑就是明天的工業(yè)遺產(chǎn)。我現(xiàn)在拍了上萬張照片。等我退休了,拍個小電影,買個大熒幕,給工人放。
將來放電影,現(xiàn)在做什么呢?我準備做個“沈化——不能忘卻的記憶”展覽。我連續(xù)干了三天三夜,洗了100多幅照片,用展板粘墻上。不累,我一合計就興奮,睡不著覺,我覺得睡覺是浪費。我把廠史都背下來,買了個話筒,給來參觀的人講1938年怎么回事,1949年怎么回事,產(chǎn)品怎么變化。我不覺得枯燥,我很振奮。
分廠來的老工人眼睛都這樣的,抹眼淚。你說這是不是比空洞的言語宣傳好得多?中國搞工業(yè)遺產(chǎn)落后于世界,好多工廠都是搬遷之后搞回顧,我這是離廠前用資料照片現(xiàn)場講解,多好??!
我不抽煙不喝酒,不會打麻將,愛好就是讀書和收藏。收藏從上小學的時候就開始了,賣牙膏皮子換錢,走路去馬路灣的書店買書,有軌電車三分錢,舍不得坐啊,走了一個半小時。我母親總給我講《奪印》,我印象可深了,就買下來,現(xiàn)在這本書價格上千。我還集郵、滑冰、騎行,一個人的興趣愛好能影響人的一生。
我在企業(yè)做的第一次展覽,是年畫展。2011年春節(jié),工會要寫春聯(lián),大家不會。我就把年畫整理一下,展的同時還搞了個講座,講四大年畫基地,年畫都有什么特色。
去年“七一”的時候,我就合計,什么形式能讓大家主動接受紅色教育呢?哇啦哇啦一頓說,小青年都走神,說一萬不都等于零嗎!人心浮,工人沉悶,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讓他有向上的東西,挺難。我把自己收藏的中國第一部《工會法》、第一部《團章》、《黨章》、《共同綱領》、《鞍鋼憲法》、紅衛(wèi)兵證,關于黨費的連環(huán)畫,給他們展示,小青年夠著夠著聽。
今年8月,我又搞了抗戰(zhàn)70年圖片展,工人們可激動了。我給他們講九一八事變,楊靖宇、趙一曼、李兆麟,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瞧瞧,一說起來我就興奮,我這個勁兒就往出冒。我要是研究啥,指定給他整得細細的。退休之后,我要重走長征路及黨和工會歷次代表大會等紅色遺址。
我家首長說了,你現(xiàn)在可能就是個妖精,大晚上不睡覺,整這個條、那個本、洗照片,我家整個大書柜都是。我覺得我趕上好時代了,有機會搶救這些寶,有機會給大家做展覽,有機會在博物館和文保協(xié)會做志愿者,服務觀眾做講解,太多太多,說不完也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