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尋覓、品味當?shù)孛朗?,實為旅行中的一大樂事。出門前,或是買本目的地旅行指南,或是在網(wǎng)上查找熱門游記,我們大多會提前做好“吃”的攻略。那些關于當?shù)靥禺a(chǎn)、著名食肆的資訊,點評再多、再繁雜,看起來也總讓人感覺津津有味。畢竟,眾多專門接待“外地人”的飯店都頗有些迷惑性,他們往往名聲在外、地點絕佳,用雕龍畫棟來標榜歷史傳承,乍一看好不正宗。倘若沒能慧眼甄別剔除,就只得花大價錢對味蕾進行一場自殺式襲擊了。一趟旅行寥寥數(shù)天,為了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風景,時間表被安排得密不透風。食物,成了我們在短暫行程中體驗當?shù)厣罘绞降囊粭l快速通道。氣候、風景、文化、歷史、民風,會借由那些特別具有地域歸屬感的食物,傳遞到我們的口中,從舌尖編織出立體而深刻的記憶?;貞浧饡r,當?shù)孛朗车奈兜罆诳谥?、心間彌漫開來,引得我們想再次去遠方。
春
初春,去往全年無冬的昆明,尋滇池畔紅嘴海鷗,觀山水間千百只大鳥嬉水翱翔。這遠道來自西伯利亞的空中精靈,因著昆明市民的友善,與人十分親近。低飛時,會撒嬌乞食,銜到一角面包便滿意而歸。高飛時,遠遠看著游人拍照就惡作劇般掠過嚇人,頑皮有趣。日落時分,陽光卻并不慘淡,以西山為幕反倒熱鬧了起來,薄云后金光燦爛,灑在了湖中星星點點的游船上,反增幾分生機。晚飯時分,覓一間當?shù)厥晨捅锏男★堭^。用幾束通胃氣、提精神的香茅草提味,以木炭燃小火,烤兩條鮮嫩少刺的羅非魚。雖氣溫不低,也點上一例建水特產(chǎn)的汽鍋雞,用一團皚皚水汽來裹挾草果、蔥姜、雞肉的混合香味兒,對味蕾進行溫暖轟炸。泡一壺十年的普洱來化解油膩,三五盞后,茶香徐徐從腹中回甘至舌尖?;杌璧哪X袋啪嗒一聲通了竅,連同大自然中的草長、花開都能聽得到,整個世界開始搖曳生姿。
夏
夏天,選一個多雨的時節(jié)北上哈爾濱。當央視天氣預報不斷播報著華北、華南、西南等地的橙色高溫預警時,行在雨中的哈爾濱街頭,還需披一件薄外套。中央大街上滿眼的俄式風情建筑中最顯眼的莫過馬迭爾賓館。在《夜幕下的哈爾濱》里,這里是敵我斗爭的第一線,而現(xiàn)在的賓館盡顯和平年代里旅游勝地的繁華。二樓是西餐廳,供應紅菜湯、罐燜牛肉等俄式經(jīng)典菜,是不是飯點兒都人聲鼎沸,算是游客旅行體驗的一處選擇。在這里并不久作停留,尚志大街上的道里菜市場才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市場布局有點上世紀90年代風格,除了蔬菜、水果,更是滿布各種副食品柜臺,因管理規(guī)范十分整齊干凈。既有哈爾濱本地的老鼎豐、秋林這樣的老字號,又有全國連鎖的品牌美食。和那些為家人準備晚餐而采購的阿姨們一道,精心挑選起琳瑯滿目的紅腸、煙熏馬哈魚、列巴、格瓦斯、黏豆包兒、漬菜、大拉皮兒??搭伾?、聞味道,甚至上手掐一掐、掂一掂,學著小品演員的發(fā)音,用不大地道的東北話和老板討價還價一番,“大哥,講究銀兒,便宜點兒唄”。咦,一個鮮活而生動的哈爾濱。
秋
金秋,走進地處南疆的庫爾勒,溯孔雀河向上游去,于雪山、綠洲、沙漠的環(huán)映下暢游博斯騰湖。湖水既廣且深,水域百萬畝,深達數(shù)丈。風靜時,金黃蘆葦間飛雁驚鴻,可賞如江南水鄉(xiāng)般的瀲滟波光。風起時,則自成一派別樣的西北風光畫卷,水天處化身滄海一隅,驚濤連天。南岸沙丘隨風起舞,金沙蔓延,華麗至極。乘興而回,吃上兩個連外皮兒、果核兒都香甜脆爽能一起嚼咽的奶西姆提(香梨)開開胃口。再到火車北站的馕坑烤肉一條街,看眼緣隨意走進一家。推門便是羊肉混合著孜然等辛香料的撲鼻兒香。新疆天地開闊,生就了大氣而豪邁的民風。最簡單的表現(xiàn)是這里用公斤而非市斤計量食物。尋常人家市場上買羊肉一般都是帶上五公斤的,買一斤肉真可能會遭到老板的白眼。馕坑里的肉串身形循例厚壯,小指粗的鐵簽子,串起五大塊六七厘米見長、肥瘦相間的羊腿肉。在這里,要享受美食帶來的原始刺激,就得先放下文雅禮儀。這么大塊頭兒的肉串,非大口用力咬下才行。馕坑肚大口小,能炮制的除了羊肉串還有烤羊雜、烤羊排、烤雞、烤包子、烤馕等。與明爐烤肉不同,馕坑下有炭火,周遭是坑壁的高溫,加熱特別均勻,食物不需翻面,溫度便能360度無死角地服務于食材。羊肉油脂經(jīng)過燜烤的洗禮,從蛋液、胡椒、孜然的包裹中滿溢而出,成就了泛著油亮金光的姜黃色。羊肉香而不膻,表皮焦脆,肉質嫩滑卻仍有嚼勁兒,拌上一盤爽口的老虎菜,再配上塊由芝麻與葡萄汁拌和烤制的油馕,幸福感充滿全身。讓人不由自主就從心里唱了出來:我們新疆好地方啊。
冬
冬日,去香港過一個五光十色的春節(jié)。旅游旺季,為了行程順利兼著經(jīng)濟的考量,早早購置下機票、酒店和熱門景點的門票。購物天堂的服務業(yè)發(fā)達,買什么都方便、便宜,除了身份證、港澳通行證、信用卡是必備的,其他行李可以盡量簡單。春節(jié)期間營業(yè)的花市對于北方游客最具吸引力。蝴蝶蘭、水仙、金橘、桃花、劍蘭、銀柳爭芳吐艷,熱鬧喜人。隨著人潮,我們也行一步“花開富貴”的好運。除了花檔,還有各式快餐、南北貨、玩具攤鋪,有的逛,有的吃,有的買,年味兒十足。除了逛花市,來香港也必得找一處港劇里標配模樣的茶餐廳體驗一番。這樣的茶餐廳大多父子相承,開業(yè)二三十載,寸土寸金。茶餐廳鮮見大門面,尤其黃金地段,通常是剛夠緊簇簇擺下十幾張四人餐桌。菜單以毛筆書寫貼于墻上,單價幾十塊上下。侍者多年長,能用不大標準的普通話點單。雖沒什么笑容,但誠信,會推薦出經(jīng)濟、實惠的一餐招牌菜。茶餐廳是頗具港人精神的所在,似乎永遠都在營業(yè),不論是乘坐紅眼航班清早抵達,又或是游玩到半夜三更去,沒有你吃不到東西的時候。連帶食客的作息時間也受了感染,夜里十一點去仍得拼桌。對面像是一位年輕媽媽在細嚼慢咽,旁邊跟了菲律賓女傭用口音挺重的英語唱著歌謠,哄孩子睡覺。泛青的日光燈下,皮薄、透明,蕩漾著一條金魚尾巴的港式云吞;滿是蝦子,略帶堿水香味的竹升面;叉燒蜜汁晶瑩、燒肉皮脆肉彈、燒鵝柔嫩鮮甜的燒味三拼;連著一份寓意步步高升的蘿卜糕,給小小餐桌造成了臨時的交通堵塞。臨別前和對面食客互道一句“恭喜發(fā)財”。這個春節(jié)真是特別。
四季皆好,四方皆美。如今春日已至,請帶上愛人,收拾好行囊,或遠或近,覓個心儀的去處,走一走,看一看,品味一番當?shù)氐拿篮檬澄铩J吃诼猛?,切莫辜負了當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