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美人三計

◎焦松林

趙容自幼父母雙亡，叔父一手把他養(yǎng)大。眼看到了成家立業(yè)的年紀，趙容還是身無分文。叔父再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財產(chǎn)給侄子。于是，趙容就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地在街頭游蕩。

這天傍晚，趙容跟著幾個朋友喝了頓酒，迷迷糊糊往家里走，迎面一個奴仆裝束的老人一把拉住趙容道：“這不是趙相公嗎？我家主人很久沒有見到你了，正想找你聊聊呢。今兒個可真巧遇到你。走，跟我走。”

趙容稀里糊涂地跟著老仆人走。沒走多遠，老仆人又說：“你沒猜出我家主人是誰吧？我用布蒙上你的眼睛，待會兒你聽到她說話，要是猜中了她的身份，老奴愿意賠你十兩銀子?！?/p>

趙容正愁沒錢花，一聽這話，哪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于是，他讓老仆人蒙上眼睛。老仆人領(lǐng)著他慢慢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老仆人說了聲“到了”，只聽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傳來幾聲清脆如鈴般的笑語：“趙公子來了，快去稟報主人?！?/p>

等到趙容被摘下蒙眼黑布，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裝飾雅致的房間之中，屋里正燃著龍涎香，彩色紗幔，紅木家具，一個美麗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向趙容抿嘴而笑?！摆w公子，發(fā)什么愣啊，這就是我家主人?！蹦莻€老仆人介紹道。

趙容傻了眼，他哪認識這個女人啊。好在接下來就是擺酒設(shè)宴，趙容也不客氣，大快朵頤，喝得酩酊大醉。等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雕龍繡鳳的床上，身邊那美人烏發(fā)披散，雙目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輕聲說道：“趙郎，你醒了？”

趙容吃了一驚，忙不迭起身穿衣。那女人微微笑了笑，說道：“趙郎不必如此，我與你本有前世姻緣，今日得見，正要一改你落魄情境?！?/p>

趙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那女人說道：“我有一些銀兩，趙郎可以拿去做些買賣。另有錦囊兩個，他日如有什么困惑，可以按大小拆開錦囊。急切之時，拆大的；困窘之時，拆小的?！?/p>

趙容一一應(yīng)了，女人拍了拍手，那個老仆人托了一只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上放著紋銀三百兩，繡花錦囊兩個，果然是一大一小?！耙股盍耍阋苍撟吡??！迸苏f道，眼里似乎有了淚光。

趙容也不敢逗留，跟著老仆人走了出去。

夜色正濃，外面漆黑一團。趙容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老仆人走著，他試圖做個印記，可老仆人根本不給他逗留的時間。

趙容回到家，以為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個夢，可銀子還在，錦囊還在，說明他不是做夢，難道遇見神仙了？趙容怔怔地想著，昏昏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日近中午。趙容下意識地去尋找昨晚去過的地方，可是無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個地方。

趙容只好決定先做買賣，他對什么都不太懂，想到自己的祖上曾經(jīng)開過綢緞鋪，于是趙容用這三百兩銀子，開了一間布店。

趙容對做生意一竅不通，布匹販回來后，壓根兒不知道怎么去賣，一件衣服大小長短，用布幾何，他更是一無所知，可以想象，他的布店生意有多糟。

不到半年，趙容再次陷入困頓，吃了上頓沒下頓，萬般無奈之下，趙容拆開那個小錦囊。只見上面寫道：若是生意困頓，可以去買些草料，不論好歹，越多越好。

草料？草料遍地皆是，老百姓都用來喂牛，買這個做什么用呢？趙容想了想，決定還是按錦囊上說的去做，趙容把家里的布匹拿出去，到鄉(xiāng)下和百姓換草料。一時間，老百姓爭先恐后地挑著草料來和趙容換布匹。熱心的百姓甚至還幫趙容把草料碼成了垛，一垛一垛地堆在那里，成了城里獨特的風景。

趙容的所作所為，讓叔父非常惱火，叔父不止一次地狠狠訓斥趙容，可趙容權(quán)當沒聽到。

布匹換草料的事情剛結(jié)束，北方突然鬧起戰(zhàn)事，戰(zhàn)火很快燒到了趙容這座城里。一時間，朝廷派了大批人馬來到城里負責防務(wù)。軍隊一來，就需要糧草。糧草緊張自然不用說，就連軍隊的馬匹，也需要草料。這時，趙容置辦的草料引起了官兵的注意，縣令親自帶人來到趙容家里，向他收購這些草料。

趙容把草料全部賣給了官兵，一下子賺了千余兩銀子。全城都轟動了。

趙容自然也得意，可他還沒得意多久，一隊官兵突然闖入他的家，要把他押走，說他通敵。花大把銀子置辦這么多草料，如果不是通敵，又該怎么解釋？

趙容嚇得面色蒼白，他拿出銀子上下打點，這才保釋回家，驚魂未定的趙容猛然想起還有一個錦囊，于是他又拆開錦囊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如果有難，可憑此物進京城找吏部。原來錦囊里還放著一份身份文書。趙容把文書拿出來一看，上面改了他的名字，他不再叫趙容，而叫劉容，文中還附注了他的身世。

趙容覺得還是去京城試一試，留在這里，兇多吉少。趙容帶上文書，揣好剩余的銀兩，直奔京城而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趙容歷經(jīng)商海反復，漸漸也懂得了為人處世的道理，他找到了吏部，還把那份偽造的身份文書交了上去。

當天晚上，趙容就獲得消息，吏部派人來旅店找他，還帶來了圣旨，圣旨敕封他為五品官，負責回原籍監(jiān)軍，就是負責看守自己原來那座城里的軍隊。

趙容很快走馬上任，他這次回去，是五品監(jiān)軍劉容。帶兵的都指揮使見他回來，再三向趙容賠不是。

趙容也沒追究那些往事，他想得最多的，就是那個睡在紗幔中的美婦人，她究竟是人還是仙，怎么會預(yù)知他的未來呢？現(xiàn)在趙容有了監(jiān)軍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地調(diào)來本城的地圖查看，他甚至還帶了一隊親兵，趕赴城中各地巡查。

這一找，趙容還真找到了。原來在這座城里，有皇帝的一處行宮，距離城中不到五里。趙容找到那里，見到守門人正是他曾在街上遇到的老仆人。那老仆人像不認識他一樣，冷冷地伸手阻擋趙容的去路：“此乃皇上和娘娘的行宮，外人一律不得入內(nèi)?！?/p>

趙容沒法進門，只得悻悻地回去了。他越想越覺得奇怪，那婦人如果是神仙，怎么會在皇帝的行宮里呢？如果是娘娘，那她又怎么會預(yù)測這么多的事呢？

這天，趙容和縣令、守城的都指揮使喝酒聊天，意外得知朝中有個劉貴妃曾經(jīng)來到這里小住過幾天。

“那個劉貴妃呀，說起來也真是命薄，皇后薨逝，按說她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了，卻突然得癆病死了。”縣令嘆道。

“也不見得，這回造反的是劉貴妃的一個親戚。她要是沒死，皇上還不知道怎么懲辦她呢。”都指揮使說道。

趙容忽然明白了，他手足冰涼地想到：分明就是劉貴妃策劃了這次兵變。而他也是劉貴妃計劃中的一環(huán)，兵變成功，他進京，正好落到劉貴妃手中，成了她的玩物。如果失敗，他進京，劉貴妃完全可以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說他通敵，她劉貴妃就可以全身而退。

幸虧她死了，皇帝憐恤她，賞給趙容一個官做。這個官，可真是“美人三計”之外的產(chǎn)物啊。

（原載《百家故事》2015年1月下 江西周浩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