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心龍

酒事

□許心龍

小蔡坐在辦公桌前，下意識地去撓頭。這是小蔡蹲機關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撓著撓著卻停頓了下來。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手指間夾著七八根頭發(fā)，細辨有黑的黃的也有白的。大量脫發(fā)，還有不少黃白頭發(fā)，說明人變老了。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屈指算來，工作已十三個年頭。十三年，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人生有多少個十三年呢？數(shù)字不小，可奮斗的成績卻寥寥無幾—自己還是個虛職且是副的。想著想著不覺悲從中來，情緒十分低落。

回到家，小蔡對妻嘆氣：“唉，老了?！逼拚f：“胡說啥？”小蔡嘟噥：“黃發(fā)、白發(fā)、脫發(fā)。”看小蔡一臉的沮喪，妻安慰說：“奔四的人了還不能有幾根白發(fā)?！毙〔虈@氣：“人都老了還奮斗個啥勁?！逼拗浪男氖拢粺o埋怨說：“我多次叫你去市里找咱姑夫，你就是拉不下臉，自命清高，能怨誰呢？工作只是一方面，你咋不開竅呢？”小蔡想想也是，姑夫在市里是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再不找找，難道要虛職到二線嗎？

第二天一早，小蔡帶著土雞蛋、組合醬菜等特產(chǎn)就去了市里。小蔡把實情想法給姑夫訴說后，姑夫就聲音不高地說了一句話：“回去吧，等我電話?！毙〔陶艘幌拢推鹕黼x開，心里嘀咕，大領導就是大領導，言語真金貴。

這天是周六，小蔡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到湖邊公園跑步鍛煉。他覺得渾身乏力、慵懶。打開電視也不停地換頻道，感到?jīng)]有一個節(jié)目能看的，就無奈地關了電視。剛關了電視，手機響了。小蔡沒有接手機。一看來電，坐了起來：“是咱姑夫的電話?！毙〔搪劼?，如被雷擊，奪下手機就接通了電話。就聽姑夫聲音不高地說：“中午到市里錦江酒店?！?/p>

小蔡像注入了興奮劑，十點就趕到了酒店。姑夫快十二點才到酒店門口。小蔡發(fā)現(xiàn)，跟在姑夫身后的有幾個人。小蔡細瞅，還有經(jīng)常在電視上講話的馬書記。姑夫他們有說有笑魚貫進入大廳。

小蔡酒氣熏天地回到家，妻急切地問：“咋樣？”小蔡擺擺手，撫摸著胃直苦笑：“姑夫他們一句也沒有提我的事，一直就是喝酒啊?！闭f著倒頭歪在床上，還嘟噥，“我看沒戲，我看沒戲?！编絿佒挥X就睡去了。妻看小蔡喝成這狼狽樣，很心疼，嘆一聲，倒了杯水放在床邊。

時間不長，也就半年左右吧，小蔡的虛職改成了實職副局長。這一虛一實，大有講究。虛職，可以不分工，不分工就沒有具體事做；實職嘛，首先是班子成員，有明確的分工，還為下步晉升轉(zhuǎn)正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小蔡如夢方醒，回想起那天姑夫和馬書記他們大碗喝酒，不禁搖頭慨嘆：“這酒啊，就是厲害?！?/p>

小蔡心想事成，工作起來就又有了使不盡的勁。

沒幾天，小蔡單位出事了。

小蔡單位的呂科長請客吃飯，一個朋友酒后心臟病突發(fā)，死了。說是八個人喝了十斤白酒。說那死者醉睡后再沒醒來。說死者家屬哭鬧著要抬尸體到呂科長家。說后來參與酒席的每人包賠幾萬塊，呂科長是酒席召集人就更多了，有說十幾萬的，也有說幾十萬的。

這一周，小蔡沒見呂科長上班。這等事也不便探望，只佯裝不知。其實這也不算啥事，死者是有心臟病史的。關門夾手—巧了，是該呂科長倒霉罷了。

不幾天，紀委的張主任來單位了。小蔡跟張主任熟，一問是來調(diào)查呂科長的，小蔡一驚，這呂科長平時很好，也沒啥異樣啊。張主任說：“有人給領導發(fā)信息，說呂科長咋弄那么多錢，又吃又喝，還包養(yǎng)小三等等?！毙〔毯芗?，說：“呂科長一向人好，能力強，這哪是哪啊，風馬牛不相及！”張主任笑笑，沒再多說，向前走幾步，忽然轉(zhuǎn)身說：“還沒給蔡局祝賀呢?！毙〔堂πφf：“張主任大忙人，改日我請吧。”

紀委的調(diào)查還沒有結果，呂科長卻跳樓自殺了。

小蔡很快看到了政府的公告。那公告說，呂星同志長期患有抑郁癥，于昨日中午十一點二十九分跳樓自殺，經(jīng)搶救無效身亡。

小蔡淚眼模糊，心窩酸痛，大腦一片空白……

事后，不少人罵呂科長渾蛋，不像個男人，咋能隨便輕生呢，死了就真的結束了嗎？

后來，坊間傳說，是有人想?yún)慰崎L的位子了，就借題發(fā)揮……

小蔡聽后，脊背發(fā)涼，腦袋發(fā)蒙，不禁仰天頓足，這酒啊，本無事的……

（原載《百花園》2015年第7期 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