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灝
20世紀90年代初,有一次幾個朋友在北京和吳祖光、丁聰?shù)壤舷壬燥?。飯桌上談笑風生,話題說到了遠在澳大利亞的黃苗子先生,兩位老人爭著揭發(fā)這位老朋友的“劣跡”。
丁聰說,有一次,他去參觀一個展覽,工作人員告訴他有一件展品丟失了。丁聰走去一看,原先掛展品的地方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神偷手到此一游!一看就是苗子的字跡。還有一次,抗戰(zhàn)勝利后,丁聰和吳祖光在上海編雜志,住在共舞臺的樓上,苗子常來玩。某天苗子走后,他們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一個觀音銅像不見了,當時就猜想一定是苗子拿走的。后來它果然在苗子家的客廳里擺著。丁聰問他是怎么拿的,苗子說,那天天熱,我把西服擱在銅像上,走的時候拿西服就順手牽羊把銅像拿走了。
吳祖光也揭發(fā)了一件事:有一次,苗子去杜月笙那里玩,走時也順手帶走了一件工藝品。過幾天,杜月笙派人來問他,上次借走的那件東西看完了沒,要是看完了,就讓來人帶回去,要是沒看完,就放在他那里。苗子當然只能說是看完了。
“慣偷!”丁聰當年說這句話時故作嚴肅的表情,至今還浮現(xiàn)在我眼前。李輝說:“這便是一個真實的、活生生的黃苗子。在朋友眼里,他調(diào)皮得可愛?!?/p>
黃苗子到了六十多歲,依然不改“調(diào)皮”的本性。三十多年前,黃永玉剛從農(nóng)場回北京,黃苗子有一次去看他,黃永玉興奮地把他表叔沈從文的一份手稿給黃苗子看。黃苗子又“調(diào)皮”地順手把手稿放入衣服口袋。后來黃永玉向他要還,他總回答說:好像沒這回事。黃永玉盡管絕望而惱火,卻也“奈何不得這位好友滿臉委屈冤枉的神氣”。每隔幾年,黃永玉都要翻箱倒柜找一回,心想,或者是委屈了好朋友也說不定,他那么好的人。
終于,苗子不“調(diào)皮”了,把沈從文的這份手稿還給黃永玉。這份手稿可能是沈從文建國后唯一的一篇小說。
(六月的雨摘自《聽水讀抄》,海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