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虹

市場行情持續(xù)下滑的新常態(tài)，倒逼市場人士反思收藏與投資、收藏者與投資者、買家與中介、賣家與中介、經(jīng)濟形勢與藝術(shù)市場等多層交叉關(guān)系對市場的影響，這種情況在2014年表現(xiàn)突出：行情下滑，利益相關(guān)方無不關(guān)注收益的增縮幅度。

各層交叉關(guān)系中，維系的重要紐帶即藏品，由藏品生發(fā)出來的品類屬性、收藏群體規(guī)模、資金量大小、市場化程度等，直接影響著不同目的持有者的價值判斷和未來期望。

中國藝術(shù)品市場的復(fù)雜就在于藏品被資本附加的復(fù)雜性，經(jīng)歷千年沉淀的收藏品門類，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發(fā)生巨大改變，支柱地位的銅器、書畫、瓷器、玉器四大項目分化，典藏重器青銅器海外人士能光明正大涉足收藏、經(jīng)營，雖然擁有國際身份，但內(nèi)地市場長期處于交易困境；具有獨特藝術(shù)特質(zhì)的中國書畫，無論古代、近現(xiàn)代還是當代作品，進入21世紀后大面積退守本土市場，贗品泛濫和炒作，局限了市場的地域和規(guī)模性拓展；高古瓷交易不暢，加大了收藏成本和風(fēng)險；玉器的鑒定模糊化，和田玉概念被商業(yè)化泛用、濫用，模糊了不同產(chǎn)地白玉的品種特征，讓市場幾陷崩盤邊緣；過去百年里快速發(fā)展的油畫，20世紀里呈現(xiàn)出多種探索方式，流派紛呈，但至今仍沒有中國面貌，難以步入國際市場。

反觀雜項工藝品，2014年秋拍在“雜”的一面卻呈現(xiàn)出令人驚喜的變化。雜項整體成交率趨低的現(xiàn)狀未能改變，雅昌藝術(shù)市場監(jiān)測中心的數(shù)據(jù)顯示，“本季度雜項板塊共計上拍72571件，成交24365件，成交率僅為33.57%，成交額504321萬元，成交額占比同比下降0.94%（2013年同期占比為41.74%）?！钡植啃星樯蠐P、價格走勢堅挺的現(xiàn)象奪人耳目，去年秋拍中國藝術(shù)品TOP100榜單中，雜項入闈11件，僅次于瓷器的14件，且季度最高價拍品出自雜項板塊。

首先是銅器，西泠印社秋拍青銅禮器專場讓長期處于模糊狀態(tài)的青銅器交易清晰起來。工藝復(fù)雜的掐絲琺瑯，在紐約市場依然受海外收藏者熱捧。香港蘇富比秋拍未了情園典藏銅器專場的熱賣，迅速提升了唐宋以降銅器的市場地位。其次是佛教藝術(shù)品行情穩(wěn)步攀升，億元唐卡的出現(xiàn)，關(guān)注度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再者是田黃藝術(shù)品的高成交率和高價品頻現(xiàn)、室內(nèi)盆景拍賣試水、黃花梨家具行情的堅挺走勢等，引發(fā)了收藏者對文人文玩的興趣。毫不夸張地說，盡管去年秋拍行情下滑明顯，季度性的市場亮點多數(shù)出自雜項工藝品板塊。

銅器收藏?zé)狳c頻現(xiàn)

受西周早期青銅“皿天全”方罍器身高價洽購成功的影響，2014年銅器交易成為全年的熱點，從紐約到中國香港再到內(nèi)地，早期青銅器、明清銅器、掐絲琺瑯行情一路飆升。

率先開拍的紐約市場，佳士得瓷雜專場上拍40余件銅器，成交超過九成。拍品上至商早期二里岡銅器，下到清代制品，時間跨度大，器物品類豐富多彩，八件成交價超過十萬美元。西周青銅鱗紋豆成交價達40.1萬美元，明清初銅錯金銀仿古雙犧尊拍至32.9萬美元，西周早期青銅獸首雙耳簋拍至31.7萬美元。清乾隆銅胎畫琺瑯開光花鳥圖葫蘆萬代瓜棱瓶拍至31.7萬美元。另場美國私人珍藏53件掐絲琺瑯器僅流拍三件，50件拍得572.3萬美元，單件均價皆在十萬美元之上，估30萬至50萬美元的明代掐絲琺瑯摩迦羅紋鋪首耳爐拍至262.9萬美元，清乾隆掐絲琺瑯仿古饕餮紋鳩車尊38.9萬美元，一對掐絲琺瑯大瑞羊29.3萬美元，可見這類工藝復(fù)雜精巧的銅制品具有較強的國際認可度。

紐約蘇富比秋季上拍22件早期青銅器成交12件，宋至清代銅器33件成交16件，西周周宜壺因估價過高而流拍。西周早期青銅“伯作寶尊彝”銘文伯簋拍至31.7萬美元，此簋19世紀末20世紀初被盛昱收入《郁華閣金文》手稿本，1935年被劉體智收入《小校經(jīng)閣金石文字》，多次被重要商周青銅器著作收錄。明代局部鎏金銅阿拉伯文紋爐從4萬美元拍至20.9萬美元，唐代銅五岳瑞獸八花鏡拍至12.5萬美元。倫敦蘇富比秋拍，銅器成交18件，商晚期“虎車”款青銅饕餮蕉葉紋觚拍至24.25萬英鎊，1745年前后為瑞典皇室特制的銅胎畫琺瑯瑞典皇家徽章花鳥紋茶葉箱拍至42.25萬英鎊。

10月8日，香港蘇富比推出Ulrich Hausmann收藏的117件宋至清代銅器，器型廣涉各式鼎、尊、爵、瓶、爐、觚、豆、匜、壺、洗、盒、盤、碗、缽、勺、杯，筆擱、鎮(zhèn)紙、硯滴、水滴，鏡座、立像、熏球、茶罐、香插、鏡、鐘等，種類繁多，儼然一幅具象的宋元明清銅器史，被收藏者、行家譽為拍場歷年所見私人銅器收藏范本。這場名為“尚古吉金：未了情園典藏青銅器”的專拍，意外地受到追捧，悉數(shù)拍出，成交額3434.125萬港幣，創(chuàng)造了晚期銅器拍賣的首場百分百成交專場。八件價超百萬港幣，63件價格在十萬港幣之上，而拍前多數(shù)僅估數(shù)萬甚至數(shù)千港幣。受“宣德爐”影響所及，銅爐行情最好，成交價居專場之首。清代連蓋銅沖天耳三乳足爐估10萬至15萬港幣，拍至304萬港幣，超估價近20倍。268萬港幣的晚明銅錯金銀夔龍紋簋式爐、244萬港幣的明代灑金銅橋耳三乳足爐，成交價均超估價三倍。明代銅鑄阿拉伯文香盒220萬港幣，超估價十余倍。晚明銅鏤空錦紋蓋手爐178萬港幣，超估價17倍。明代銅九元三極爐172萬港幣、晚明銅錯金銀四愛圖碗118萬港幣，均超估價五倍。大部分拍品以高出估價十數(shù)倍的價格成交，一時成為坊間美談。

香港佳士得秋拍寓覺于物專場上拍明清文玩銅錫器24件，拍出16件，七件價超50萬港幣，明代銅阿拉伯文圓香盒112萬港幣，清乾隆銅官帽耳四方香爐93.75萬港幣，清乾隆銅仿古云紋尊81.25萬港幣。

中國嘉德香港秋拍雖未再現(xiàn)青銅器專場，但瓷雜專場中，估價100萬至200萬港幣的一對趙從衍舊藏清乾隆銅胎畫琺瑯黃地纏枝花卉紋龍首耳觚拍至586.5萬港幣的高價。嘉德北京秋拍，五件商周青銅器拍出三件，劉體智、盧芹齋、埃斯肯那茨（Giuseppe Eskenazi）等人遞藏的商晚期一西周早期青銅光方鼎拍至989萬元，西周中期亞若父已簋414萬元，日本山中商會轉(zhuǎn)手的西周早期史見觚161萬元。

備受關(guān)注的是西泠印社秋拍的青銅禮器專場，16件拍品悉數(shù)成交，拍得3900.8萬元，這是中國大陸首場青銅器專拍秀，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guān)注。行家評價雖未及件件精品，但亦是件件收藏傳承有緒，是相當難得的一批私人收藏青銅器范例，樣本價值極高，九件青銅器價超百萬元，商晚期青銅獸面紋斝954.5萬元，西周厲王噩侯馭方鼎839.5萬元，西周晚期妊小簋506萬元。

佛教藝術(shù)品行情逆市上揚

3.4844億港幣的永樂御制紅閻摩敵刺繡唐卡成交后，佛教藝術(shù)品相當一段時間里是坊間熱點話題。事實上，2012年藝術(shù)市場調(diào)整期以來，佛教藝術(shù)品是唯一行情持續(xù)逆市上揚的板塊。在海內(nèi)外拍賣市場上，佛教藝術(shù)品拍賣規(guī)模前所未有。

紐約、倫敦、巴黎上拍的佛教藝術(shù)品成交率普遍高于其他中國藝術(shù)品。紐約佳士得印度及東南亞藝術(shù)專場，45件西藏藝術(shù)品拍出36件，制作于1740年至1760年的金剛亥母女神曼陀羅唐卡拍至41.3萬美元。倫敦蘇富比上拍的清康熙御制銅鎏金無量壽佛坐像，估價20萬至30萬英鎊，被北京買家以54.25萬英鎊競得。

香港佳士得秋拍一開場，20件宗教藝術(shù)品就拍出12件，三件永宣銅鎏金造像、兩件元明塑像拍出高價。明永樂銅鎏金釋迦牟尼坐像1444萬港幣，明永樂銅鎏金文殊菩薩坐像1804萬港幣，明宣德銅鎏金金剛手坐像1084萬港幣。

北京翰海、中國嘉德、北京匡時、北京保利等公司將佛教藝術(shù)品列為常規(guī)專場，當季上拍的六個專場，拍品近八百件，成為當季全球范圍內(nèi)規(guī)模最大的佛教藝術(shù)品交易中心。作為潮流引領(lǐng)者，北京翰海推出兩場拍賣，ll件造像、唐卡價超百萬元，18世紀四臂觀音唐卡、17世紀大威德壇城唐卡成交價均超過估價十余倍。佛事八年專場85件成交65.88%，收獲2561.17萬元；另場比利時私人珍藏佛造像18件拍出13件，成交額2201.1萬元。

中國嘉德金銅佛造像專場以88.64%的成交率創(chuàng)季度之最，176件拍出156件，人氣之旺嘆為觀止，現(xiàn)場幾近水泄不通，成交額5581.07萬元。九件價超百萬元，不少造像成交價超估價十數(shù)倍，清乾隆紫金刷瑪無量壽佛像以897萬元奪得頭名。估價30萬至40萬元的清乾隆銅鎏金無量壽佛像拍至287.5萬元，估價5萬至10萬元的明永宣銅鎏金二臂大黑天像拍至264.5萬元。

北京保利造像、唐卡專場175件成交率達68.57%，拍得4681.305萬元，12世紀銅鎏金帝釋天像拍至1311萬元，成為當季內(nèi)地最貴的佛像。北京匡時的佛教藝術(shù)專場123件拍出65.85%，成交額2168.79萬元。59件唐卡僅流拍五件，成交額占該場半數(shù)以上。

家具田黃價格堅挺，室內(nèi)盆景試水

明清家具的收藏由于體量、運輸、保管、展陳等諸多不便，長期局限于小眾市場，反倒具有國際色彩，硬木家具即便在國外，也有著許多癡迷者。紐約、倫敦市場每季家具拍賣都是固定項目，中國香港、內(nèi)地更是家具拍賣的主要陣地。稀少的數(shù)量、小眾化的國際市場，奠定了硬木家具穩(wěn)健的行情，其抗跌性能在調(diào)整期表現(xiàn)出色。據(jù)雅昌藝術(shù)網(wǎng)數(shù)據(jù)，去年秋拍硬木家具板塊“共計成交5.19億元，同比上漲54.1%”，上漲幅度可謂相當驚人。

紐約蘇富比秋拍15件家具標的拍出12件，香港藏家舊藏的明代黃花梨條桌拍至28.1萬美元，另有四件價超十萬美元。紐約佳士得秋拍，20余件家具成交九成，其中12件價超十萬美元，是高價品集中的板塊。17世紀黃花梨畫桌、19世紀紫檀小條桌均拍至36.5萬美元，超估價五倍有余。

香港蘇富比秋拍，日本細川家族收藏的四件硬木家具成交三件，清乾隆紫檀纏枝洋花收腿式六方幾1564萬港幣，清代紫檀浮雕山水圖竹節(jié)圍子床604萬港幣。抱一齋珍藏中國漆器第二場28件拍出半數(shù)，三件價超百萬港幣，明嘉靖剔紅福祿壽三桃盤、清乾隆剔彩壽春寶盒皆拍至148萬港幣。

當季家具拍賣的經(jīng)典案例是中國嘉德推出的嘉木堂藏明式家具專場，29件全部高價拍出，成交額達10532.62萬元，也是少數(shù)額度過億的家具專拍。19件拍品價超百萬元，曾到北京故宮展出的比利時侶明室所藏晚明黃花梨圓后背交椅拍至2357.5萬元，是當季最貴的家具。經(jīng)香港黎氏古玩轉(zhuǎn)手的晚明黃花梨高靠背大四出頭官帽椅拍至1127萬元。

北京翰海明清家具夜場68件拍出近七成，成交額8050.58萬元，16件價超百萬元，明晚紫檀架幾案1552.5萬元，明代黃花梨鏤雕螭龍紋月洞門罩式架子床1207.5萬元，清乾隆紫檀五圍屏式寶座920萬元。

北京保利秋拍硬木家具也可觀，“品易堂”集珍專拍30件拍出24件，另場當代古典黃花梨家具29件拍出半數(shù)。清乾隆紫檀高浮雕吉慶有余頂箱式四件柜拍至2242.5萬元，明初乾隆御賞“頭等十六號”月露知音琴拍至3312萬元。

田黃藝術(shù)品行情持續(xù)走高。西泠印社田黃石品專場66件拍出55件，成交額6305.45萬元。15件價超百萬元，清早期田黃石七寶羅漢像（107克）拍至931.5萬元，清代田黃石秋菊舞蝶薄意章（158.6克）拍至805萬元。該公司歷來以文人文玩專場見長，本季十張古琴悉數(shù)成交，186件名硯、古墨拍出86.56%，124件紫砂器物拍出75.81%，18件晚清六大家篆刻全部成交，337件近現(xiàn)代名家篆刻拍出78.04%，140件文房古玩拍出九成，114件石雕拍出88.6%。別出心裁推出的首屆中國園藝盆景專拍，100件盆景拍出84件，這批拍品大部分為近年國內(nèi)頂尖盆景大賽獲獎品，出身名門，成交額861.24萬元，曾榮獲“中國尊——2014中國盆景收藏家藏品國家大展”金獎的一株黑松拍至184萬元，黑松樹齡約150年、盆齡約50年。此場拍賣開當代盆景進入藝術(shù)市場之先河，開辟了新的收藏門類，拓展了藝術(shù)收藏的內(nèi)涵及邊界，前景如何，還有待觀察，畢竟盆景是活著的藝術(shù)，需要專業(yè)的養(yǎng)護。

無獨有偶，向以文人文玩拍賣見長的北京古天一，去秋也以田黃藝術(shù)及盆景拍賣備受矚目。來自福建環(huán)來山房的56件文房珍品拍出40件，成交額1888.07萬元，四件價超百萬元。清玩聚珍159件拍出半數(shù)，成交額3745.9萬元，兩件清代田黃石印章拍出高價。清代江蘇吳江楊澥所刻邊款“龍石”的龔照瑗、龔心釗家族舊藏田黃云紋方章拍至1725萬元，方章重148.8克，印鈕薄意雕云紋，刻工精細，篆書印文“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出自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另方清早期田黃九龍鈕方章拍至805萬元，重120.5克，具備“細潔溫潤凝膩”六德，色澤嬌黃明朗，且為產(chǎn)量甚少的烏鴉皮田黃石。該公司首次上拍的12件柏樹、榆樹盆景拍出半數(shù)，其古樸典雅的造型預(yù)展期間廣受好評，吸引了不少參觀者駐足留影，可謂去秋北京拍場一景。樹齡約800年、高115厘米的一盆古柏盆景以13.8萬元易手。

市場調(diào)整已成新常態(tài)，雜項板塊去年秋拍對這個新常態(tài)有了更進一步的拓展，雜項之“雜”所造就的龐大收藏人群，以及“雜”的包融本性使這一板塊充滿生機，東方不亮西方亮，隨時都有新鮮血液、新理念注入其中，蘊藉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