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假使心有扉,這心扉必是隨著年齡而更換的。十幾歲的心扉是玻璃的,脆弱而且透明,雖然關(guān)著,但是里面的人不斷向外張望,外面的人也能窺視門內(nèi)。二十幾歲的心扉是木頭的,材料講究,而且裝飾漂亮,雖然里外隔絕,但愛情的火焰就能將之燒穿。三十幾歲的心扉是防火的鐵門,冷硬而結(jié)實,雖然熱情的火不易燒開,柔情的水卻能滲透。四十幾歲的心扉是保險金庫的鋼門,重逾千斤且密不透風(fēng),既耐得住火燒,也不怕水浸,只有那知道密碼、備有鑰匙的人,或了不得的神偷,才能打得開。
經(jīng)歷了許多年月,經(jīng)歷了許多情感波瀾,也看過了許多人世的滄桑,我發(fā)覺這世上最可歌頌、最刻骨銘心的還是愛。且不論那愛發(fā)生的早或晚,只要是生死與之,在當(dāng)時能慷慨面對的,即使后來失敗了,后悔了,甚至回想起來,全然是無知與荒唐。那愛,依然是愛,如同玻璃的心扉,即使被打碎了,仍然曾經(jīng)是個玻璃的心扉。
愛,沒什么好悔,它只是那樣發(fā)生,那樣進(jìn)展,那樣消逝,或一一那樣老去。今日不可能預(yù)測明日的愛,明天也不必否定今天的愛,愛像是腳印,我們踩著,印著,走到今天?;仡^,即使腳印印在冰雪之中,或早已湮滅,不復(fù)可尋,仍然知道,那是我們走過來的愛。每個年齡有每個年齡的愛,愛沒有尊卑,沒有貴賤,沒有成熟與不成熟。
人的一生能有多長,就能有多少愛。
(大潘摘自《一生能有多少愛》,漓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