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

《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 肖翊I攝

今年7月剛上任不久的馬來西亞國際貿易與工業(yè)部（下稱“馬來西亞貿工部”）第二部長黃家泉在過去的兩個多月時間里，頻繁地往返于馬來西亞與中國之間。作為掌管對外貿易和吸引外資的華裔部長，他的主要職責是努力推動中馬之間的經(jīng)貿往來。

10月中旬，黃家泉再次來華，在北京，接受了《中國經(jīng)濟周刊》的專訪。

采訪的前一天，中國評級機構大公國際決定將馬來西亞主權信用評級展望從穩(wěn)定調至負面。分析認為，當前馬來西亞國民陣線執(zhí)政壓力上升，改革難度加大;金融體系出現(xiàn)大幅波動，穩(wěn)健性逐漸下降;加上外需低迷及內需趨弱，使短期經(jīng)濟增速放緩。

當前的馬來西亞局勢頗為動蕩。先是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因為7億美元政治獻金的貪腐丑聞而陷入前所未有的政治危機;之后，馬來西亞反華勢力再挑事端，外界擔心種族矛盾會否進一步激化。受政治丑聞以及局勢動蕩的影響，國際投資者對該國經(jīng)濟前景產(chǎn)生質疑，大幅拋售馬來西亞資產(chǎn)，致使馬來西亞的股市、債市、匯市全線重挫。

這是黃家泉上任馬來西亞貿工部部長的背景。這位華裔部長被寄望進一步加強中馬之間的經(jīng)貿往來以緩解馬來西亞當前的經(jīng)濟危局。

當下的中馬兩國經(jīng)貿往來正處于歷史最高水平。在過去的6年里，中國連續(xù)蟬聯(lián)馬來西亞最大貿易伙伴。目前，中馬之間的雙邊貿易額已逾1000億美元。2013年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馬來西亞，兩國領導人決定將兩國關系提升為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并確定雙邊貿易在2017年達到1600億美元。

黃家泉坦言，要完成這個目標，壓力不小，“從1000億美元到1600億美元，其間600億美元的增長額不會像變魔術一樣突然間產(chǎn)生。我們必須在新的領域積極尋求增長點?！?/p>

TPP對中國帶來的負面影響

微不足道

我不認為中國需要擔心，輿論所說的TPP對中國帶來的負面影響，相比整個大局的發(fā)展，已經(jīng)變成微不足道，即使它有任何的不良的意圖。

《中國經(jīng)濟周刊》：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簡稱TPP）剛剛達成協(xié)議，馬來西亞是12個談判國之一。作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的中國被排除在TPP之外，您對此怎么看？

黃家泉：TPP沒有把中國納入進來，當然引起很多的揣測。可是我認為，12個談判國中有5個已經(jīng)跟中國有直接的自由貿易協(xié)議，未來可能還會有更多。即使中國被排除在TPP之外，最后也不會形成沖突。因為當TPP最后形成了一個體系之后，不可能只滿足于12個國家之間進行互動。它還是要與其他的經(jīng)濟體系來進行談判和條件交換的。最后它必須與“一帶一路”互動，與歐盟互動，與東盟來互動。我認為，當中國的“一帶一路”體系形成的時候，不只是TPP，很多的其他體系也必須要來跟中國談判。因此，我不認為中國需要擔心， TPP畢竟只有12個國家，雖說美國在里面，不過輿論所說的TPP對中國帶來的負面影響，從長遠看，是會被中和掉的，相比整個大局的發(fā)展，已經(jīng)變成微不足道，即使它有任何的不良的意圖。

《中國經(jīng)濟周刊》： 作為談判國之一，馬來西亞一旦加入了TPP之后，其中的一些規(guī)則例如原產(chǎn)地原則等，是否會對中馬之間的貿易造成影響和制約？

黃家泉：其實不會，中馬畢竟是有直接自由貿易協(xié)議的。目前雖然完成談判，但最終我們還是要拿去遞交國會，如果國會通過，我們就成為一個成員國了。馬來西亞希望能夠成為東盟進入TPP市場的一個窗口。例如，中國的一些商家，如果要進入TPP的市場，馬來西亞可以成為一個窗口，只要他滿足了一些基本的需求，例如，雖然是來自中國的資金，但產(chǎn)品用的材料六成是馬來西亞的，那就符合了馬來西亞作為原產(chǎn)地的一個準則，也可以進入TPP市場。

《中國經(jīng)濟周刊》：TPP的目標是實現(xiàn)零關稅，而從目前來看，在12個談判國中，馬來西亞的關稅壁壘是相對較高的，一旦加入TPP之后，對于馬來西亞本身國內工業(yè)的發(fā)展來講，會不會受到一定的沖擊？

黃家泉：這個趨勢避免不了，不光是馬來西亞，全世界都必須要面對的一個現(xiàn)實是，你走出去，就必須要讓別人走進來。即使你會面對這樣的挑戰(zhàn)，你也必須要改變來迎接這樣的一個挑戰(zhàn)。如果這一輪馬來西亞沒有參與，五年或十年后，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貨品很多都去不了TPP國家，我們再參與的時候，就沒有了原創(chuàng)成員國那樣的談判條件，只能夠原原本本接受TPP的所有條例。事實上，不單單是馬來西亞，新西蘭要保乳制品，美國要保他的生物制藥產(chǎn)品，在這些方面都有很多的爭論，最后他們都必須要做一些讓步。尤其是美國的生物制藥保護期限問題，這產(chǎn)生了許多其他國家不能夠理解的一些情況。因為美國的牽制就產(chǎn)生了一些談判的復雜性。

東盟希望和中國共建泛亞鐵路

我們認為中國高鐵的模式最合適，不光是馬來西亞，全世界都這么認為。

《中國經(jīng)濟周刊》：您剛才多次談到“一帶一路”，對中國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戰(zhàn)略，馬來西亞是“一帶一路”上很重要的一個支點國家。在經(jīng)貿方面，你們采取哪些措施來對接“一帶一路”戰(zhàn)略？

黃家泉：2009以來，我們跟中國的貿易量一直在上升，過去兩年兩國之間的貿易量突破了1000億美元，兩國也簽署了一個意向書，即在2017年我們之間的貿易量要達到1600億美元，這600億美元從哪里來？總不可能坐在那邊若無其事它自己就會增加。因此，我們必須要尋找一些新的領域和新的增長點。我們最近去了趟浙江，參觀了吉利汽車，吉利汽車很有意愿跟馬來西亞普騰（Proton）汽車合作生產(chǎn)東盟汽車，進入東盟市場，東盟有6億人口。我們用六成馬來西亞的機件，四成中國的機件，組成一個東盟汽車，進入東盟市場，如果這個能夠成功，就會開拓新的經(jīng)濟契機。

諸如此類，我們必須要尋求新的合作領域，原有的模式才能夠突破，1600億美元的貿易額或者更高經(jīng)濟的成果，才可能會實現(xiàn)。

《中國經(jīng)濟周刊》：阿里巴巴也在浙江，你們和阿里巴巴有沒有洽談合作？

黃家泉：阿里巴巴已經(jīng)購買了新加坡郵政四成的股權，馬來西亞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契機。阿里巴巴收購新加坡郵政股權后，它就進入了東南亞市場，把新加坡郵政變成一個物流公司。因此，我們最近也在探討把馬來西亞郵政變成一個物流公司，從以前的送信變成送貨物。

但這個事情是不是要找阿里巴巴，我們還在研究。阿里巴巴是一個大家都必須要跟它競爭和合作的對象，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在外。但我們也有其他因素的考量，例如，它已經(jīng)收購了新加坡郵政股權，是不是會跟我們有一些利益上的沖突？

《中國經(jīng)濟周刊》：在去年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訪華時，中方表示愿積極參與馬來西亞—新加坡高鐵、馬南部鐵路建設。目前，馬來西亞—新加坡高鐵項目進展到了什么程度？

黃家泉：目前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階段，新加坡到吉隆坡的高鐵是勢在必行的。我們希望可以用中國的技術。但這些都還沒有完全落實的時候，我也不能夠很確定地說跟哪一個國家合作，不過基本上我們認為中國高鐵的模式最合適，不光是馬來西亞，全世界都這么認為。因為中國的高鐵技術在中國國內已經(jīng)采用過，知道缺點和優(yōu)點在哪里，改善了之后才拿去國外，那是可以信賴的一個高鐵系統(tǒng)。而德國的一些高鐵技術他自己的國家都沒有采用過。當然，這個還有待做最后的鑒定。但我認為，在“一帶一路”的體系下，不單是馬來西亞，整個東盟都希望跟中國有更密切的合作，尤其是高鐵的合作能夠更加順暢，使得泛亞高鐵系統(tǒng)能夠建設起來。

馬來西亞經(jīng)濟健康，

希望擴大中國北方市場

目前面對一些政治困擾，也因此影響到股市、債券、貨幣衰弱，可馬來西亞的經(jīng)濟貿易基礎還是很堅強的。

《中國經(jīng)濟周刊》：當下馬來西亞的經(jīng)濟，是不是處于一個比較艱難的時期？

黃家泉：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根據(jù)8月份我們的貿易數(shù)據(jù)，660億馬幣出口，560億馬幣進口，加起來當月的貿易量是1200億馬幣，盈余是100億馬幣。在馬來西亞3000萬人口的國家，每月1200多億馬幣的貿易量是很健康的。這說明貿易數(shù)字是健康的，經(jīng)濟基礎也是健康的。

可惜我們目前面對一些政治困擾，尤其是我們政治的一些紛爭，使得外資對我們保留一個觀望的態(tài)度，也因此影響到股市、債券、貨幣市場，可是馬來西亞的經(jīng)濟貿易基礎還是很堅強的。最近世界經(jīng)濟論壇宣布，馬來西亞利商的條件還是排在144個國家的第18名，從第20名進步到第18名。

《中國經(jīng)濟周刊》：您上任之后頻繁地到中國來推動中馬之間的經(jīng)貿合作，目前看來，成效如何？

黃家泉：有些出乎我意料。當我看到一些數(shù)字時，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例如，在前不久南寧召開的東盟博覽會上，我?guī)Я?50多個中小型企業(yè)參會，整個博覽會下來，他們的貿易量達到2億多馬幣（約合3億元人民幣）。他們賣的是榴蓮糕、白咖啡這樣的產(chǎn)品，你不可能想到會有2億這樣大的一個量。這不但說明中國市場大，也說明我們的產(chǎn)品中國人是可以接受的。但目前，只有在中國南部的福建、廣東、廣西的博覽會上，馬來西亞才受到邀請。我最近也跟中國的商務部在談，再往北，例如浙江、上海、北京，能不能也給我們一些機會來參與。當然我們也希望邀請中國北方的一些商家到馬來西亞去。

《中國經(jīng)濟周刊》：過去一年，馬航失事客機事件會不會對中馬之間的經(jīng)貿往來會有一定的影響？

黃家泉：那肯定會有的。馬航事件對我們影響很大，特別是中國的游客少很多。我們也真的沒有料想到事件的發(fā)生。我們必須要面對一個現(xiàn)實，你總不能當它沒有發(fā)生，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這樣，我們把馬航重組了，原有的馬航結束了，一個新的馬航重組起來，各方面的管理更現(xiàn)代化。我們必須要把信心贏回來，使中國的游客、投資者和商家對馬來西亞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