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豐子愷的世界里,恩師李叔同是一輪明月。即使他出家成了弘一法師,仍終生追隨。
從浙東的小鎮(zhèn)石門走出的少年,受到到李叔同、夏丐尊兩位恩師的教導(dǎo),在繪畫、音樂、文學(xué)上,都卓有成就,以一支筆、一顆心,創(chuàng)造了一個詩意、真摯的藝術(shù)世界。留學(xué)東瀛十個月,匆匆之間,與竹久夢二的偶遇,使他視野一新,開始了從東方到西方的嘗試與探索,最終融合成風(fēng)格鮮明的“子愷漫畫”。樸實而含蓄、簡易而雋永,在東風(fēng)西雨中,獨樹一幟。朱自清曾將豐子愷的漫畫比作“帶核兒的小詩”,以為其有橄欖般的悠長回味,俞平伯則以為“子愷漫畫”如“一片片落英都含蓄著人間的情味”。
作為慈父,對小兒女的愛,永遠那么平易而生動,仿佛他時刻保持一顆童心。寥寥數(shù)筆,有時顏色鮮麗,有時黑白分明,窄窄的紙幅,淺淺的題記,都是家常的景象,與你對面,會心而笑,似乎你就是畫中的阿大、阿二,滿世界充滿了天真爛漫。即便是教育,也是那般溫顏細語!
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與新生,面對死亡與離亂,閱盡世間百態(tài),自然都匯聚到筆端。豐子愷從緣緣堂舉家遷徙,流離失所,茍全性命于亂世,而不忘恩師愛的教育。對于世相、朋情的描繪,以譏刺開端,最終都歸于溫情。世界并不只有苦難,還有愛,它讓人看到希望和力量,更激起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文革”的遭遇,絲毫沒有改變豐子愷的初衷。對于弘一法師的承諾,延續(xù)著病中不輟地創(chuàng)作?!白o生即護心”,窗外雖已翻天覆地,昏暗的臺燈下,殘墨禿筆,每一幅都是慈悲的瞬間。所有的屈辱、痛楚、無助,在新月下,飲一杯苦酒,淚光漸漸淡卻,或許這就是“物我兩忘”的境界。
暮年的豐子愷,面對畢生所作都已散失,追憶畫題,披沙瀝金,重新補繪,交有緣人秘藏。彼時自感塵緣將盡,乃嘆“今生畫緣盡于此矣”。
殊不知,自珍敝帚,會廣結(jié)畫緣,緣故未盡,緣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