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陽,原載于《時代周報》)
Point
商人有祖國,資本沒有祖國。李嘉誠知道他的利益在哪里,什么樣的機制有利于他掙錢,還知道什么樣的機制更有利于他資產保存。
李嘉誠家族不可能人人喜歡,尤其是對那些喜歡社會變革的人們來說。內地“經濟觀察網”的一篇文章一針見血,“綜觀李嘉誠旗下的業(yè)務板塊,無論是房地產,還是電力、電信、交通、零售業(yè)等公共服務業(yè),都不可避免地牽扯到政商關系,這對于多年來擅長與政府打交道、政商人脈豐富,作為財經標桿性人物的李嘉誠而言是一種優(yōu)勢,但對于下一代的接班人李澤鉅來說,卻福禍難料”。位于西加勒比海的開曼群島屬于英國 ,受英國法律保護,這樣,以后一旦李嘉誠的產業(yè)發(fā)生了訴訟,就有了回旋余地。
2010年8月6日英國《金融時報》一篇名為“李嘉誠的英聯(lián)邦情結”的署名文章指出,“自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以來,英聯(lián)邦對這個前英國殖民地的大多數人來說,已經不那么重要,但香港首富李嘉誠除外。李嘉誠旗下的能源和水處理公司——長江基建集團有限公司熱衷于在澳大利亞、英國、加拿大和新西蘭投資,原因是這些國家擁有可靠的監(jiān)管環(huán)境和穩(wěn)定的資產回報”。晚年李嘉誠,決定繼續(xù)遠離政治。
“上海自貿區(qū)來了,李嘉誠走了”。商人有祖國,資本沒有祖國。李嘉誠知道他的利益在哪里,什么樣的機制有利于他掙錢,還知道什么樣的機制更有利于他資產保存。
這樣,李嘉誠完成了從拋售內地物業(yè)、東撤西進,再到資產重組、遷冊海外的系統(tǒng)布局。李嘉誠在記者會上強調,“過去10年,75%以上在港上市公司,都在開曼群島或其他海外注冊,這并不是對香港沒信心,而是做生意方便”???,這位商人絕不在口頭上得罪誰。
熟悉李嘉誠及其團隊的《中國經濟季刊》總編JoeStudwell這樣描述李嘉誠:與其他香港大亨一樣,在李嘉誠每天16到18個小時的工作時間中,占據了最重要的日程表的是打理人際關系,“他們與其相關的后勤人員,會花費大量的時間確保大亨與領導的合影掛在他們辦公室的墻上,組織打高爾夫球,把大亨的家、游艇、酒店提供給他們要討好的人任意使用?!?/p>
相對李澤楷的特立獨行,李嘉誠選定的這位繼承人的政商交往儼然復制了李嘉誠的模式。除了公司要職,李澤鉅還擔任香港策略發(fā)展委員會非官方委員(2015年1月15日獲得再任兩年)、香港特區(qū)政府營商咨詢小組成員、中美洲巴巴多斯名譽駐港領事、港事顧問、總督商務委員會委員,以及第九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第十屆和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等職務。
香港的繼承制度比中國內地的繼承制度更復雜。香港曾經采用英國法律,在婚姻、財產繼承等方面則采用習慣法,允許華人依照《大清律例》及習俗辦事。1971年,《大清律例》才被正式取消,“一夫一妻多妾制”被定義為不合法。由此,直到今天,香港現今仍有家庭是一夫一妻多妾的。這就使香港的公司產權繼承更多體現出了多元化特色。
早在兩年前,李嘉誠就宣布大兒子李澤鉅將接管長江實業(yè)的股權。有并購專家指出,新的架構讓李澤鉅接班變得更為簡單。87歲的李嘉誠意圖給自己的人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隨著中國過去幾十年的高速發(fā)展到了轉型調整的時代,創(chuàng)業(yè)一代都老了。與李嘉誠一樣,第一代富豪們必須思考:社會正在轉型,決定離開還是堅守自己奮斗多年的土地?主動退位還是等死后讓產業(yè)一塌糊涂?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如何讓企業(yè)保有曾經的危機應對能力?
頗有地方色彩的維基百科香港版有個粵語版的介紹:“李嘉誠爵士,GBM,KBE,JP(1928年7月29號—),花名‘李超人’,系香港國際企業(yè)家,香港同亞洲首富;創(chuàng)立香港最大的企業(yè)集團長江實業(yè),搞過房地產、能源業(yè)、網絡業(yè)、電信業(yè)、MZFGGLKHN、媒體、超市……李嘉誠系潮州人,有兩個仔李澤鉅同李澤楷。老婆系莊月明,李嘉誠表妹兼發(fā)妻。其老豆莊靜庵系香港第一代鐘表商,創(chuàng)辦了中南鐘表有限公司。”
內地的百科資料介紹得更詳細。為躲避日本侵略,1940年,潮州人李嘉誠全家逃難到香港。少年時,李嘉誠父親病逝。為了父母和三同胞,李嘉誠14歲輟學。算命先生看不起少年李嘉誠:“眼眸無神,骨架瘦弱,未來恐難成大器。”李嘉誠先是在舅父莊靜庵的中南鐘表公司泡茶掃地,學到的第一個本領是察言觀色,見機行事。隨后,李嘉誠學會了鐘表裝配修理技術。1947年,李嘉誠開始了香港江湖人稱“行街仔”的推銷人生。
“二戰(zhàn)”后的1948年,由于出色的推銷成績,20歲的李嘉誠升任塑料花廠的總經理。香港高速發(fā)展前夕的1958年,李嘉誠投資地產市場;1979年,“長江”購入老牌英資商行——“和記黃埔”,由此,近乎白手起家的李嘉誠成為首位收購英資商行的華人。
李嘉誠的發(fā)家致富有賴于香港城市化的迅猛發(fā)展。1946年香港人口為60萬,1949年增至186萬,1959年超過300萬,住房需求激增。港府頒布的建筑條例、“十年建屋計劃”“居者有其屋計劃”和大型公共設施建設計劃更是有力地推動了香港房地產業(yè)的發(fā)展。
正是在這段時間內,1958年,李嘉誠在港島北角興建一幢12層高廠廈,大規(guī)模介入地產市場;1960年,又在柴灣興建了一幢工業(yè)大廈,其事業(yè)迅速走向輝煌。尤其是在1967年,也就是中國內地“文化大革命”時期,香港左派暴動,地價暴跌,李嘉誠趁機以低價購入大批土地進行儲備。1972年上市的“長江實業(yè)”,其股票被超額認購65倍。
取得成功后,大牌商人很容易獲得政治界的青睞。從此,李嘉誠與政界有了更多的交集。
1981年,李嘉誠獲選“香港風云人物”和“太平紳士”,1989年獲英國女王頒發(fā)的CBE勛銜,1992年被聘為港事顧問,1993年度香港風云人物,1995年至1997年任特區(qū)籌備委員會委員,1999年亞洲首富,2011年功夫茶傳奇故事入選國家孔子學院漢語外教文章。
2013年12月24日,彭博億萬富豪指數顯示,香港富豪李嘉誠以297億美元的凈資產,成為亞洲首富;第二年12月22日,李嘉誠以294億美元的身家再次成為亞洲首富。
由此可見,李嘉誠的暴富與香港這幾十年來的轉型上升階段密不可分,更與香港這幾十年來的城市化與房地產的發(fā)展息息相關。有太多研究指出,從香港華資地產公司崛起來看,具備如下素質的地產企業(yè)才能發(fā)展壯大:善于捕捉市場機會及敏銳的判斷力;高超的資本運作能力;卓越的經營管理能力。長江實業(yè)的發(fā)展歷程更是證明了這個道理。此時的李嘉誠,儼然成為華人勤勞智慧致富的樣本,激勵無數年輕人舍命搏擊商場。
開埠前的香港是一個只有數千人口的小漁村。因為“水深港闊,四季不結冰”,且“不在地震帶”,作為天然良港,從1842年開始,香港被分階段割讓或租借土地予英國。除了日治時期,一直到1997年回歸前夕,香港長期受英國有效統(tǒng)治而保持了和平穩(wěn)定。
港英當局以華制華。其思路是,盡量尊重香港傳統(tǒng)文化和舊有的社會結構,尤其是努力團結華人中的精英為自己的利益服務。由于其開放的橋頭堡作用,香港不僅長期作為中國內地改革開放的窗口,事實上也是中國內地各種政治力量的爭奪中心。
英國的三心二意、兵荒馬亂中內地各方對香港的需求,若本土“精英”足夠精明,就很容易在政治之外做大財力。這樣,價值觀上四分五裂的香港,誕生了一系列的大財團。
長江實業(yè)集團有限公司在短短半個世紀的急速膨脹就是證明。除了與英國王室和港英政府的特殊關系外,李嘉誠與中央政府保持有密切的交流。李嘉誠幾乎不發(fā)表政治言論。用當下內地商界流行的話說,李嘉誠“親政府,遠政治”,“在商言商”。這樣的人生定位,加之早年學徒生涯中獲得的察言觀色的個人生存能力,非常有利于李嘉誠商業(yè)帝國在特殊政商關系下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事實上,隨著中國內地的市場化,上世紀80年代深圳、珠海、廈門等“經濟特區(qū)”的設立,一系列沿海開放城市的設立,中國內地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格局形成。臺灣海峽兩岸的關系,即便不斷出現小動作小插曲,經濟領域的直接通商已經不可逆轉。換而言之,全面開放的中國內地,對香港的依賴遠遠低于香港對內地的依賴度。
近年來,隨著上海浦東新區(qū)開發(fā)的完成、上海自貿區(qū)的設立,香港作為金融中心、對外交往中心的地位,逐步受到挑戰(zhàn)。2009年、2011年上海和北京的GDP超過香港,2015年天津和廣州的GDP也有望超越香港。以至于一些聲音夸張地指出,香港已有淪落為“二流城市”的危險。
香港科技大學丁學良教授指出:“當時香港眾多政治活躍人士懷著對回歸后政治狀況最低的預期,而回歸后所擔憂的最壞的事情都未發(fā)生?!逼叫亩?,面對當前社會政經環(huán)境的這種轉變,企業(yè)的沉默似可理解。
聯(lián)合國開發(fā)組織的數據指出,香港最富有一成人口的收入,是最貧窮一成人口的18倍。香港在世界發(fā)達經濟體中貧富懸殊排名第一。近年來,以減少貧富差距為目標的底層工人和白領文員為主的社會運動,在香港日益增多。
另一方面,內地的“土地財政”成為改革的“硬骨頭”。告別過去十年的“土地財政”走向健康的市場經濟的全面深化改革將是大勢所趨。2010年后,不僅香港,內地幾乎大多數城市的房地產熱都開始降溫,只有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未出現明顯降幅。
2012年前后,李嘉誠一邊是告別傳統(tǒng)的房地產業(yè),一邊是決定進一步調整投資方向。年報數據還顯示,自2010年以來,“長和系”總共在香港和內地以外完成了11筆收購,涉及金額約1868億港元;資金的主要投向是歐洲地區(qū)(占比高達96.75%)。此時,歐洲資產處于低谷時期,正是買低賣高進行抄底性投資的好時機。
大可不必擔心香港的未來,也不要因此唱衰粵港澳商圈。香港已經發(fā)生靜悄悄的變化,誓言“改革開放”的中國日益煥發(fā)出朝氣蓬勃的活力。對國家的經濟發(fā)展和產業(yè)升級來說,當大財團不再左右經濟的每一個細節(jié)之時,客觀上是社會整體之福。從此,中小企業(yè)有了大規(guī)模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