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素軍

·哲理佳品·

巴士拉的雕塑

□謝素軍

在穆斯坦西里亞大學，他是美術專業(yè)公認的尖子生，尤其是在刀功方面，他的導師卡瑪琪·伊爾教授更對他贊賞有加。是的，他想成為一名雕塑家，要一舉成名的那種。

畢業(yè)那年，他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為國家總統(tǒng)完成一尊雕塑。導師沒有反對，他便動手了。

為了雕刻出最佳的效果，他咨詢了許多行內專家，幾乎研究遍了總統(tǒng)先生所有的相片，甚至按照導師的要求，每天都要靜默一兩個小時，感受總統(tǒng)每一個細節(jié)的心理變化。

他自認為做足了準備，下刀果斷，一氣呵成。站在總統(tǒng)雕塑面前，他想，沒有人會否認這是一件佳作。

所有人都贊嘆，太像了，惟妙惟肖，神形兼?zhèn)?，但導師告訴他，不行。這讓他特別失望。在最后一年，導師竟然沒讓他順利畢業(yè)，給他的雕刻作品打了不及格。太不公平了，所有人都為他不平。

因為導師的固執(zhí)、刁難，他黯然神傷，沒有任何告別，獨自帶著作品離開了巴格達。他發(fā)誓，終有一天，自己會證明給導師看，誰才是真正偉大的雕塑家。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在巴士拉，當總統(tǒng)先生看到自己的雕塑后，特別震撼，當場安排士兵把雕塑樹立在城市中心廣場。他一舉成名。

他成了全國乃至整個歐洲知名的雕塑家，但卡瑪琪·伊爾教授，他的導師還只是一個教授雕刻的老師而已。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他曾故意說，導師的眼光有問題，又或者，他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家伙，竟然嫉妒自己的學生而扣押了他的畢業(yè)證。

導師沒有任何回應，這讓他有些失望，但并沒有影響他向上發(fā)展的道路，十多年來，他在雕刻的道路上過得很滋潤，很自信。直到有一天，伊拉克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大兵侵占了巴士拉。

不僅僅是巴士拉，美軍進軍速度很快，他們的總統(tǒng)也不知生死。但他不大關心政治，更讓他上心的是中心廣場的總統(tǒng)雕塑。炮彈炸掉了雕塑的一條胳膊，半邊臉也不見了，甚至還有一片鮮紅的血漬在身上，他的作品毀了。

炮彈橫飛，哀鴻遍野，朋友們都在忙著逃亡，家里顯得冷冷清清，他覺得特別失落。但就在這個時候，導師找上門來了，什么也沒有說，徑直把他帶到中心廣場?？粗嵬嵝毙钡目偨y(tǒng)雕塑，導師對他說：“祝賀你，阿巴迪，你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今天，我正式通過你的畢業(yè)申請?！?/p>

他茫然地接過導師遞來的畢業(yè)證，看著那座歷經十余年風雨的總統(tǒng)雕塑，忽然覺得，自己離成為一個偉大的雕塑家還有很遠的距離。雕塑并非一日的刀刻，而是歷史的沉淀，內容永遠比形式更重要。

他再也不想雕刻雕塑，他只愿雕刻一個個鮮活的故事，一段段鮮活的歷史。

（原載《知識窗》2015年第7期 天津胡海源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