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宗白

最近，古巴和美國恢復(fù)了外交關(guān)系，兩國隔海相望，空間上，雖近在咫尺，時間上，卻已經(jīng)隔了半個世紀(jì)。不由想起，2013年底，在古巴第二大城市圣地亞哥遇到等待改革開放的孫先生，也許他的機會終于來了。

古巴是個讓人感覺復(fù)雜的地方，海明威在這里消磨掉人生三分之一時光的說：“我熱愛這個國家，感覺像在家里一樣，一個使人感覺像家一樣的地方，除了出生的故鄉(xiāng)，就是命運歸宿的地方。”

行走在哈瓦那和其他古巴城市的街巷中，那些帶著頹敗味道的美麗街巷，對于西方人和中國人來說，都像穿越時光，回到了過去——對西方人而言，舊舊的殖民建筑如發(fā)了黃的舊照片，遍地跑著換了芯的老爺車；而我們則像回到了計劃經(jīng)濟時代，古巴人家里的擺飾，那些俗艷的瓷器和掛歷，定格在時光中。

在這個國家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對錢的渴望，一方面又對資本主義抱有微微的戒心，畢竟社會主義有它一定優(yōu)越性，比如分房、基本食物供給以及公費醫(yī)療等等。高干子弟照例是要做倒?fàn)數(shù)?，而商店的售貨員，有的也會貪占一點零錢。如果包一輛老爺車出行，有時反而比坐大巴便宜，司機又極殷勤?？傊?，離變革似乎不遠(yuǎn)了。

從哈瓦那坐了一夜車趕到圣地亞哥，當(dāng)我們一臉茫然的時候，一位東方面孔的男青年走過來熱情地招呼我們，并把我們帶到他叔叔開的小店里。他叔叔孫先生在當(dāng)?shù)亻_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飾品店，這些來自義烏的廉價商品，在當(dāng)?shù)貐s能買出很高的價格，畢竟由于“美帝”的封鎖，物資多少是緊缺的。

孫先生看到我們，一臉的亢奮，從他的言談中，感覺到他始終不相信我們是游客，總覺得我們是來考察市場，尋覓發(fā)財機會商人。他也曾花半年時間，以游客的身份來過這里十次。

“這就是古巴的上海，”他說：“港口至今，還用墻封著，但這樣的狀態(tài)不會太久，人心都在蠢蠢欲動?！睂τ陂_小店，他明確表示，志不在此，他在等待改革開放，大發(fā)橫財，并建議我們也過來“創(chuàng)業(yè)”，只要不和他同行競爭，他會幫忙，前提是要收十分之一的分紅。

孫先生是青島人，原本是國家機關(guān)的辦事員，因為“投機倒把”被抓進去幾個月，出獄后，跑路到意大利，做點小生意，用他的話說，去晚了，沒賺上大錢，只是拿到了意大利身份。如今，他正熱切地希望成為古巴公民，畢竟外國人在這里投資有很多限制，他指著對面一棟三層臨街小洋樓說：“只值幾千美元，前提你是古巴人。”

他似乎已經(jīng)豁了出去，從老家把四個侄子全帶到了這里，還讓一個侄子娶了本地姑娘。“沒有趕上中國的改革開放，就在這里等待改革開放”，當(dāng)然，當(dāng)?shù)卣畬λ拇嬖诓豢赡苁煲暉o睹，“就像打游擊似的，政府的各個部門，總是不時來找點茬，每次都要花點錢，大家都熟了”，他有點得意地說：“多少也算個外賓，其實有便衣盯著我的?！庇幸惶?，有個當(dāng)?shù)厝死p著他借錢，不知從哪里冒出兩個人把那人按在地上了。

孫先生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作半個古巴人了，他指點我們?nèi)ジ浇患也宛^用餐，報他的名字，可以享受本地價格。果然，那個看似高檔的餐廳有兩本菜單，我們吃到了價格5美元一只的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