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不到的“情敵”

樊依涵

第一章【她的笑容染綠了夏天】

安晴記得第一次見到拜鈴耶是去年七月份，青海大片的油菜花開得正艷。

和油菜花一樣燦爛的還有拜鈴耶的笑容。若說書本上那句“她的笑容染綠了整個夏天”只是一種藝術夸張，此刻，在看到拜鈴耶的一霎那，安晴就真真切切地從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了那份耀眼和璀璨。那陽光般的笑靨，饒是安晴都沉淪了下去。

“終于見面了?！卑葩徱紫瘸睬缧α诵?，然后轉向柯慕辰說。

“是啊。”柯慕辰回答得自然而然。

簡單開場白后，拜鈴耶親昵地挽起了安晴的手，說道：“青海有著全世界最美麗的青海湖，有全世界最神秘的魔鬼城，卻也有著全世界最惡劣的氣候。所以造就了生活在這片區(qū)域的人矛盾的性格，他們有著最熱情如火的個性，卻也有著如同這細沙般的細膩，對于執(zhí)著追求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放棄。”說完，她神采飛揚的眼眸居然莫名地暗了暗，似自語般低聲喃喃道，“不說，不代表不在乎?！?/p>

安晴尷尬地張了張嘴。她們年齡相仿，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為感情困擾似乎再正常不過，安晴幾度開口想安慰，卻又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在拜玲耶瞬間就恢復如常，還安慰起安晴來：“我沒事啦，最近情緒不對，希望沒有影響你的心情。”

然后，她又簡單交代了一下騎行的注意事項，三個人就出發(fā)了。

安晴認真地感受著拜鈴耶一瞬間的低落，不愿過多地麻煩她，所以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倒是柯慕辰問東問西的，很快就和拜鈴耶打成了一片，從當?shù)氐娘L土人情到大學生的擇業(yè)困惑，兩人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安晴興致黯然地看著兩人，倒顯得她才是多余的那個人。

到達玉門關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半，太陽依然強悍地掛在天空不愿離開。耀眼的白光刺得安晴睜不開眼。她轉頭朝柯慕辰喊去：“給我拿瓶水?！?/p>

喊了好幾聲柯慕辰才從和拜鈴耶的談話中回過神來，忙跑到安晴身邊將礦泉水遞到她手里。安晴接過水，余光正好掃到柯慕辰還漾著笑意的臉。

“說什么呢這么好笑？”像是喉嚨被一根魚刺卡住，安晴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們在說麗江艷遇呢。”不等柯慕辰回答，拜鈴耶就走到了兩人身邊，很自然地橫在他們中間，“柯慕辰說他差點被一個女人灌醉了。”

安晴抬頭默默看了柯慕辰一眼，似在詢問這件事情的真實度。

柯慕辰輕咳一聲沒有說話，拜鈴耶一下懂了，笑嘻嘻地往柯慕辰的身邊湊近，“你沒告訴安晴？”

明明是疑問句，口吻卻是難得的肯定。從安晴的角度看去，他們的動作親昵又自然，一點都不像是才認識一天的陌生人。

第二章【旅行的意義】

安晴很認真地看著柯慕辰，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安晴和柯慕辰一直保持著相對自由的相處模式。只是現(xiàn)在，看著拜鈴耶似笑非笑的眼神和柯慕辰佯裝嚴肅的樣子，鬼使神差的她就問出了這句話。

她總覺得拜鈴耶神秘的笑容里藏著無數(shù)等待著她去破解的秘密。

來青海之前柯慕辰的確獨自一人去過一趟麗江，這本是他們規(guī)劃了很久的畢業(yè)旅行，卻因安晴正在復習考研，所以成了柯慕辰一人的旅行。

回來后他的心情顯而易見地好轉，一掃這幾個月找工作接連碰壁的壓抑。安晴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也能明顯地察覺到這份好心情的原因不是她。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講話，她沉浸在文藝小說的世界里，他對著周星馳演的喜劇片哈哈大笑，也能過一天。但是那個時候，兩人之間的安靜是自然而然的、隨和的，不似現(xiàn)在，兩人都在拼命找話題打破沉默，卻總覺得十分尷尬。

安晴猜不透究竟是哪里出了錯，但她心里清楚，他們之間有問題。好像有個她不知道的影子，始終夾在他們之間揮之不去。

這個影子，在安晴看到拜鈴耶后忽地一下就明晰了。

安晴覺得自己病了，得了很嚴重的幻想癥。他們明明才認識一天，怎么可能有破壞掉他和她五年感情的威力。

看到安晴愣神的樣子，拜鈴耶攙住安晴笑盈盈地說，“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說出來哦，不然就失去了旅途的意義?！?/p>

這話是柯慕辰常掛在嘴邊的話，他最愛說：“出來玩就要拋下一切私心雜念，不然就會失去旅行的意義。”

他喜歡將旅游的心得和見聞事無巨細地說給安晴聽，卻從來沒想過問一句，安晴究竟喜不喜歡聽。他并不知道，其實安晴對旅游沒有興趣。她吃慣了家鄉(xiāng)獨特的帶著湖水味道的淡水魚，習慣了湖風吹拂后連毛孔都被浸潤得賞心悅目的溫潤感。她不喜歡在一個陌生城市里的孤獨感，明知感情出了問題也不愿去深究。

如果非要為旅行找一個意義，那大概就是即使身處異地依然能和柯慕辰在一起的幸福感吧。在安晴看來，所有令人驚艷的美景，都抵不過有他在身邊的地方。

第三章【情人必須去的地方】

安晴索然無味地跟在柯慕辰和拜鈴耶身后，徹底淪落成了一個跟班。拜鈴耶倒不客氣，攥著柯慕辰的手四處拍照。

安晴心里很不是滋味，幾次想接下兩人的話題，卻頹敗地發(fā)現(xiàn)根本插不上嘴。晚上他們住在敦煌，拜鈴耶請他倆吃夜市。安晴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像個木偶。她抬頭看了一眼市中心的神女雕像，突然就覺得她的愛情就好像這展翅欲飛的神女一樣，一不留神就要從她眼前飛走了。

柯慕辰發(fā)現(xiàn)她掉隊了，折回來找到了她。

“看什么呢？”柯慕辰小心翼翼地詢問。

“看飛天神女呢。”安晴笑了笑，“舞姿很優(yōu)美。”

“那是反彈琵琶。”柯慕辰無可奈何地摸了摸安晴的頭發(fā)，“你這一路都在發(fā)呆，這樣的良辰美景不好好欣賞的話，旅行還有什么意義？”

安晴不語，兩人又開始沉默。

已是凌晨時分的夜市人卻很多。他們好不容易才錯開擁擠的人群找到拜鈴耶，大概是等得有點不耐煩，她正拿著筷子搖頭晃腦地敲著碗碟。

安晴偷偷看了柯慕辰一眼，他果然被拜鈴耶的樣子逗樂了，情不自禁地松開安晴的手，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邊，“餓了啊？”

拜鈴耶搖了搖頭，抬手撐著腦袋郁悶地說：“我失戀了?！?/p>

“白天不是看你還挺高興的嗎？”安晴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剛剛失戀了?！卑葩徱街?，將手機遞給安晴，卻在安晴準備接時突然縮了回去，望著柯慕辰認真地問：“可以給安晴看嗎？”

安晴被她突然的舉動吸引了注意力，也抬頭看向柯慕辰。她看到柯慕辰的眉毛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雖然極力想克制，卻還是流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然后才用生硬的口吻說：“隨便啊?！?/p>

拜鈴耶就笑了，“是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闭f完她拿著手機裝腔作勢地念道：“我愛你，可是我不能拋下她不管?！?/p>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第二天一早他們踏上了返程的火車，離開前拜鈴耶分別和兩人擁抱，笑著祝福他們一定要幸福。

第四章【我來到你的城市】

重游青海是一年后的事情，她一個人。

去年的七月份，青海之旅結束沒多久，柯慕辰就向安晴坦白了。

安晴不想聽，他卻偏要說。

沒錯，他和拜鈴耶并不是初識。大學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和柯慕辰一樣，拜鈴耶也是個狂熱的旅游愛好者。他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和他們不在一所學校的安晴并不知曉。麗江那次也是和拜鈴耶一起去的，灌倒他的人正是拜鈴耶。甚至去年的青海之旅，也是拜鈴耶的請求，她想看看安晴是怎樣的一個人。

“只要以后好好的，我愿意不計較?！边@是在聽完柯慕辰漫長的心路歷程后，安晴說的唯一一句話。她在他的絮叨中，聽出了他們之間感人的愛情故事。他們一起看過廬山的瀑布，徹夜不眠地等待過黃山的日出，千里迢迢地顛簸幾天只為吃到美食節(jié)目推薦的小吃……

多么感人，搭配上柯慕辰難過的表情，連安晴都不爭氣地被感動了。只是她想不通，在這些溫馨的細節(jié)里，她該給自己安排個怎樣的位置？

“如果我退出，你會和她在一起嗎？”安晴干啞地問了一句。五年的感情，1800多個日日夜夜，縱然他罪不可赦，但到緊要關頭，安晴發(fā)現(xiàn)她依然是千般不舍。哪怕放棄，至少也要給個斬釘截鐵的答案吧。

沒想到柯慕辰搖了搖頭，“拜鈴耶讓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不然她饒不了我?！?/p>

安晴猛地抬頭，看向柯慕辰，“她？”

是啊，她恨毒了那個充滿活力的青海姑娘，她讓自己一帆風順的愛情平地起了波瀾，還大膽地讓柯慕辰將她帶到青海去，安晴怎么都想不到拜鈴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安晴，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一個甘于平淡的人，但繁華過后總要回歸平淡的，請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答應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么？”

安晴點了點頭。其實心里還有一些疙瘩沒有抹去，那就等著時間慢慢磨平吧。那個太陽一般的女孩，她知道不管是誰遇到都會被融化的，讓柯慕辰遇到了，也算是萬千幸運中的一種吧。

這一遭至少教會她如何去愛了。

第五章【再見了，親愛的她】

后來，柯慕辰戒掉了旅行的愛好，周末也不出門，專心和安晴宅在一起。

安晴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幻想過這種場景，兩人互不干擾地做自己的事情，又能時刻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她卻害怕起來。

她決定要和拜鈴耶見一面，很多問題根本回避不了。

拜鈴耶的頭發(fā)剪得短短的，皮膚比以往更黑了。

“我去非洲工作了半年，剛剛回來。”看出了安晴眼睛里一閃而過的驚訝，拜鈴耶解釋道。

安晴苦笑著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如果我放棄柯慕辰，你會和他在一起嗎？”

“不會。”拜鈴耶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么？”

“因為人總會長大的。當你經(jīng)歷過，你就會豁然開朗，愛情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又不是那么重要了。我身在世界最大的內(nèi)陸湖邊，爬過世界最高的山峰，橫穿過一望無垠的無人區(qū)，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呢？何況……”拜鈴耶的眼眸暗了暗，嘆了口氣，旋即又展露出大大的笑容說，“我不希望我的愛情里總有一個影子存在。原諒我比你自私，三人行的愛情不是我想要的。”

“謝謝?！痹S久，安晴說出了這句話。

這應該是安晴想得到的最好答案了，雖然她不確定這樣的結局算不算圓滿。也許哪天柯慕辰厭倦了平淡無奇的白月光，又開始懷念起心口上那一顆朱砂痣；也許哪天他突然又發(fā)現(xiàn)了床前明月的皎潔和美好。但這些都不重要，至少此刻她很確定，只要可以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其他事，慢慢來。

責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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