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英娜
天色漸漸地暗了起來,城市里的霓虹燈不住地閃爍著,就像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處處都充滿著誘惑。
我背著行囊獨自漫無目的地徘徊在陌生的街道。一想到早上跟老公吵架我就來氣,在這充滿誘惑的都市里,想找個人代替其實如同喝水一般容易。我停下腳步,坐在樹下的凳子上,邊整理被風(fēng)拂亂的秀發(fā),邊掏出手機,心隨著手機里一個熟悉的號碼而劇烈跳動著,這是一個最近聊得正歡的男網(wǎng)友的號碼,他,就住在這座城市里。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心開始鎖定墻外的那一份瑰麗。今晚花好月圓,該有一番好景致。風(fēng)兒拂過,臉上那陣因胡思亂想而劇烈燃燒的熱氣卻久久不愿褪去。
就在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一個中年殘疾男子,他身上的衣服簡直就是上個世紀(jì)遺留下來的老古董。他坐在嶄新的輪椅上著急地四處張望,臉上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也許是因為我青春靚麗,也許是因為我的穿著過于暴露,男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他收起剛剛掛在臉上的著急,憨厚地沖我笑笑,然后使勁地滑動輪子,車子很快就滾到我身邊。
我收起手機,心中暗暗埋怨他壞了我的雅興,于是用不屑的目光狠狠地瞅了他一下。男人似乎沒察覺到我的不滿,用無限殷勤的口氣說:“姑娘,你能不能幫我在那個報攤買份晚報?”男人用手指著前方,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揉皺了的一塊錢鈔票。
我順著男人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方50米開外有個報攤。一位略胖皮膚黝黑的女人正揚著手中的報紙不住地招呼著過往的行人。
我拿著錢悶悶不樂地走向報攤,不情愿地將一元錢甩給那個賣報女人,目光卻觸到了一雙因感激而驚喜萬分的眼神,女人不住地說:“謝謝你!姑娘!”女人拿著報紙的手因為過度興奮而不住地顫抖著,我心莫名地開朗起來,感覺自己做了件善事。我接過報紙,迅速轉(zhuǎn)身往回走,剛才的責(zé)備也煙消云散。
那個中年殘疾男子還在樹底下等候,他看見我手上的報紙,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接過我遞過去的報紙,口里連聲叨念著謝謝,心中似乎若有所思,他既不看報紙,也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我用手在他面前晃晃,不懷好意地說:“你有完沒完呀!報紙都給你買來啦!怎么還不走呀?”
男人抬起愣愣的頭,不好意思地沖我傻笑:“等會兒,我怕我妻子看到我。瞧,就是剛才你買報紙的那個?!蹦腥擞檬种噶酥笀蠹垟傔吥莻€胖女人。
我用驚訝的眼光打量著男人,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們的‘AA制’也太過分啦!連看張一塊錢的報紙都得跟老婆買?你老婆也太沒人情味吧?”
“不是的!你誤會啦!”男人摩挲著手上的報紙,急切地辯護著。
“那你怎么要跟你老婆買報紙呀?這年代!到處都‘AA’,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壞事!”男人笑笑,滿眼溫柔,他解釋道:“剛才我那送飯的兒子告訴我,他媽媽手里還剩一份晚報。沒賣掉報紙妻子是不甘心回家的,我在這里都等了她半個小時了,這份晚報肯定是賣不出去的?!彼樕弦恢毖笠缰腋5奈⑿?。
我開始羞愧,為剛才的言語,也為自己埋藏在心底那不可告人的陰謀。想想自己因為一件小事就跟老公大發(fā)雷霆,選擇離家出走,甚至還想越墻而出,感受虛擬網(wǎng)絡(luò)帶來的奇妙,借老公故意跟我過不去這個富麗堂皇的理由為自己精心策劃一場驚心動魄的風(fēng)花雪月。
我回頭望了望報攤,女人正興高采烈地收拾攤位準(zhǔn)備回家,她的動作是那樣的神速。這時,男人把報紙往我手里一塞,說:“姑娘,給你看吧,我得趕在妻子前面回家,不然她會擔(dān)心的?!闭f完,男人再次用力地滑動輪子,車子風(fēng)一般地疾馳遠去……
望著男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我的眼睛開始模糊,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
沒有人會知道,正是這一個卑微的背影,拯救了一顆即將墜落的心。
我掏出手機,刪掉了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熟悉號碼,然后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因為,我仿佛看見前方有一盞燈正為我亮著,燈下閃動著一個男人著急慌亂地四處張望的身影……
(摘自《潮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