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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愛

      2015-09-06 16:19:56靳莉
      鴨綠江 2015年9期
      關(guān)鍵詞:冰棍兒妮兒老婆

      靳莉

      把不可能的事兒變成現(xiàn)實,是一種本事。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如此。史國良在我眼里就是這樣的神人。想當(dāng)年在工廠的時候,有那么一段時間,大家百無聊賴沒有話題,就熱衷于幫人介紹對象,而在如何介紹成對象的問題上,史國良有句名言,他說,把兩個大家都說好的人介紹成了,不算稀奇,關(guān)鍵是把兩個大家都認為不咋地的人介紹成了,那才叫能耐。而事實驗證,當(dāng)年就是這樣一個一扁擔(dān)壓出悶屁又酸又臭的史國良,居然把兩個人人公認不咋地的人介紹成了,而且過得還挺好,相較于我們眼里匹配萬般的男女,如今卻早已各奔東西。

      再見史國良的時候,是在網(wǎng)上。當(dāng)時我正化名流浪的小野貓,糾結(jié)于貼吧里的討論少婦和少女之間的最大區(qū)別是什么。突見一老兄重磅似的扔下一句,看誰撒的尿更鏗鏘有力!吧里一下就火了。這個冠之以麻辣小火雞的家伙兒,瞬間成為戰(zhàn)場上的主角,拍磚的跟崇的蜂擁而至。高調(diào)的是這老兄還奉獻出自己的QQ號,以供切磋。我毫不猶豫地加了他,卻在好友驗證里有一項亟待回答的問題,是你愛過敢愛過你想愛的人嗎?我不由打上一句,老子只愛換大米。未想,我迅即見麻辣小火雞呼我,開門見山問我是不是老羅?我納悶間打上,是。

      隨即反問,你是誰啊?麻辣小火雞回復(fù)自己史國良呀!看到這個名字,我一下備感親切。沒想到二十來年不見,我們還能通過這種方式碰一起。史國良問我現(xiàn)在好嗎,還在原來企業(yè)嗎?我說還行,不在企業(yè)在哪?。『鋈幌胫?,當(dāng)年企業(yè)效益不好,他一走了之,現(xiàn)在他在做什么?史國良告訴我他做化工生意。我開玩笑似的問夠不夠得上企業(yè)家??!他反問,你說呢?我不禁慨嘆,多虧當(dāng)年走出去了,像我這歲數(shù),在這企業(yè)死不死活不活地靠,一點動力都沒有。史國良回復(fù)四個字,甘苦自知。想來他也很不易。史國良突然問我,汪妮兒現(xiàn)在還好嗎?我一愣,少頃回答他說我也不清楚。自從當(dāng)年汪妮兒甩下一封信給史國良,遠赴他鄉(xiāng),老實講,我也有二十幾年沒見這丫頭了。好半天不見史國良問話。我正要下機,嗒嗒嗒聽見聲響,那頭史國良又接著說,能幫我找找汪妮兒嗎?兄弟!我想見見她!我覺得史國良給我出了個難題,汪妮兒人不見這么多年,我上哪兒找她去??!更何況我們兩家早就不做鄰居了,并且他們二十多年前已分手。我頓了頓,不由問史國良,就算找到,還有意義嗎?史國良瞬即飛過來一趟哈哈哈,說我確實想見見她,你費費心吧,兄弟。我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猶豫半刻,敲上,那好,我爭取。

      老子只愛換大米,本是我青年時的一句口頭禪,出處自然也是由當(dāng)年的史國良開始。細說起來,史國良和我做過五六年同事,我衛(wèi)校畢業(yè)分到企業(yè)醫(yī)院,他技校畢業(yè)分到我們同一企業(yè)的一個車間。再推溯往前,他又是我繞著彎的同學(xué)。他是我一小學(xué)同學(xué)的技校同學(xué),就這樣不經(jīng)意我們?nèi)μ兹Φ卣J識了,不時玩在一起。那時,史國良家哥兒仨,個頂個是吃白飯拉黃屎出不了力的年紀,家境不是太好。偏是這小子看上了我家胡同里的發(fā)小汪妮兒。汪妮兒人長得漂亮孤傲,就是家里比較亂乎。上有八十歲臥床不起的奶奶,下有繼母帶來患腎病浮腫的弟弟。她爸整天像個老黃牛,不聲不吭,起五更爬半夜地在工地干活。繼母臉上每天除了掛著怨,就是東一杵子西一下子地摔摔打打,汪妮兒活得并不開心。史國良不知怎么就忽然看上汪妮兒了,汪妮兒偶爾的一顰一笑,似乎就是他快樂的影子。可汪妮兒看不上史國良,基本碰面的時候都是用眼角的余光。直到那么一天,汪妮兒被爆出得了肺結(jié)核,然而家里的境況是缺錢少糧鮮有慰藉,任由其自生自滅。在這萬般時刻,史國良終覓此機會勇敢地向前跨越一步,追求汪妮兒做了她的男朋友,并堅持三年利用業(yè)余時間走街串巷賣冰棍兒給汪妮兒掙錢治病。在那段日子里,我們都特佩服史國良。那時候盛行跳迪斯科,史國良這小子就專門蹲在廣場上,看到有人跳舞就上前問別人吃冰棍兒不。他時而曬得像條黑狗一般,汗似水一樣順著后脊梁骨往下流,但他硬是沒舍得吃一根冰棍兒。即使是這樣,在我們眼里,他也好似沒換來汪妮兒的真愛,因為汪妮兒的病治好了,她也離開史國良走了,走的時候只留給史國良一封署其名的無字信,便無其他聲息。哥兒幾個為此拆解汪妮兒為什么留封無字信時,還對史國良戲說過人家汪妮兒無言就是有言。故此大家湊一塊笑談愛情的價值觀時,我感慨地生出一句:老子有一天若是愛了,只拿它來換大米。沒想到這句話竟成了這次我和史國良遇見的接頭暗語。

      躺在床上,我踅摸著怎樣才能找到汪妮兒,并跟她說史國良想見見她。汪妮兒既然在史國良和眾人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找到,汪妮兒也未必同意見史國良。我家早在那片老城區(qū)拆遷改造之前,就已搬離那個蹩腳的地方。倒是五六年前我在勞動力市場雇人裝修時,偶遇汪妮兒的父親蹲馬路牙子,脖上掛個找瓦工活干的牌子,跟其打過一個照面,才知他家也搬到順城區(qū)去了。這只能算是我找汪妮兒的唯一線索。

      聯(lián)系汪妮兒之前,我想了想還是告訴老婆。之所以跟她打聲招呼,一是不想惹她生氣,她最煩我參加什么同學(xué)會,聯(lián)絡(luò)什么故人;二是我得需要找她弟弟幫我查戶籍,他弟弟是市公安局戶政處的。要不冷丁竄出讓他弟弟幫我找個叫汪妮兒的女人,不生事端才怪。這么多年我算看明白了夫妻之事,對于老婆,不是怕,是明知吵不了離不得的,就少惹閑氣。

      老婆知悉我要找個叫汪妮兒的女人,面上雖不樂意,但清楚實際上是另一個叫史國良的男人想找到她,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也就罷了。不過對她來說,好奇的是憑啥史國良這么想見汪妮兒啊!難道是想舊情復(fù)燃,還是想讓汪妮兒看到他今天的出息后后悔。女人的敏感神經(jīng)往往都是虛虛實實的,其實,別說她,就是我也想不明白。老婆反誣陷我說你不知道誰知道!我說,我只知道史國良為汪妮兒掙錢治病賣冰棍兒。老婆說,賣冰棍兒就賣冰棍兒,賣冰棍兒我也聽。

      史國良第一次為汪妮兒治病賣冰棍兒,先是挨了他爹的一頓打。他爹用一條磨破了漆皮的黑皮帶沾著涼水抽他。他媽在旁邊干著急不敢勸他爹,遂喊來了鄰居幫忙制止。我們幾個小哥們兒也被他爹連踢帶卷拐帶了幾腳,聲言不許我們再一起瞎胡鬧。我第一次看到了這么暴脾氣的爹。他爹怎么打他,他都不服。他爹打累了一會兒,忽然自顧自地嗚咽起來,抹著眼淚說你個敗家孩子,我不怕你找媳婦,你能給我們這么窮的家找到媳婦是光宗耀祖,我怕的是你找個肺結(jié)核的媳婦,一輩子也難治??!那一瞬間,我們所有的人都安靜了。

      史國良最終還是沒聽他爹的話,搬出家住學(xué)校去了。那時,技校能住宿,還有津貼,每月十八塊五。史國良每次到號都把津貼給他媽送去,他媽做不了他爹的主,只能眼淚汪汪看著史國良在外吃苦。史國良白天上學(xué),下午三點放學(xué)以后就出來賣冰棍兒。我記得他做了不下六七個冰棍兒箱子。第一個是用三合板做的,還是我家打大立柜后剩的邊角料拼的。史國良的手挺巧,就是小手短粗胖。他比比劃劃割割鋦鋦,兩天半工夫就把冰棍兒箱子給做好了,又不知在哪兒弄的泡沫板放箱里隔熱,還偷了幾個女同學(xué)的褥墊壓在冰棍兒上防化,就當(dāng)街叫賣去了,可惜這個冰棍兒箱子被他爹打他那回給砸了。第二個冰棍兒箱子命運也不長,放在學(xué)校,連破二八自行車一同被人給偷了。史國良心情衰到極點。我們以為這小子挺不住,就此罷手不干了??蛇@小子拍拍屁股,第二天又東湊西湊地張羅他賣冰棍兒的家什兒去了。我們哥兒幾個私下逗屁兒史國良,拉幾回汪妮兒手啊,就這么努力??!親過嘴沒?史國良總是嘿嘿一笑,麻溜兒鉆汪妮兒家去了。但能不能進門,得看汪妮兒臉色。我們偷偷地跟過史國良,見過汪妮兒使性子說,就不開門,就不開門。也許史國良好這口,極其享受般地看著汪妮兒家殘破的大門門楣上過年時貼的“錦上添花”喊妮兒,妮兒,聽話。

      史國良究竟和汪妮兒好到什么程度我們探看不出來,但史國良為汪妮兒掙錢治病賣冰棍兒,歷經(jīng)冬夏我們都清楚。冰棍兒說好賣也好賣,我們也見過史國良吹牛逼,一天掙了多少多少錢。有時候還看到他常常躲在角落里,背著我們,用他那又黑又黏的小短手,蘸著唾沫點著一分二分一毛兩毛的鈔票,既防著我們哥兒幾個偷搶,又防著我們禍害他的冰棍兒??杀鲀阂灿匈u不出去的時候,大冬天誰吃它呀!拔拔涼!史國良也有跟自己較勁兒的時候,剛一立冬,也整一箱冰棍兒,那時,做冰棍兒的廠子都歇工了,也不知他從什么地方上的,叫賣了兩天,一根兒也沒賣出去。史國良還不舍得分了伙伴吃,就到區(qū)醫(yī)院門前喊。沒想到來了倆孕婦,沒管沒顧買了十根兒坐在馬路牙子邊上就開吃,史國良那叫一個興奮的。趕上醫(yī)院又有要死人的,干挺不咽氣的,熬心血的熬得那個心熱??!史國良送上門的冰棍兒,一下成了搶手貨。史國良的臉隨著賣冰棍兒的數(shù)量由陰到晴,可汪妮兒看他的臉?biāo)坪跏冀K就沒有開晴過。我們私下勸史國良算了吧。史國良解釋,汪妮兒有病,心焦。哎,現(xiàn)在想想,汪妮不是心焦,她可能早就有自己的小主意,這說走就走的事兒,也許早就是預(yù)謀好的呢!

      老婆驚嘆史國良這么好,汪妮兒還沒跟他?汪妮兒真是太無情太能裝了,要是我早嫁了。我撫平枕巾,假意說老婆,太遺憾了,你遇見史國良晚了。老婆捶打我后背,說我也裝。我說,我裝啥了?老婆說,汪妮兒那么漂亮你沒看上。我一樂,擁著老婆肩膀說,我媽早就有言在先告訴我,找對象找住高樓大廈的,要不咋能倒插門嫁你有房有家世的。老婆倒嘆口氣說,現(xiàn)在一看,好看有什么用,不能當(dāng)大米飯吃,空有一副皮囊。老婆的話有點一語雙關(guān)。我不由說,怎么,后悔了,你總不能讓我天天給你吃餃子吧!說到餃子,這里還有一段淵源,是我把男女之間的性事比作飲食,起先大家在一起,恨不得給對方天天吃餃子,可隨著熱度的消退,慢慢變成面條,大米飯,疙瘩湯,苞米面粥。老婆一聽,就甩下我的手,近乎苛刻地看著我說,我倒想吃餃子了,可你有嗎?我一時語塞。只見老婆氣哼哼地一個扭身,身體重重地、報復(fù)性地壓在我身上。

      我要找汪妮兒的事情還沒有成行,史國良就又在線上催問我兩回。我說,我在等人幫我查地址,現(xiàn)在她家住哪兒我都不知道,不是那么好找的。史國良忙跟我解釋說,他沒別的意思,他在外地,他只是想一旦有了消息,他好提前趕回。這時我才知道,史國良離我們這座城市好幾百里。我忽然問史國良,老兄,你真的覺得見汪妮兒有意義嗎?史國良回答,其實,我也想問汪妮兒一件事,當(dāng)年她為什么無聲無息地離開我?我覺得史國良有點鉆牛角尖。但一想,也是他的風(fēng)格,他做什么事兒從來不虎頭蛇尾。我寬慰他,人生總是會有很多變化的。史國良承認,但汪妮兒坐在窗臺上,雙眼凝視著窗外,聽著借來的小錄音機播放理查德·克萊德曼那首著名的鋼琴曲《海邊的阿狄麗娜》的身影,卻一直在他的腦海里。他一說到這兒,我不知道想不想笑,感覺眼前依稀出現(xiàn)了粉絲看到范冰冰那樣的情景。我想了想,告訴史國良放心吧,有了消息我就聯(lián)絡(luò)你。

      事實上,尋找汪妮兒的過程并不是很難,我把汪妮兒家的資料傳給戶政處的小舅子,他一番努力,雖沒馬上給我消息,但還是在一周后給我了準(zhǔn)確地址。間或,史國良又來了次電話,催問我汪妮兒的事兒一定要當(dāng)個事兒辦。我反譏這小子,有能耐你找??!這小子說我不是沒找,實在信息不全,還得你來。

      認真起來,才發(fā)現(xiàn)汪妮兒家現(xiàn)在的地址,其實離我也不遠。穿過繁華熱鬧的街區(qū)馬家巷,一路直走奔清水橋那兒就到了。清水橋那片是兩個區(qū)的中界點,有一部分久未開發(fā)的老機械廠家屬樓小區(qū)。我到汪妮兒家樓下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兩點。敲門進去,汪妮兒的繼母端著飯碗開的門。門一打開,說不上的一股腥氣撲面而來。汪妮兒的繼母上下打量我,努力搜索我說的記憶。我管她一直叫趙姨,是順著當(dāng)年跟汪妮兒的習(xí)慣一起叫的。她好像終于知道了我是誰,我跟著她進了里屋。我順勢掃了一眼她手中的飯碗,大概是白菜葉攪的一碗面疙瘩。

      昏暗的燈光下,我終于看到了破木床上躺著的汪妮兒父親。未及我問,汪妮兒的繼母用小飯勺敲擊著飯碗邊兒,怨懟地說,腦血栓不死不活地癱了三年了。我沒敢接話茬,轉(zhuǎn)頭簡單而直接地問汪妮兒不在嗎?一提汪妮兒,她好像十分有氣。憤憤地說,我沒養(yǎng)出姑娘,他養(yǎng)的也白養(yǎng)活,遠嫁大西北了,天高皇帝遠什么也指不上。順手指了指床上睜大一雙空洞眼睛看著我的汪妮兒父親。我頓覺無所適從,于是,轉(zhuǎn)移話題說我們有個同學(xué)想找汪妮兒,麻煩你轉(zhuǎn)告她,趙姨。未及她繼續(xù)埋怨,我褲兜里掏出二百塊錢,隨手寫了電話,一同遞給了她。出了汪妮兒家門,說不上什么感受,我知道看情形,汪妮兒家一如既往地就沒興起過。

      晚上,老婆正待查問我見到汪妮兒什么感覺?我剛說,我只見到了她的爹媽,一旁的手機鈴聲就轟轟響起。電話那端,趙姨的聲音傳來,她告訴我,汪妮兒半個月后回來。我忙把消息轉(zhuǎn)告給史國良,史國良興奮無比地連連說好。

      史國良和汪妮兒見面的那一天我本不想去湊熱鬧,老婆偏讓我去探奇,這與她以往的風(fēng)格完全不符。相見地點是在本市一家極其有名的意大利西餐廳。餐廳布局優(yōu)雅華貴,環(huán)境靜謐舒適。我很概嘆史國良選擇在此的情致與格調(diào)。我剛一落座,就忽聽到一陣鋼琴聲響起,順著音響的方向,我募地看到琴池里一襲白衣琴者,正輕撫著按鍵,曼妙彈奏著理查德·克萊德曼那首著名的《海邊的阿狄麗娜》,這曲子既陌生又熟悉,而彈奏者似乎也是既熟悉又陌生,他,分明就是史國良!只見史國良好似化作了天使,正上下舞動著手指,琴音四出,猶如春溪奔瀉,輕柔有力,疾緩纏綿,直叩心扉。而此時此刻,門開處,二十多年不見的汪妮兒正迎面走進來,她的身影依舊單薄,面孔依然清晰,她似乎四下找尋著什么,走走停停,無視史國良手中迸發(fā)的每一個音符。我看到,她就那樣無聲無息地在史國良琴池旁走過,在侍者的引導(dǎo)下,坐到一隅。我不知道汪妮兒從史國良跟前走過,史國良是何樣的感受。這時我才注意到,史國良鼻翼上架著一副黑色的墨鏡。

      不敢想象,史國良盼了二十多年想見的女人,現(xiàn)在的他卻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在化工企業(yè)的一次爆炸事故中,他不幸被崩瞎了雙眼,而他想探尋汪妮兒當(dāng)年為什么要離開他的答案竟是,汪妮兒發(fā)現(xiàn)自己又患上耳聾,不想讓深愛著的史國良為她治病再賣一輩子冰棍兒。

      我不知如何走出了餐廳回到家,懶懶地倒在床上。我老婆偏要探知史國良和汪妮兒為什么見面的答案。我按著老婆的手說,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愛過,敢愛過,你想愛的人沒?我老婆一聽火大,怒目圓睜一把把我薅到床下,斥責(zé)我說,你那體格連苞米面粥都給不了,還敢談什么給不給愛,你有病啊!

      我眼前依稀出現(xiàn)汪妮兒年輕時抿著嘴,昂著頭的模樣。也似乎看到又憨又直的史國良扯著嗓子叫賣冰棍兒在近前。更似乎看到汪妮兒無聲無息走走停停地經(jīng)過琴池里彈奏的史國良的身旁。我想起一句話,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只覺屋子一片漆黑,燈一下滅了。

      責(zé)任編輯 ?鐵菁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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