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井巷7號

張 迪/著

時隔五年。如今，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細細想來與桂林那條頗具詩意的 “蘭井巷”，此生深度交集，或許是冥冥中的天意。

2006年夏季，為圓一位七旬老人駕車去西藏珠峰大本營的夢想，策劃、協(xié)調(diào)、贊助，從頭到尾忙了半年。出發(fā)時，警車護送車隊出城，坐在老人旁邊的我終于松一口氣。該努力的，已經(jīng)盡力。未來前行路上的艱難，祈福天佑。

沿川藏線進藏，這條線之前沒走過。途中的經(jīng)歷，暫且不說也罷。最后，總算安全抵達拉薩。一路疲憊的大部隊，一致決定在拉薩休整幾天，為安全沖刺最后目標——珠峰大本營，做好相對周全的準備工作。

其實， 與桂林的“蘭井巷7號”結(jié)緣的種子，就是在拉薩休整時不經(jīng)意間種下的。

本文作者采訪謝和賡兒子謝鏞

那天，在拉薩援藏的桂林德語導(dǎo)游J和她的上海好友，請我在布達拉宮附近一個叫“七平米”的酒吧喝酒。拉薩是世界上有名的“日光城”，晚上九點多鐘，窗外還是陽光燦爛。我們?nèi)齻€人坐在酒吧靠窗的地方，邊喝酒，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上海女孩喜歡抽煙，惹得酒吧其他客人總往我們這里看。

話題忘記是誰提及的，說回到桂林大家開一家咖啡館，最好在漓江邊或者老巷里。沒事的時候，朋友們聚在一起，發(fā)發(fā)呆，或者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

結(jié)束援藏工作，J從西藏回到桂林后，我們聚餐時再次談及在西藏的夢想。于是，大家分頭尋找合適的地方。可能是緣分沒到，找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找到合適地方，只好作罷。

2008年5月，四川汶川發(fā)生大地震。彼時，我的一位作家朋友在銀廠溝被困。當時，看到報社的同事奔赴一線，內(nèi)心特別想加入他們的戰(zhàn)隊。但那時候我在副刊部工作，副刊部有自己的工作性質(zhì)，類似這樣的突發(fā)新聞，不可能讓副刊部的人去一線。第二年，我才請假陪那位作家朋友重返災(zāi)區(qū)現(xiàn)場。在災(zāi)區(qū)七日，平時從不失眠的我，幾乎天天失眠。

寫完最后一篇報道，從滿目瘡痍的災(zāi)區(qū)回到山水明媚的桂林，我陷入“災(zāi)后綜合征”的情緒中，莫名其妙地發(fā)火，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

不知道，災(zāi)區(qū)受到更深創(chuàng)傷的人怎么辦？

濛濛細雨中，孤身一人來到漓江源頭朋友的山莊，在這里關(guān)掉手機，每天只是在溪流和竹林間散步……

三天后，朋友開車送我出山時，天意外地放晴。路上，想到還沒有完成的關(guān)于西藏的咖啡館夢想。返回城里，聯(lián)系朋友，大家再一次為咖啡館的夢想落地而奔走。

蘭井的石碑和木牌

桂林高校文學(xué)社聯(lián)盟的大學(xué)生在陽朔遇龍河畔的蘭井藝術(shù)酒店

一直記得初遇這條巷子的場景。那是在秋季，陽光明朗，和朋友路過巷子附近的時候，原本是從王城東華門走的。忘記是誰說附近有一條老巷，很有味道。于是，懷著好奇心，大家走進那條巷子。開始沒在意，走過去回頭時才看到那條巷子——蘭井巷。

瞬間被巷子的名字打動。至今想起來，仍有一絲抑制不住的激動。

后來便有了以這條巷子命名的咖啡館——蘭井咖啡。關(guān)于咖啡館的名字，朋友們幫取了許多個。后來，還是決定用這條巷子的名字。實在是太喜歡這條巷子的名字?！疤m”字用繁體的“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和內(nèi)涵。

追溯巷子的歷史，得到的驚喜不僅僅來自名字，還有隱藏在巷子歷史里的豐厚故事。

關(guān)于這座城的故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看到紅色間諜謝和賡和上海灘一代影星王瑩，居然也與這條巷子有交集時，還是有一些驚喜。

從殘磚碎瓦的縫隙中尋找歷史線索，其實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蘭井巷在民國的桂林是顯赫的。謝和賡的父親謝順慈，是當時桂林著名的書法家。據(jù)傳，桂林街頭商鋪的牌匾許多出自他的筆下。目前，獨秀峰旁邊孫中山紀念碑上的“中山不死”四個字，當年由他書寫。

查閱史料，謝家居然和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著名作家賽珍珠也有淵源。

1942年,謝和賡和情人王瑩在美國結(jié)識賽珍珠后，還曾專門請父親謝順慈臨摹孫中山的《禮運·大同篇》和宋代周敦頤的《愛蓮說》兩幅書法作品，送給賽珍珠。

謝和賡后人在蘭井巷與作者合影

蘭井咖啡開業(yè)不久，我邀請《南方文學(xué)》原主編張謙和漓江出版社資深編輯沈東子伉儷來“蘭井咖啡”小坐。閑聊時，談及作家賽珍珠與蘭井巷的聯(lián)系。沈東子老師開始以為是聽錯了，聽我說了三次，他才相信我說的是賽珍珠。

沈東子說，漓江出版社曾經(jīng)出版賽珍珠文集，張謙是其中一冊《大地》的責(zé)任編輯。有趣的是，當時，沈東子老師的博客最新一篇博文也在寫賽珍珠。

張謙說，她和沈東子來的時候?qū)Α疤m井咖啡”的定位還拿不準，不知道會不會失望。沒想到，“蘭井咖啡”居然還和世界級著名作家有聯(lián)系。

蘭井巷所在的東西巷，民國時期曾經(jīng)誕生了桂林有名的“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的每一家在桂林近代史上都是一部書，越深度研究越讓人癡迷。謝家只是其中之一。

關(guān)于謝家，紅色間諜謝和賡的愛情故事和歷史之謎，是我比較感興趣的，特別是謝和賡和第一任妻子的悲歡故事，和第二任妻子的曠世情緣。

謝和賡的第一任妻子杜璇是桂系將領(lǐng)白崇禧太太馬佩璋的表妹。當年，中共地下黨員謝和賡受中共高層周恩來、李克農(nóng)的秘密安排回到桂林潛伏到白崇禧身邊后，為爭取白崇禧信任而娶了杜璇。這樁帶有政治目的的婚姻，對謝和賡而言或許是為了革命的無奈之舉，而對杜璇而言卻是悲劇的開始。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深愛才華橫溢的青年軍官謝和賡。

2011年3月，我曾赴南寧專程采訪謝和賡和杜璇的兒子謝鏞。采訪后，老人和我成為忘年交。如今，每逢節(jié)假日，老人總是不忘發(fā)短信問候。去年老人去臺灣見表哥——著名作家白先勇，白先勇送他一塊白崇禧的勛章。老人托從美國回來到蘭井的孫女轉(zhuǎn)贈給我，說那塊勛章放在我這里更有價值。拿到那塊沉甸甸的勛章，我心里除了感動，還有許多壓力。

作者(右二)和謝鏞(右三)在蘭井巷7號

那一次，我和朋友帶老人的孫女重回蘭井巷7號舊址時，細心的女孩居然在殘存的青磚墻上，發(fā)現(xiàn)一個小小的“謝”字。臨走時，女孩感動我們?yōu)橹x和賡所做的努力。其實，我們的努力，并不僅僅為一代紅色間諜謝和賡，而是為被歷史埋葬的一段真相。

我請老人的孫女回美國后，盡量幫忙尋找一些謝和賡和王瑩在美國的史料。

因為，王瑩是第一個到白宮演出的中國人。

簡單轉(zhuǎn)述一段史料。

1945年3月15日，美國的白宮演出大廳里響起謝和賡的情人王瑩演唱中國抗日歌曲和中國民歌的歌聲。著名作家賽珍珠親自擔(dān)任報幕。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總統(tǒng)夫婦及他們的子女觀看演出。演出結(jié)束，羅斯福夫人走上臺來與王瑩合影留念?？偨y(tǒng)夫人握著王瑩的手說：“總統(tǒng)因下肢癱瘓，不能上臺與你合影留念，由我代表他?？偨y(tǒng)要我轉(zhuǎn)告你，美中兩國有傳統(tǒng)的友誼，中國是一個古老的民族，美國是一個年輕的國家，以后應(yīng)有真誠良好的交往，這是美國公眾的愿望?！蓖醅撨M白宮演出以及與總統(tǒng)夫人合影，這些新聞被美國各家媒體爭相報道之后，一時間轟動了整個美國。

謝和賡和王瑩的故事已經(jīng)被先后寫成書。

還是詳細說說謝和賡和生命中兩位女人的故事吧！

謝和賡和杜璇結(jié)婚不久，上海灘著名影星王瑩因抗戰(zhàn)來到桂林。謝和賡和王瑩一見鐘情。

中共高層知道二人的戀情后，出于革命需要，不允許謝和賡和杜璇離婚，對謝和賡和王瑩的戀情也不允許公開。

一切都是為了革命，似乎沒人在乎一個女子的愛情犧牲。

以至于謝和賡在中共高層支持下和王瑩“私奔”到美國的前一夜，杜璇仍蒙在鼓里，把私藏的黃金送給謝和賡做路費。謝和賡與王瑩到美國后，才公開情人身份。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但只有在異國他鄉(xiāng)，他們的愛情才能見陽光。在國內(nèi)，因為革命需要，他們不得不隱瞞自己的愛情。

謝和賡與心愛的王瑩在一起的時候，那個深愛著他的女子杜璇卻因白崇禧的節(jié)節(jié)敗退，帶著年邁的母親和年幼的兒子顛沛流離，最后在南寧度過余生。

在戰(zhàn)爭中四處逃難的杜璇，一直沒有謝和賡的音訊。戰(zhàn)爭的硝煙散盡，杜璇終于收到謝和賡從美國輾轉(zhuǎn)寄來的信函，打開信函，內(nèi)容卻是謝和賡要求和她離婚的冰冷文字。

時過境遷，無法知道杜璇當時收到這封信的心情。但多年之后，謝和賡曾經(jīng)三次回到杜璇定居的廣西南寧，想見杜璇一面，杜璇一直不愿見他，或許，可以理解為當年謝和賡對她的傷害很深。

還有一個細節(jié)，似乎也可以間接證明杜璇對謝和賡情感的復(fù)雜程度。

杜璇去世的那天，恰恰是謝和賡的生日。

高油玉米屬于喜肥、喜水、植株高大型作物，選擇地勢平坦、土質(zhì)肥沃、不板結(jié)、保水保肥性能好、有灌溉條件的壤土或砂壤土的地塊。精細整地，做到土壤疏松、平整、無坷垃，土壤墑情均勻、良好。高油玉米的生育期較長，籽粒灌漿速度慢，如灌漿結(jié)實中后期溫度偏低，會影響其正常成熟，因此必須適當早播，在地溫穩(wěn)定通過12℃左右時播種，最適播期為4月25日至5月1日。麥茬玉米可以采用套種或育苗移栽的方法，盡量增加生長期間的積溫。高油玉米植株高大，種植密度不宜過高，一般5.25～6.75萬株/hm2。播種采用穴播，播種深度按“黏土淺、沙土深”掌握，以2.5～5.0cm為宜。

在南寧采訪杜璇與謝和賡唯一的兒子謝鏞先生時，年近七旬的謝鏞在回憶這段歷史細節(jié)時，讓旁聽的我心酸不已。

一死一生，陰陽世界的間隙里交織著多少愛恨情仇呀！

相比普通女子杜璇，影星王瑩身上的光環(huán)太過耀眼。她曾在上海灘與江青一起爭演過《賽金花》，最后，她勝出。她的美，曾經(jīng)令當時演藝界的許多名人傾倒，她也與眾多文化名人有過深厚的友誼。但因為她和后來成為毛澤東妻子的江青有過爭演女主角的歷史恩怨，從美國回來的王瑩，在“文化大革命”中終被江青秋后算賬，凄慘而死。在那個荒唐的年代，含冤而死的人，不止王瑩一個。

王瑩和謝和賡的愛情故事，在他們兩人生前出版的書籍中有諸多細節(jié)。在他們的陳述中，他們的愛情是甜蜜而真摯的。相愛的人，應(yīng)該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他們的愛情理應(yīng)如此。

祝福他們的同時，卻有一絲隱隱說不出滋味的難過。這種難過，為一個叫杜璇的女子，一個為政黨而犧牲愛情的女子。一直想為那個叫杜璇的女子寫點什么……

在歷史面前，我們無力去抗爭。因為，歷史輕輕一腳，就可以把微弱如蟻的我們踩得粉身碎骨。但，這并不代表在歷史的真相面前，卑微如蟻的我們完全無所作為。至少，我們可以還原一些歷史細節(jié)的真相。

一直在努力立體還原謝和賡的真實形象。站在個人的角度，的確無法客觀評價他革命的價值。但，他為一個深愛的女子，而犧牲另外一個愛他的女子的行為本身，卻也讓人無法生恨。

去和一個當初或許并非真愛的女子結(jié)婚生子，或許不是他的初衷，只是一個組織上的策略。一個隨時要為組織犧牲一切的潛伏者，情感的犧牲或許只是最微弱的犧牲。

不喜歡過多窺探別人的私人生活。謝和賡的私人生活，本不是特別想關(guān)注的，但因為杜璇我開始介入。除此之外，我更想關(guān)注或許與他有關(guān)的中共黨史的一個未解之謎。

請允許我先簡單陳述那段歷史。

蘭井巷

1934年11月27日至12月1日，中央紅軍苦戰(zhàn)五晝夜，從廣西全州、興安搶渡湘江，突破了國民黨軍的第四道封鎖線，這就是中共黨史上著名的“湘江之戰(zhàn)”，這是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一戰(zhàn)。突破湘江，粉碎了蔣介石圍殲中央紅軍于湘江以東的企圖。但，中央紅軍也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部隊由長征出發(fā)時的八萬多人銳減至三萬余人。

歷史上，中央紅軍過湘江，流傳的桂系給紅軍讓路的歷史之謎一直沒有解開。所有可能涉及的文獻資料中對此也是諱莫如深。

國防大學(xué)金一南少將曾在《苦難輝煌》（華藝出版社 2009年1月第1版）第八章《湘江，湘江》一文中披露——

“陳濟棠的讓路，和白崇禧的讓路，長期處于歷史迷霧之中。

陳濟棠與紅軍的秘密諒解，為雙方高級領(lǐng)導(dǎo)人物所知。有過談判。有過記在筆記本上的協(xié)議。有過比協(xié)議更加重要的雙方默契。

白崇禧幾經(jīng)讓路的行動卻是個真正的謎。直到何長工回憶發(fā)表陳濟棠讓路大白于天下之時，研究中共黨史的人們還在猜測判斷白崇禧當年的動機，甚至懷疑他與紅軍也有秘密諒解。

美國人索爾茲伯里寫了一本《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他說‘有證據(jù)表明，同桂系軍閥白崇禧和李宗仁之間存在一項諒解’，并舉例出兩人為證。一位是紅軍第一個歷史學(xué)家徐夢秋在1938年談到，廣西首領(lǐng)‘答應(yīng)開放一個區(qū)域’，即湘江的界首到全州之間數(shù)十里寬的一段走廊；另一位是著名黨史專家胡華。胡華1984年對索爾茲伯里說，‘關(guān)于走廊的說法是有根據(jù)的’，否則紅軍不可能在湘江堅持一星期之久。

到底有沒有什么‘秘密安排’使紅軍得以順利渡過湘江，索爾茲伯里說，‘對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探索’，卻一直沒有探索出個所以然來。徐夢秋、胡華、索爾茲伯里先生去世，白崇禧當年一連串不尋常的突然調(diào)動在全、灌、興鐵三角留下的防務(wù)空白，一直成為中國革命史上的一段空白。

沒有謎的歷史，是索然無味的歷史。

歷史的解謎過程，又往往容易弄成將謎底復(fù)雜化的過程。

布置湘江防務(wù)的時候，白崇禧和劉斐曾到興安對十五軍軍長夏威和參謀長藍香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誰給紅軍送個信，說我們讓一條路任其通過。’衷心話隱藏在了笑話之中。”

桂系是否給紅軍讓路？隨著當事人的辭世，或許將成為永遠的不解之謎。

大膽假設(shè)一下。

如果桂系有意給紅軍讓路，當時明白桂系高層心意的人會是誰？又有誰可以把這個天大的機密傳遞給紅軍高層，又能讓紅軍高層相信？

綜合諸多史料推斷，當時潛伏在桂系的中共地下黨，只有謝和賡和宣俠父。兩人中，唯有謝和賡當時有可以出入李宗仁和白崇禧辦公室的 “特別出入證”。

李宗仁、白崇禧、李克農(nóng)、謝和賡，這些有可能涉及秘密核心或邊緣的人，在他們?nèi)蘸髠饔浐突貞浿校鶎﹃P(guān)系中央紅軍生死關(guān)頭的“湘江之戰(zhàn)”的讓路之謎，只字未提。

不約而同地刻意隱瞞？

心有所痛的不愿提及？

還是其他？

……

還是從枯燥的史料中尋找線索吧！雖然推測起來似乎索然無味。

或許可以從湘江之戰(zhàn)的三年后發(fā)生在上海的一件間諜案中推測謝和賡在白崇禧身邊的作用。

1937年8月27日，淞滬會戰(zhàn)正在激烈進行。奉黨中央之命，李克農(nóng)帶領(lǐng)幾位助手匆匆離開大上海，搭乘滬寧線上的蘭鋼快車來到南京，在秦邦憲、葉劍英領(lǐng)導(dǎo)下開展工作。

著名作家李洱在“蘭井咖啡”

一天上午，李克農(nóng)和葉劍英、肖作云副官三人應(yīng)大本營作戰(zhàn)部之邀乘汽車去城西五臺山上參觀高射炮陣地。歸途中，李克農(nóng)發(fā)現(xiàn)路邊一個戴草帽的矮個子老漢有意扔下一個紙團，又盯住他看了一陣才慢慢離開。出于職業(yè)敏感，李克農(nóng)停下車來，撿起小紙團上車攤開一看，是兩行鉛筆字： “日本特務(wù)要刺殺白總長，務(wù)請轉(zhuǎn)告他切切不可大意?！?/p>

李克農(nóng)很驚訝，這位神秘的老漢是什么人？后來，大家都認為，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搞不清老漢的來頭，又無確切證據(jù)，此事不便通過官方正式渠道告知白崇禧。

李克農(nóng)隨即想到在白氏身邊擔(dān)任機要秘書的中共秘密黨員謝和賡。當下，他指派手下的情報分析員劉紀夫設(shè)法與謝和賡接上頭。

謝和賡得到劉紀夫的報告后，立即向白崇禧報告。白崇禧立即加強了個人警衛(wèi)力量，不定期更換住所，讓日諜無從下手。

當時，白崇禧在南京有兩處住所。一處在逸仙橋附近的雍園9號，是一座帶花園的小洋樓。另一處在清涼山1號，也是一幢洋樓。

9月19日晚上，七八個人分兩路從廣州路和清涼山上潛往白氏別墅，試圖翻院墻進入，引起犬吠。接著這些不速之客干脆直接撲向別墅，遇到衛(wèi)兵們抵抗，雙方發(fā)生激烈槍戰(zhàn)，雙方各有人員傷亡。這些偷襲者正是日軍間諜。

事實表明，那位神秘的老漢傳遞的情報相當準確。原來老漢名叫覃瑞義，廣西人，早年參加過鄧小平等領(lǐng)導(dǎo)的廣西左江紅八軍起義，起義失敗后與黨失去聯(lián)系，流落上海。

覃瑞義在南京謀生，?；燠E于茶樓、酒館，故而消息靈通。他是從為日諜效勞的城西青幫大頭子繆鳳池口中得知日諜要對白崇禧下毒手的。他想來想去只有李克農(nóng)和他的戰(zhàn)友才是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于是便及時傳遞了情報，使日本諜報人員的陰謀歸于破產(chǎn)。

另據(jù)謝和賡回憶，1935年到1936年“六一”事變前，他和宣俠父在邕江畔的臨江花園約會過十余次。6月15日以后，宣俠父常被派赴各地進行聯(lián)絡(luò)。

一夜之間成廢墟的“蘭井咖啡”

種種情況說明，當時如果謝和賡在桂系高層取得情報，轉(zhuǎn)送出去的機會并不難尋。

湘江之戰(zhàn)的“讓路”之謎，與上海謀殺白崇禧的日本間諜案共同之處，中共高層向白崇禧傳遞重要機密，當時只有通過白崇禧身邊的謝和賡。

結(jié)合分析，謝和賡會不會是湘江之戰(zhàn)向中央紅軍高層傳遞情報的人？

如果推斷與歷史吻合，蘭井巷7號的歷史價值，不言自喻。

自從發(fā)現(xiàn)這段或許永遠也無法還原真相的歷史謎團后，蘭井巷7號的“蘭井咖啡”的 “咖啡”，不知不覺被它承載的一段歷史替代。

原本想輕松生活的，但生活卻送了一份“意外厚禮”。

不知道，這種“意外厚禮”于我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悲？或是喜？一切都仿佛猜不透的謎。

在謎無法解開的日子里，只能努力學(xué)會珍惜過程中的一點一滴，或苦澀，或甜蜜。

一個日子應(yīng)該記?。?013年5月17日。確切說，應(yīng)該是17日的夜晚。

在此之前，沉寂多年的蘭井巷所在的桂林東西巷，是桂林最后一條老巷，其中蘊含的商業(yè)價值漸漸被資本和政界關(guān)注。在各方的關(guān)注下，這條老巷終于開始它的命運轉(zhuǎn)折，蘭井巷7號也包括在其中。

客觀說，無論是政府，還是資本市場，都希望改造修繕后的老巷能最大限度地體現(xiàn)其價值。蘭井巷7號的“謝和賡故居舊址”的恢復(fù)列入他們的規(guī)劃。

某種程度上，或許應(yīng)該感恩這場有力度的改造和修繕。至少，因為改造和修繕，這里的居民生活條件會有根本的提升，曾經(jīng)的污水橫流將不復(fù)存在。

談判、簽字、補償……

程序走完，轉(zhuǎn)交蘭井巷7號的“蘭井咖啡”鑰匙的時候，只提一個要求，拆掉的時候請?zhí)崆案嬖V一聲，想拍一些影像資料作為留念。

答應(yīng)得好好的。

結(jié)果，拆的時候卻沒人通知。

蘭井巷7號被拆的那天晚上，路過的朋友看到“蘭井咖啡”被拆的場景，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他們答應(yīng)說，拆的時候告訴一聲呀！

連夜開車過去。果然，已是一堆斷壁殘垣。

因為拆的時候太過于粗暴，水管已被砸破。遠遠就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黑暗中仿佛在向遙遠的夜空訴說……

“蘭井咖啡”一夜之間成廢墟的情況被喜愛蘭井的朋友知道，她們寫來回憶在蘭井的文字讓人流淚。

去年，終于在陽朔遇龍河畔一個叫朝陽村的地方，艱難地把刻有蘭井巷來歷的石碑和樟木雕刻的“蘭井”木牌安放在那里。那塊樟木雕刻的木牌在室外風(fēng)吹雨淋，卻越來越有歲月的味道。但，不懂蘭井巷7號歷史的人，卻會嫌棄它的簡陋和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