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

曾有人說這個世界只有兩樣東西是永恒的：死亡以及愛情。死亡是生命最終的歸宿，無可抗拒。可，愛情就未必了。有的人很幸運，遇到那個對的人，相識、相知、相戀，一氣呵成。而有的人則不然，尋覓、尋覓、再尋覓。不巧的是，我屬于后者。

在相親的江湖漂了一段時間，越發(fā)意識到心中那個理想的他似乎根本不存在。所謂男神也就只是影視劇里的完美幻象吧。直到雪莉把我強行拖到他面前，直到我的目光接觸到他帶笑的面孔。那一刻，從窗口傾瀉進來的陽光輕輕柔柔地掠過他的發(fā)梢，又輕撫在我臉頰，腦海中驀地冒出一句：恰似你的溫柔。

一、初見

雪莉說她這次介紹的絕對是男神。這位男子是她搜羅了整個朋友圈發(fā)現(xiàn)的鉆石級單身貴族。我嚴重懷疑，她只是被負罪感壓迫得開始胡言亂語。

“張小雅同志！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作為你貼身死黨二十年，我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雪莉瞪大眼睛，那架勢要是我不相信她這一次，簡直就是傷天害理人神共憤。

“劉雪莉同志！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一次？作為你貼身死黨二十年，我這點請求不算過分吧？”我一副可憐兮兮的悲催相。

“小雅，真的，這男的百分百靠譜！我是十萬個真心想讓你收獲愛情，收獲幸?！闭f著，這姑娘一雙大眼睛頓時霧氣朦朧。

“雪莉，你趕緊給我打??！這招兒在你媽那里或許還管用，在我這兒根本行不通！姐姐我這個星期只有這么一天的休息時間，咱能別糟蹋了它嗎？”我以為我這樣欲哭無淚的悲哀能打動她，事實證明我錯了。

不顧我的掙扎，她強行拖著準備回家大睡一場的我去了約好的餐廳。

陽光在這個點泛起了橘黃，溫和的光透過餐廳的落地窗輕輕地飄灑進來，到處彌漫著的爵士樂音符更是恰到好處地點綴著此刻的浪漫。然后就是目光的相遇，怦然心動。

或許是當時的氛圍太過陶醉，以至于讓我錯誤地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一見鐘情。我甚至在故事還未開始，就已經(jīng)想好了完美的結(jié)局。

他幫我拉開了座椅，微笑，頷首，示意我落座。未曾見識過如此的紳士風度，我有點受寵若驚的欣喜。點餐，他耐心地介紹這里的特色菜品，照顧我和雪莉的飲食喜好。

果真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他從雪莉那里幾乎了解了我的所有，從工作到業(yè)余愛好，從入讀的幼兒園到最后畢業(yè)的大學。所以他開口幾乎全中要害，聊起來自然是不亦樂乎。談笑間，雪莉沖我眨眼，神氣十足。好吧，我照單全收，畢竟面前這位確實是男神級別的大暖男。

二、傾情

見面之后我們經(jīng)常聯(lián)系，但似乎他的問候總是禮節(jié)性的。而且，最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是，似乎總是我主動發(fā)微信消息。稍微讓人欣慰的是，他回復還算及時。

只是，他不咸不淡地發(fā)來一個無聊表情，我則欣喜地敲出一長串文字，然后意猶未盡地點擊“發(fā)送”。接著，雙眼緊盯著手機屏幕，等待來信息時悅耳的“叮咚”提示音。如同一個等糖吃的傻孩子，我等來自他的絲絲消息。

雨天，厭惡陰雨天氣，又恰逢“大姨媽”造訪，各種不舒適。好在是周末，只想蜷縮在被窩里，喝暖暖的姜糖水，看看懸疑小說。窗外，大雨傾盆，風吹樹倒，心里暗自慶幸不必出門。

手機毫無征兆地鈴聲大作，是他！慌亂地接聽。

“喂，你在做什么呢？我一個人在單位加班，真的好無聊。你過來我們一起吃午飯吧！”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聽不出太多的情緒，真的是很無聊吧。畢竟大雨天很少有朋友愿意出門陪伴的。

“好啊，好??！反正我在家也待著很無聊呢！”我忍著腹痛，笑著回答，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自然，不想流露出半點的勉強。

掛斷電話，連他的聲音都覺得可以回味半分鐘。從床上跳起來，拍拍蒼白的臉頰，“小雅同志，振作起來，振作起來！”迅速地洗澡，吹干頭發(fā)，往臉上撲了一層又一層的粉，腮紅也涂了一遍又一遍，只為改善因不舒適而糟糕的臉色，畢竟是要去見男神的嘛。

終于，覺得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踩著細高跟的鞋子出門。其實很討厭穿高跟鞋的，但這樣會顯得稍微多點兒女人味。撐著傘，在雨中等著，手腳冰冷，但心是暖的，只因里面住著他。

他已經(jīng)在約好的餐廳等待，右手托著青胡茬的下巴，左手跟著餐廳的音樂敲著節(jié)拍，翹著腿坐著，望著窗外的雨，眼神卻是空洞的。我在餐桌前站了有半分鐘，他才回過神來，帶著歉意請我入座。

他趕緊招呼服務員，囑托他給我倒杯熱茶，“外面很冷吧？趕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淋到雨了嗎？需要我的外套嗎？”

當他看著我的眼睛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只覺得此刻就是艷陽天。我傻傻地笑著，用力地搖頭，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被寬慰的話哄開心了。

果真，他點的菜品都合我的胃口。愉快地進餐，聽他侃侃而談，看著他的面容，希望時間可以凝固?？删驮谖移矶\時間慢點流逝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鈴聲，他說抱歉，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連眼睛都在笑。然后步伐輕快地離開，甚至都沒有再看我一眼。

于是，我一個人坐著，對著空氣。等啊等，他終于回來了，只是沒有落座的意思。拿起外套，他站著說：“抱歉，小雅，我一個朋友從國外回來，我得去見見她！”然后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沒有等待我回復。

我坐著仰望著他，看他離開，對著他的背影喃喃：“沒關系的，你去吧！我一個人回去就好……”

三、追逐

他走后，我一個人坐了很久，等風雨漸停，一步步走回去。

一天天等待他的消息，反復地查看微信，反復地查看來電記錄，生怕一不小心錯過什么。

我總是忍不住想要聯(lián)系他，想要聽聽他的聲音。每當此時，雪莉總是堅定地阻止我，用她的話說就是要hold住自己內(nèi)心亂撞的小鹿，男女之間一開始就是一場博弈，不能自亂陣腳。

一個星期后，凌晨兩點一刻，他的來電吵醒了睡夢中的我。手機鈴聲響起時我?guī)缀跏潜罎⒌?，睡眠質(zhì)量一直比較渣，好不容易早睡一次，竟然有人半夜打電話！強忍著怒火，摸索身邊的手機，來電顯示竟然是他！

瞬間清醒，揉揉眼睛，清清嗓子，溫柔地說“喂”，“小雅，是你嗎，小雅？抱歉這么晚打擾你。我，我在零點酒吧?？刹豢梢?，可不可以過來陪陪我……”

聽得出，他醉酒了。酒，一般都是用來消愁的。但我絕不是他深夜買醉，需要消的愁。

沒有遲疑，我跟他說好。只覺得脆弱的他此刻需要我。不同于被愛，被需要也是一種幸福。

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想要逃出門，卻還是被老媽察覺?！靶⊙牛氵@大半夜不睡覺是要出門？”

“那誰……他在外面喝醉了，我，我去看看他?！蔽矣樞χ蠇尳忉?。

“傻丫頭，媽還沒見你對誰這么上過心呢……我跟你說啊，這么大半夜折騰你，他是怎么想的……”老媽一臉擔憂地開始碎碎念。

“媽，你別說了！我去去就回來，好不？”

“你可得盡早回來啊，媽在家等著你！”

凌晨的酒吧，來來往往的人，或?qū)g，或消愁，無論屬于哪一類，似乎都帶著空洞而哀傷的色彩。

他坐在灰暗的角落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燈光掃過他惺忪的醉眼，讓人心疼。他聲音嘶啞著，“小雅，小雅，你過來了……要是她也能像你一樣從不拒絕我就好了……”他說了很多，我也聽了很多。繞來繞去，他用復雜的語言講著簡單的故事：他追逐她，而我追逐他。我們都在上演同樣的戲碼，只是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四、備胎

自他醉酒后半個多月，我們幾乎沒有了交流。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再主動聯(lián)系他。知道他醉酒的事后雪莉各方打聽，終于明白了這位男神心中也有女神，只是無奈女神總是若即若離。上次雨天餐廳吃飯他中途倉皇離去就是接到了女神的電話。

雪莉告訴我這些的時候面色很難看，她握著我的手不知如何安慰?！靶⊙牛娴暮鼙浮脊治抑皩城檎莆盏貌粔虺浞植诺浇裉斓牡夭?，讓你成了備……”她話說一半就止住了。

“哈哈，傻樣子！沒什么啊，不就是不小心成備胎了嘛！放眼整個相親江湖有幾個沒被備胎過的？”我抬起頭，吸口氣，舉起握緊的拳頭，“從今天起拒絕備胎！”

生活還是風平浪靜地繼續(xù)，只是偶爾清閑了心還是會起波瀾，想起他。以為今后我和他只能靠聽說，彼此過得好不好，身邊有沒有新的人。他卻又打來了電話。猶豫半天還是決定接聽，那就鄭重地說再見吧。

“小雅，對不起！我們可以見一面嗎？當做最后的告別？”他語氣真摯?！拔摇矣悬c忙……”我急忙推脫。

“如果你實在不愿再見我，我也不會勉強。我只是想道個歉……也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梢詥幔俊彼Z速加快。

“好吧，老地方見?！奔热灰磺卸济髁肆?，就沒必要再去計較，畢竟我倆都是相同的角色——備胎。

許久不見，他有些消瘦，神情也略顯疲憊，仍舊紳士地請我入座，甚至連點菜都還記得我的口味。相視一笑，似乎沒那么尷尬。

“小雅，我敬你一杯，這是我的歉意?！彼f完一飲而盡。

“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從今天起就是朋友了！”我舉杯。

我們聊到很晚，他說以后跟她只是朋友了。他隨叫隨到了兩年了，累了，明白了。愛情就是愛情，而感動就只是感動。太過偏執(zhí)的人是無法獲得幸福的，他說我們倆都不能繼續(xù)偏執(zhí)下去，否則感動的就只剩自己。

他送我回家，然后再見。我推開家門，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老媽聞聲走來，輕輕地抱著我，“傻丫頭，以后咱可不能再做備胎了……”

責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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