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冰
如一只緩慢沉重的蝸牛,我埋著頭走在放學(xué)路上,笨拙的腳步聲被白漆已剝落的老墻擁抱,卻又不知為何被無情地彈了回來,發(fā)出空靈的回響。
幾縷清風(fēng)吹過,拂過我的鼻尖。我甚至嗅到了白花花的大米與木門的氣息,卻不禁一陣悵然若失,心底涌動著莫名的浮躁。驀然抬頭一望,一個古巷在我眼前綿延伸展。出于好奇,我踱了進去。
乍一看,這竟是一座充滿生機的古巷。巷中小橋流水,發(fā)出叮咚脆響,使我頓覺清爽。深秋,寒意陣陣,有淡淡的薄霧籠罩,在這與世隔絕的“桃源”中氤氳,氤氳出少女般靈澈的溫柔。一個少女慢慢朝我走來,撐著油紙花傘,在若隱若現(xiàn)的薄霧中裊裊婷婷,帶著甜美的笑靨。她嬌小的布鞋牽扯起地上的水滴,洗凈了纖塵,我感到一陣輕松。
“嗞——”的一聲,準(zhǔn)是老太太將菜下鍋了。煙囪里忽地冒出一縷白煙,夾著白米飯的香味,在風(fēng)中裊裊,繼而消失不見。我徘徊于小巷里,細雨霏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歷經(jīng)滄桑的老瓦,從古代滴到如今,從天外滴到眼前,順著湛青色老瓦的紋路,落在身處現(xiàn)代的我的一襲黑衣上,繼而靜靜暈開。
木門虛掩著,斑駁的紅漆早已脫落,散發(fā)著腐朽的氣息。這氣息與土腥味夾雜在一起,濃濃地,倒是很好聞。望著望著,這木門仿佛穿越了時代。那同樣是個露濃花瘦的清晨,蕩罷秋千的李清照“薄汗輕衣透”,見客來訪,羞怯地往屋里跑,慌亂之中忘了鞋子,溜了金釵,卻忍不住倚門回首,回眸凝望著那個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
小巷的淳樸洗卻了我的煩惱與浮躁,我的心中變得寧靜而安詳。旁邊的小河中,一個老爺爺輕輕地劃著槳,那翠綠如寶石的水漾起層層漣漪,綻開如孩子般甜美清純的笑臉,滿臉皺紋的老瓦為之動容。
粉墻黛瓦錯落有致地枕河而居,亙古不變地聆聽著槳櫓淺唱,望清風(fēng)徐徐帶走曾熟悉的衣香人影,帶走如煙往事。矗立一旁的紀(jì)念碑告訴我,這里曾被日本人踐踏,而這也必將寫于歷史教科書留予后人。
這樣的小巷宜人沉思。我用心與遠古的先人對話,于是我聽到了穿越時間與塵世的聲響。門前梧桐依舊,爬滿爬山虎的老墻發(fā)出深深的嘆息,披滿了傾訴的紋路。安靜、祥和、清冽將我包圍,我走在放學(xué)路上,卻容光煥發(fā)。
小屋是風(fēng),這古巷便是柔美姿態(tài);小屋是水,這古巷便是瓊漿玉露;小屋是光,這古巷便是朝陽晚霞。我在古巷里彷徨了幾千度,便獲得了前進的動力。
小巷外傳來機器的聲響,夾雜著汽車疾馳而過的聲音。我緩緩地走出了幽靜的古巷,手機突然顯示媽媽的來電,她一定在那一頭溫柔地呼喚我。我加快了腳步,向著家走去。
情不自禁間,我回頭一望。兩個朱紅色大字——“拆遷”卻刺到了我的眼睛,火燒火燎的痛。它怎能消失于這繁華忙碌的都市呢?它是鄉(xiāng)村的靈魂,更是都市的靈魂啊。
(指導(dǎo)老師:馬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