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譚 輝
夢里的那一簇杜鵑
※ 譚 輝
我上課的課室在四樓和五樓。視野極闊。能遠(yuǎn)眺青翠的群山,也能俯視精致的校園。學(xué)生練習(xí)時,我的眼光總會偷偷的往窗外溜。僅僅是那么的遠(yuǎn)眺一劃,總會回落在教學(xué)樓不遠(yuǎn)的一排平房的后院里——那里曾經(jīng)有一簇爬上了房頂?shù)亩霹N,開得燦爛。
晨曦中的杜鵑,浸潤著晨露,似醒還睡。陽光灑下來了,那些粉紅粉紅的花兒,還是那么靜靜的睡著,并不因為陽光來叫而鮮艷起來。還是在回味著,太陽初露時的那股寒涼吶?就那么靜靜的不擁不擠的扒在枝條上,偶爾也有幾朵散散懶懶的遠(yuǎn)離大眾,松松碎碎的懸掛在某條累得彎了腰的枝條上。那是誰家的孩子就這樣吊著父親的脖子上打著千秋?也有那么一朵兩朵的拈著腳尖在另一條如鋼絲般小的枝條上翩躚起舞。
陽光開始熱烈的灑著,快點醒來,快點醒來,清晨的風(fēng)很微很涼的拂過來,輕輕的晃著一切。那些抱著枝條愜意的睡著的小花,先是極不情愿地閃了幾下,又寧靜的睡了。青幽輕夢,又怎能讓人隨意的打擾呢?輕風(fēng)似乎也太不解花意了,不懂憐愛,非要捉弄一番。突然間,一陣呼啦啦的猛掄一把,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翱茨氵€不醒?”“嗚,別搞了嘛”,只見這些抱著枝條的可愛的花兒,粉嘟嘟的臉兒,睡眼惺忪的在風(fēng)中搖晃不停。風(fēng)都跑了,她們還在你擠我我擠你的搖著。
一大片一大片的杜鵑花涌上平房屋頂?shù)囊唤?,似是哪個不知名的畫家潑了一幅豪放的水彩畫。似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作家鋪陳的華麗的文字。凝視這種濃抹的色彩會讓你幸福得暈眩。粉紅,深紅,淡紅,淡紫,層層疊疊的。
醒了,每一朵花,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爭相向上開著。陽光那么激情,輕風(fēng)那么溫柔,哪一朵花不爭相得到寵愛呢?你擠我,我也擠你,陽光讓每一朵花都滋潤得妖嬈、嫵媚。有那么幾朵,先是渴望的毫不相讓的爭先享受到陽光的擁抱,卻又受不了輕風(fēng)的萬般柔情,羞澀的躲了到其他花兒的身后,還在爭寵的又怎會錯過機會?趁機閃到了前面,那驕傲的本來就很粉紅的臉,在陽光的浸潤下越發(fā)紅得可愛了。有的還有花瓣別在別的花身下呢,就為了露了個臉,顧不得痛了。芳澤無限啊。醉了陽光,還是醉了輕風(fēng)?或者醉了我呢?
人不解花事,花也不顧人意。任你欣賞,有所嬌羞,也只不過瞬間。有些永遠(yuǎn)默默的站在身后,不祈爭寵,不羨陽光,不求輕風(fēng)。獨自開得幽香與典雅,端莊與寧靜。有句愛情的描述,永遠(yuǎn)經(jīng)典:“喜歡你的人,你不喜歡。你喜歡的那個人,卻不喜歡你”。其實花事人意心相通,面對擠擁前來的花潮,陽光與輕風(fēng),也不過輕點心意,卻總能從花隙中窺探到花潮的身后,濃郁的芳澤中,似有雅致的花影呢,絕不是眼前這些妖冶之所能比的。而這些花影就算讓陽光看到又怎樣呢?還是不敢褻瀆。風(fēng)也好,陽光也好,也只能躲躲閃閃窺視了而已,又怎敢輕???不必刻意爭寵,只要雅致清幽的活著。這是一種別致的生活追求。
似是爭艷不夠,于是有很多很多的花爭相的向旁邊一棵高高的樹上攀去。呵呵,數(shù)不勝數(shù)的花兒,誰攀得越高就越能一枝獨秀啦。什么時候了呢?一條粉紅的彩帶就這樣披上了樹冠的一邊了,似是一條粉紅的瀑布飛灑而下。風(fēng)不來了,他們也無意爭艷,只是攀長中。為風(fēng)為陽光已不重要,沒有風(fēng)時,她們就那么厚重地鋪睡在樹冠上,你抱著我,我抱著你,感受著彼此的溫情與厚愛。有那么幾朵開得大大的,火紅火紅的花在粉紅的花潮里是那么的顯眼,讓人驚異。
那時校園的花不多,賞花的人也少。不管有沒有人賞花,杜鵑開放得毫無拘束,只是鋪張的潑灑。靈性的杜鵑,開得更燦爛,更無忌。在我面前,她開得自由。在她面前,我更無意掩飾我的色狂,貪婪的欣賞著她的美。
有一天,大雨傾盆,劈頭蓋臉的被淋著的杜鵑,有些花容失色潸然西去,花瓣片片傷痕滿地。賞花之人痛于心,卻無力打救。也有些花,在雨猛風(fēng)急中,雖是身命難生,卻是堅定不移。身子始終緊緊的抱在枝條上。淚水么?雨水么?重重的打于臉上,那只不是淚水。痛么?痛。因為痛,淚水,雨水才一起流灑?;ㄖ乙馕抑阑ㄊ?,在我面前,它坦然承受風(fēng)雨。
有一天,杜鵑不見了。但那絢爛的開放如此毫無顧忌的杜鵑,永遠(yuǎn)是我心中抹不去的燦爛!嬌俏、又充滿靈性的杜鵑,就像校園里的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