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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中有賦與盛唐氣象

      2015-11-18 10:14:45郭自虎
      安徽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 2015年6期

      郭自虎

      關(guān)鍵詞: 盛唐氣象;詩中有賦;靈活多變

      摘 要: 盛唐氣象是文藝反映盛唐時代精神面貌的典型概括。唐人不再像漢人那樣創(chuàng)作出反映時代精神面貌的大賦,可是唐帝國所釀就的時代精神風(fēng)貌總是要通過文學(xué)藝術(shù)體現(xiàn)出來,詩歌就成了唐人駕輕就熟的最佳表現(xiàn)手段。從文體交融的角度看,唐詩正是接受了賦體的影響,發(fā)揮出五七言詩歌的強大優(yōu)勢,代替大賦那種笨拙、堆砌的形式,以其闊大雄勁的氣勢、靈活多變的方式反映了大唐盛世的精神面貌。

      中圖分類號: I 207.22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5)06076108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序》中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xué),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盵1]將賦和詩這兩種文體看作漢唐兩大盛世代表文學(xué)樣式。當(dāng)代辭賦學(xué)專家趙逵夫說:“總的說來,武、宣時代是代表漢賦特色的文賦、特別是騁辭大賦內(nèi)容與形式結(jié)合最好之時。大漢王朝積極進(jìn)取的時代精神,巨麗為美的審美特征,鋪排夸張的語言風(fēng)格,都與賦的內(nèi)容相一致,從而形成在相當(dāng)長時間中縈繞在賦家心頭的漢賦之魄,使無數(shù)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自覺不自覺地去模仿它,追求它的效果,尋找它的精神。它的深厚華美,宏偉正大,像盛唐詩歌一樣,都是特定歷史時代的產(chǎn)物,后人不可能重新創(chuàng)造或摹擬得到。”[2]29將西漢大賦與盛唐詩歌相提并論,指出其“深厚華美”與“宏偉正大”的美學(xué)特征,并與時代精神特征聯(lián)系在一起,是很有見地的。

      從漢代文學(xué)樣式來看,散體大賦居于主流地位。漢大賦的產(chǎn)生是適應(yīng)時代的需要,西漢至武帝時,帝國具有強大聲威,為表現(xiàn)漢王朝的雄邁聲威與宏偉氣魄,于是產(chǎn)生了巨麗鋪排的賦體。劉熙載謂“西漢賦氣息厚”“漢賦恢之而彌廣。”[3]126之所以顯得厚重、恢弘,其根本原因來自于恢弘闊大的時代。漢大賦在題材上多寫都市、宮室、游獵,采用鋪張揚厲的手法,顯得氣勢開闊,所謂“苞括宇宙,總覽人物”(《西京雜記》卷二載司馬相如語),劉勰謂之“體國經(jīng)野,義尚光大”(《文心雕龍·詮賦》),也最能體現(xiàn)漢代社會風(fēng)貌與時代精神,班固稱其“興廢繼絕,潤色鴻業(yè)”(《兩都賦序》)。

      騁辭是漢大賦的主要特征,司馬相如論賦的創(chuàng)作:“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zhì)。一經(jīng)一緯,一宮一商,此賦之跡也?!保ā段骶╇s記》卷二)劉熙載說:“賦兼敘列二法:列者,一左一右,橫義也;敘者,一先一后,豎義也?!盵3]131這種以宮商、經(jīng)緯、左右、先后排列而成的如錦繡般篇什,自然會顯得絢人眼目。應(yīng)當(dāng)看到,漢大賦在宏麗的外表背后包含的是一種時代心理特征,李澤厚認(rèn)為漢代那些狀貌寫景、鋪陳百事的皇皇大賦,如《子虛》《上林》《兩都》《兩京》,“盡管是那樣堆砌、重復(fù)、笨拙、呆板,但是江山的宏偉、城市的繁盛、商業(yè)的發(fā)達(dá)、物產(chǎn)的豐饒、宮殿的巍峨、服飾的奢侈、鳥獸的奇異、人物的氣派、狩獵的驚險、歌舞的歡快……在賦中無不刻意描寫,著意夸揚……它們所力圖展示的,不仍然是這樣一個繁榮富強、充滿活力、自信和對現(xiàn)實具有濃厚興趣、關(guān)注和愛好的世界圖景么?盡管呆板堆砌,但它在描述領(lǐng)域、范圍、對象的廣度上,卻確乎為后代文藝所再未達(dá)到。它表明中華民族進(jìn)入發(fā)達(dá)的文明社會后,對世界的直接征服和勝利,這種勝利使文學(xué)和藝術(shù)也不斷要求全面地肯定、歌頌和玩味自己存在的自然環(huán)境、山岳江川、宮殿房屋、百土百物以致各種動物對象……漢代文藝盡管粗重笨拙,卻如此之心胸開闊,氣派雄沉,其根本道理就在這里。”[4]98-100將“皇皇大賦”與輝煌時代緊密聯(lián)系作了淋漓盡致的闡發(fā)。

      唐代是繼漢代之后中國歷史上又一輝煌盛世,它所激發(fā)出來的時代精神也必然在文學(xué)藝術(shù)領(lǐng)域有所體現(xiàn),文藝上的“盛唐氣象”就是最典型的概括。然而,就詩、賦兩種文體而言,這種氣象不是通過賦而卻是以詩的形式來表現(xiàn)的。盡管有人給唐賦極高評價,如清代王芑孫即說:“詩莫盛于唐,賦亦莫盛于唐”(《讀賦卮言·審體》),“(賦)至唐而百變具興,無體不備”(《讀賦卮言·謀篇》)。盡管唐人依然有獻(xiàn)賦受賞之記載,如“(謝)偃嘗為《塵》、《影》二賦,甚工,太宗聞而召見,自制賦序,言‘區(qū)宇乂安,功德茂盛,令其為賦。偃奉詔撰成,名曰《述圣賦》,賜彩數(shù)十匹”(《舊唐書·文苑傳上·謝偃》)。杜甫于天寶十載向玄宗獻(xiàn)《三大禮賦》,“帝奇之,使待制集賢院,命宰相試文章”(《新唐書·文藝傳中·杜甫》)。然而,唐賦在唐代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遠(yuǎn)不如詩文,李調(diào)元云:“《文苑英華》所載律賦至多者,莫如王起,其次則李程、謝觀,大約私試所作而播于行卷者,命題皆冠冕正大。”(《賦話》卷二)冠冕正大的命題是為了應(yīng)試而揣摩的,并非代表行文的恢弘大氣。李調(diào)元對于“馳騁才情,不拘繩尺”的律賦創(chuàng)作,僅列舉元稹、白居易而已,而元白并沒有寫出一篇如漢大賦那樣富麗堂皇的作品。唐詩散發(fā)出來璀璨的光芒使得唐賦的成就相形見絀,乃至于明清有一些學(xué)者對唐賦評價極低,何景明有“唐無賦”之說(《雜言十首》),胡應(yīng)麟說:“賦盛于漢,衰于魏,而亡于唐。”[5]5439程廷祚說:“唐以后無賦,其所謂賦者,非賦也?!保ā厄}賦論中》)雖然說得有些偏頗,但是值得我們對唐賦的發(fā)展作進(jìn)一步的思考。林庚認(rèn)為盛唐時代由于五七言詩的高度成熟并取代了賦,“這時只是在取士的考試中還為賦及其影響保留著最后的陣地?!盵6]54唐人以詩揚名后世者眾多,李杜則如眾星捧月,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相對如此殊榮,唐賦則望塵莫及。

      雖然唐人不再像漢人那樣創(chuàng)作出煌煌大賦,可是強大、繁盛的唐帝國所釀就的精神風(fēng)貌總會尋找到突破口,作為古典鼎盛期的詩歌就成了唐人駕輕就熟的表達(dá)手段。杜甫說“彩筆昔曾干氣象”(《秋興八首》其八),所謂“彩筆”可能包含他所作《三大禮賦》的賦筆,但是從杜詩內(nèi)容深廣度來看還應(yīng)是側(cè)重于詩筆。宋代嚴(yán)羽說:“唐人與本朝人詩,未論工拙,直是氣象不同?!盵7]144“盛唐諸公之詩,如顏魯公書,既筆力雄壯,又氣象渾厚?!保ā洞鸪隼^叔臨安吳景仙書》)應(yīng)該說嚴(yán)羽將詩歌“氣象”看作時代典型特征的判斷是準(zhǔn)確的。林庚對“盛唐氣象”作較為充分的闡發(fā),“盛唐氣象所指的是詩歌中蓬勃的氣象,這蓬勃不只由于它發(fā)展的盛況,更重要的乃是一種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時代性格。這時代性格是不能離開了那個時代而存在的。盛唐氣象因此是盛唐時代精神面貌的反映。”[6]26并將“盛唐氣象”與盛唐詩歌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盛唐氣象是一個時代的性格形象,是盛唐詩歌普遍的基調(diào)”[6]48。endprint

      由此可見,在反映闊大、旺盛的時代精神方面,漢賦與唐詩都是典型的文體。如果從文體交融的角度來看,由于唐詩吸收賦體的一些表現(xiàn)手段,充分發(fā)揮出五七言詩的強大優(yōu)勢,代替大賦那種笨拙、堆砌的形式,以其闊大雄勁的氣勢、靈活多變的方式反映了大唐盛世的精神面貌。

      由漢賦到唐詩,不僅經(jīng)歷了此消彼長的過程,也是詩賦相互交融乃至產(chǎn)生新變的過程,林庚指出:“‘漢賦與‘唐詩各自代表著漢唐兩代如此相似的統(tǒng)一盛世,而兩者之間卻又表現(xiàn)著如此水火不能相容。漢代有賦家而無詩人,唐代有詩人而無賦家;中間魏晉六朝則詩賦并存,呈現(xiàn)著一種過渡的折衷狀態(tài)……這個現(xiàn)象可以幫助我們看出,作為一個整體的五七言詩壇,自建安經(jīng)過六朝,乃正是處于走向成熟高潮的過渡與折衷階段。在這個階段中詩歌開始居于優(yōu)勢,賦也開始偏離漢賦的軌道而逐漸向詩歌的道路上靠攏……賦已經(jīng)放棄了自身所具有的特征,因此也就沒有多少再繼續(xù)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到了這個時候,詩也就水到渠成地取代了賦。”[6]53這段話從文體角度揭示漢唐之世賦與詩這兩種重要文體消長的內(nèi)在根源,賦向詩靠攏,因而詩盛而賦衰。當(dāng)然,唐代的詩并非完全取代賦,唐代雖然沒有產(chǎn)生大賦,但卻又以律賦的形式繼續(xù)存在著,與詩并列為科舉考試科目。五七言詩因為吸收了賦的養(yǎng)料而發(fā)展壯大,乃至走向頂峰,應(yīng)該說唐代詩中有賦。

      詩賦本就相通,劉熙載說:“詩為賦心,賦為詩體。詩言持,賦言鋪,持約而鋪博也。古詩人本合二義為一,至西漢以來,詩賦始各有專家?!盵3]121詩賦既然本是一家,文體有分即有合。唐人的才情并非見諸賦體,他們更擅長在詩歌這一領(lǐng)域縱橫馳騁,施展才華。就文體而言,詩歌篇幅不敵大賦,但是,由于唐人能夠積極吸收賦體的一些表現(xiàn)手段,對詩歌自身潛在功能作多方面開掘,使之既能表現(xiàn)唐帝國闊大氣象,又取得比漢大賦更為氣象萬千、豐富多彩的效果。

      揚雄曾對“詩人之賦”與“辭人之賦”作比較,說“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法言·吾子》)。我們不妨借用“詩人之賦麗以則”來概括唐詩的某些重要特征,即唐代一些詩作借用賦的表達(dá)方式而作有節(jié)制的鋪敘,從而顯示出壯麗色彩、雄偉氣勢,但又不至于顯得堆垛、煩瑣與板滯。例如京邑為漢大賦的重要表現(xiàn)題材,漢代京邑賦在錯綜繁富的描寫之中,典型地體現(xiàn)一個時代的繁盛景象。長安、洛陽作為漢唐盛世的都城,集政治、文化、商業(yè)于一體,上演過一幕幕輝煌大戲,如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都是煌煌巨制。唐人也同樣興趣盎然,在初唐詩歌中即有正面表現(xiàn)。

      唐太宗作為一代英主,“文武間出”,在唐代文壇上引領(lǐng)風(fēng)氣,“凡其所作,足為師象”[8],清編《全唐詩》將其詩作放在首卷,其《帝京篇》十首又居卷首。

      太宗文武間出,首辟吟源,宸藻概主豐麗……然如“一朝辭此地,四海遂為家”、“昔乘匹馬去,今驅(qū)萬乘來”,與“風(fēng)起云揚”之歌,同其雄眄,自是帝者氣象不侔。[9]43

      唐太宗詩雖偶儷,乃鴻碩壯闊,振六朝靡靡。[10]87

      唐初惟文皇《帝京篇》,藻贍精華,最為杰作,視梁、陳神韻少減,而富麗過之。[5]5466

      作為一代英主,唐太宗詩歌顯示出不同凡響的“帝者氣象”,上述論者揭示其主要特征為:豐麗、偶儷、富麗、鴻碩、壯闊。漢大賦的顯著特征不正是辭采繁富與氣象闊大嗎?《帝京篇》其一:“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綺殿千尋起,離宮百尺馀。連甍遙接漢,飛觀迥凌虛。云日隱層闕,風(fēng)煙出綺疏。”本詩句句皆對,幾乎一句一景,鋪排、偶儷之特征非常明顯,同時又不失闊大雄壯之氣,帶有較為明顯的漢大賦鋪排夸飾的特征,可視作兩漢京都大賦的高度濃縮。

      正如劉熙載所指出的:“賦起于情事雜沓,詩不能馭,故為賦以鋪陳之。斯于千態(tài)萬狀,層見疊出者,吐無不暢,暢無或竭。”[3]121因此,能夠傳達(dá)類似漢大賦精神的往往還需要有一定的篇幅才行,唐人歌行體與前代詩歌相比篇幅大大加長,鋪衍更為充分,“初唐四杰”詩歌創(chuàng)作即具此特征。如盧照鄰的《長安古意》,

      全篇鋪敘帝都繁華,宮室之美,人物之盛。道路、車馬、宮殿、人物,大與小、內(nèi)與外、上與下、古與今、情與景、貴與賤、美與丑、好與壞,圍繞長安城這一中心,凡是能夠想象到的生活場景、人物百態(tài),皆一一收入筆下,猶如快鏡頭的不斷閃現(xiàn),不失為精彩而傳神的展現(xiàn)。通篇格局雄遠(yuǎn),句法奇古。篇終是自嘲也有自信,又有警世意味。從表現(xiàn)的題材、漫長的篇幅、鋪衍的手法、勸諷結(jié)合的結(jié)構(gòu)來看,難道不像是漢大賦的再現(xiàn)嗎?然而,其語言之流暢,描寫之生動,音調(diào)之和諧,筆法之跳躍,又是板滯堆砌甚至佶屈聱牙的漢大賦難以比肩的。在表現(xiàn)唐帝國都城的繁富多樣方面,有此詩篇還有再寫大賦的必要嗎?

      又如駱賓王的《帝京篇》。

      毛先舒評云:“初唐如《帝京篇》……非鉅匠不辦,非徒博麗,即氣概充碩……唐人無賦,此調(diào)可以上敵班、張。”[10]87由“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使人聯(lián)想到司馬相如《上林賦》中的“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都是以此引發(fā)出下面具有夸飾性的描寫,本詩節(jié)節(jié)相生,又井然不亂:首寫帝居得局,次及星躔山川,城闕離宮,再及諸侯王貴之邸第,衣冠文物之盛,車馬飲饌之樂,乃至游俠倡婦。使人感到帝京之大,無所不有。其中鋪寫的樓臺建筑以及人物,多半以漢喻唐,具有明顯的漢大賦遺風(fēng)。雖有鋪排,但并非一味堆砌,在轉(zhuǎn)接處具有詩的飛躍性,其間鋪敘串合,沒有博大的才力難以勝任。

      李白出現(xiàn)在盛唐時代高潮之中,是盛唐時代最突出的代表,他的詩從多方面反映出時代氣象。李陽冰謂之:“自三代已來,風(fēng)騷之后,馳驅(qū)屈、宋,鞭撻揚、馬,千載獨步,唯公一人?!ü恼?,橫被六合,可謂力敵造化歟?!保ā恫萏眉颉罚├铌柋浞挚隙ɡ畎椎脑姼鑴?chuàng)作才華,而特別舉出屈、宋、揚、馬這幾位辭賦大家作為參照,耐人尋味。所謂“橫被六合”與司馬相如所說的“苞括宇宙”又是多么的相似。李白一生喜歡名山大川,并用如椽巨筆加以傳神表現(xiàn),顯示出雄壯筆力。許學(xué)夷謂:“屈原《離騷》,本千古辭賦之宗……(白)《遠(yuǎn)別離》《蜀道難》《天姥吟》,雖變幻恍惚,盡脫蹊徑,實與屈子互相照映?!盵11]6181將《蜀道難》諸篇與“千古辭賦之宗”的《離騷》相媲美?!妒竦离y》是奠定李白“詩仙”稱號的重要作品,陸時雍評云:“近賦體,魁梧奇譎,知是偉大?!盵12]10739其詩有云:endprint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biāo),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zhuǎn)石萬壑雷。

      由《蜀道難》的描寫,不禁使人聯(lián)想到枚乘《七發(fā)》中的一段:

      龍門之桐,高百尺而無枝。中郁結(jié)之輪菌,根扶疏以分離。上有千仞之峰,下臨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則烈風(fēng)漂霰、飛雪之所激也,夏則雷霆、霹靂之所感也。朝則鸝黃、鳱鴠鳴焉,暮則羈雌、迷鳥宿焉。獨鵠晨號乎其上,鹍雞哀鳴翔乎其下。

      李白詩上下俯仰的視角,神話、傳說、動物、植物,紛紛涌現(xiàn),極力想象、渲染、夸張的手法運用,從而取得驚心動魄的效果,與上舉《七發(fā)》片段確實有些接近,只是在寫貌方面賦顯得更為具體。此外,《蜀道難》用語奇特,正如劉熙載所云:“賦取乎麗,而麗非奇不顯,是故賦不厭奇?!盵3]132本篇在追求奇麗這一特征方面亦與賦相通。

      再看其《夢游天姥吟留別》:《唐宋詩醇》卷六評云:“七言歌行,本出楚騷、樂府。至于太白,然后窮極筆力,優(yōu)入圣域?!北酒醒詨粲?,恍惚奇幻,筆法縱橫變化,以極度夸飾的語言來窮形盡相,從而造成絢爛多彩令人遐想的境界。有鋪寫而跳躍性極大,景象不斷轉(zhuǎn)換又始終氣勢貫穿,正如清代延君壽所評:“全以筆力驅(qū)駕,遂成鞭山倒海之能?!盵13]1814

      杜甫是盛唐時代另一位偉大代表詩人,他的詩從多方面反映唐王朝的繁盛氣象?!缎绿茣ざ鸥髻潯吩u云:“至甫,渾涵汪茫,千匯萬狀,兼古今而有之?!边@一說法沿襲元稹《杜甫墓系銘》而來,原意是指杜甫作為此前中國古典詩歌創(chuàng)作集大成者,我們也不妨看作是對杜甫的闊大心胸及其詩歌藝術(shù)恢弘氣度的概括。張戒評云:“(杜甫)在山林則山林,在廊廟則廊廟,遇巧則巧,遇拙則拙,遇奇則奇,遇俗則俗,或放或收,或新或舊,一切物、一切事、一切意,無非詩者?!盵14]3248有如此豐富闊大的容受性,根本用不著大賦那樣笨拙文體來加以表現(xiàn)了。

      杜甫的五、七言古詩,體裁雖然不同,但顯示出來的主要風(fēng)格則是一致:才力博大,篇幅開闊,氣勢逼人,這也正是漢大賦的主要特征。我們不妨取杜甫《飲中八仙歌》,由其對人物的描寫,“見開元太平人物之盛。”[15]10189全詩如下: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圣稱世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圣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云煙。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辨驚四筵。

      本詩并非描寫一場具體的盛宴,而是大唐八位仙才在杜甫筆下的聚集,杜甫以鋪排手法對不同身份卻具有共同時代精神特征的人物作傳神刻畫,如同八幅錦屏逐漸展開,崔之貌、蘇之禪、李之詩、張旭之草圣、焦遂之高談,皆任其性情,逞其才俊,借酒而得以活現(xiàn)。大唐士人的自由、浪漫、傲岸精神得到了集中展現(xiàn)。這種似賦鋪排,又有史傳成分,更具有詩的跳躍,顯示出杜甫為表現(xiàn)具有典型時代精神特征人物而在詩體上所作的大膽創(chuàng)新,“一路如連山斷嶺,似接不接,似閃不閃,極行文之樂事。”“用《史記》合傳例為歌行,須有大力為根。至于錯綜剪裁,又乘一時筆勢興會得之,此有法而無法者也?!盵16]828所謂“有法而無法”,正是根據(jù)表達(dá)的需要對七古作大膽革新的體現(xiàn)。

      杜甫的《麗人行》,為了突出表現(xiàn)人物的富麗,也是采用鋪敘手法,“態(tài)濃意遠(yuǎn)淑且真”,狀其豐神之麗,“肌理細(xì)膩骨肉勻”,狀其體貌之麗,“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狀其服色之麗,可見通身華麗,與曹植《洛神賦》寫法有些接近。鐘惺評云:“本是諷刺,而詩中直敘富麗,若深羨不容口者,妙妙!如此富麗,一片清明之氣行其中,標(biāo)出以見富麗之不足為詩累?!盵17]7348正因為鋪敘,才能顯示富麗氣息。當(dāng)然,表現(xiàn)富麗并非最終目的,本詩意在諷刺,“美人相、富貴相、妖淫相,后乃現(xiàn)出羅剎相,真可笑可畏。”(《杜詩鏡銓》引蔣弱六評語)以上諸相非鋪寫難以傳達(dá),這種贊中含諷的手法與漢賦也是相通的。

      如果說在反映“盛唐氣象”方面,詩歌吸收賦體鋪敘的表現(xiàn)手法,還傾向于以數(shù)量取勝,那么唐代一些抒情寫景詩作,尤其是一些短章,更多的還是借鑒大賦之魄而非大賦之形,以凌云健筆展現(xiàn)恢弘的氣象,即以短小精悍的形式又具有強大的力度和氣勢取得震撼人心的效果。

      作大賦需要博大的才氣,劉熙載云:“以賦視詩,較若紛至沓來,氣猛勢惡。故才弱者往往能為詩,不能為賦。積學(xué)以廣才,可不豫乎?”[3]133將詩賦比較,從而得出賦體“氣猛勢惡”的特征,就大賦而言是正確的,然而,進(jìn)一步推斷“才弱者往往能為詩,不能為賦”就顯得有些片面,以此來衡量盛唐詩作就會捍格難入。比如表現(xiàn)狩獵場面,司馬相如《子虛賦》作如下描寫:

      楚王乃駕馴駁之駟,乘雕玉之輿;靡魚須之橈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將之雄戟,左烏號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乘,孅阿為御,案節(jié)未舒,即陵狡獸。蹴蛩蛩,轔距虛;軼野馬,,乘遺風(fēng),射游騏。倏眒倩俐,雷動飆至,星流霆擊。弓不虛發(fā),中心決眥,洞胸達(dá)掖,絕乎心系。獲若雨獸,掩草蔽地。

      再看王維《觀獵》:

      風(fēng)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忽過新豐市,還歸細(xì)柳營?;乜瓷涞裉?,千里暮云平。

      對于狩獵場面,詩歌完全不同于賦作因鋪排而帶來的繁富,而是注意起承轉(zhuǎn)結(jié)的安排,不僅正面刻畫,還從虛處傳神,側(cè)面烘托,著墨不多卻給人豐富的想象。對此,清代張謙宜作了精當(dāng)?shù)姆治觯骸啊L(fēng)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一句空摹聲勢,一句實出正面,所謂起也?!菘蔸椦奂?,雪盡馬蹄輕,二句乃獵之排場鬧熱處,所謂承也?!鲞^新豐市,還歸細(xì)柳營,二句乃獵畢收科,所謂轉(zhuǎn)也?!乜瓷涞裉?,千里暮云平,二句是勒回追想,所謂合也。不動聲色,表里俱徹,此初唐人氣象。”[6]卷五846對于狩獵的熱烈場面僅稍作暗示,更多的還是留給讀者以想象,如此寫法同樣見出“初唐人氣象”。此處所說的“初唐”應(yīng)是指大唐帝國處于上升階段的前期,并非文學(xué)史習(xí)慣將唐詩“四分法”的第一個時期。endprint

      在詩賦中,水是重要表現(xiàn)對象,如枚乘《七發(fā)》觀濤場景:

      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鷺之下翔。其少進(jìn)也,浩浩溰溰,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其波涌而云亂,擾擾焉如三軍之騰裝。其旁作而奔起者,飄飄焉,如輕車之勒兵。六駕蛟龍,附從太白,純馳皓蜺,前后絡(luò)繹。颙颙卬卬,椐椐強強,莘莘將將。壁壘重堅,沓雜似軍行。訇隱匈礚,軋盤涌裔,原不可當(dāng)。觀其兩旁。則滂渤怫郁,漠感突,上擊下律,有似勇壯之卒,突怒而無畏。蹈壁沖津,窮曲隨隈,逾岸出追;遇者死,當(dāng)者壞。

      以上一段對于觀濤的宏偉場景描寫,顯示出如下特征:一是抓住時間進(jìn)程,作過程描繪;二是前后左右作全方位觀察描寫;三是作同類疊加渲染,以加深讀者印象。

      而水在李白筆下,則是另一種表達(dá)方式。李白喜歡名山大川,又有出色駕馭山水氣勢的才華,在他筆下,三言兩語往往就具有無邊的氣勢。言長江,則有:“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云萬里動風(fēng)色,白波九道流雪山?!保ā稄]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一風(fēng)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閣?!保ā稒M江詞》)狂風(fēng)卷浪,洶涌澎湃,風(fēng)助水勢,無可阻擋,雖無江海賦之形,卻極具其勢。言黃河,則有:“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保ā秾⑦M(jìn)酒》)“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保ā顿浥崾摹罚包S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zhuǎn)秦地雷……巨靈咆哮擘兩山,洪波噴箭射東海。”(《西岳云臺歌送丹丘子》)幾乎沒有時間過程,甚至間不容發(fā),然而卻顯得極為壯浪恣肆。不同于漢大賦的疊加、堆砌式描寫,具有詩的想象、靈動。言瀑布,則是:“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保ā锻麖]山瀑布水》)在五彩斑斕、大氣磅礴的描寫之中,包含著無限的遐想與展望。

      杜甫曾對庾信高度評價:“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戲為六絕句》),這種評價,杜甫自己的創(chuàng)作也足以當(dāng)之。杜甫的《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是一首題畫詩,被清代張謙宜譽為“用筆少,光景多。”[6]卷四830詩云:

      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壯哉昆侖方壺圖,掛君高堂之素壁。巴陵洞庭日本東,赤岸水與銀河通,中有云氣隨飛龍。舟人漁子入浦溆,山木盡亞洪濤風(fēng)。尤工遠(yuǎn)勢古莫比,咫尺應(yīng)須論萬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

      清代王嗣奭評云:“余謂王之畫,只‘咫尺‘萬里盡之。題云‘山水圖,而詩換以‘昆侖方壺圖……中舉‘巴陵洞庭,而東極于日本之東,西極于赤水之西,而直與銀河通,廣遠(yuǎn)如此,正根‘昆侖方壺來;而后面收之以咫尺萬里,盡之矣。中間‘云‘龍‘風(fēng)‘木‘舟人‘漁子‘浦溆‘洪濤,又變出許多花草來,筆端之畫,妙已入神矣?!保ā抖乓堋罚┒旁姵浞职l(fā)揮詩歌語言的長處,句式長短交錯,虛詞靈活運用,充分調(diào)動人們豐富的想象力,在有限的篇幅中表現(xiàn)如此豐富廣遠(yuǎn)的景象。即使單句如“山木盡亞洪濤風(fēng)”,僅僅七個字,而風(fēng)勢、水勢與樹勢盡在其中,顯示出何等筆力!

      嚴(yán)羽說盛唐諸公詩作“言有盡而意無窮”[7]26,又說“氣象渾厚”,將渾厚看作是氣象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所謂“渾厚”,林庚釋曰“使得三言兩語就抵得無盡的言說”[6]35。既然詩歌有如此美妙的功能,又何必花費巨大精力去構(gòu)思長篇大賦呢?如杜甫的“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春宿左省》),看似寫景,而帝居高迥,全已畫出,顯得多么正大冠冕?!办浩烊张埳邉?,宮殿風(fēng)微燕雀高”(《奉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亦以偉麗之景見典雅重大之氣象。

      不同于賦的鋪排,詩歌似乎比不上賦體容易創(chuàng)造出開闊的天地。然而,五七言詩至唐代走向成熟,尤其是唐人運用廣泛的近體詩,由于受到篇幅限制,特別注重語言的錘煉,結(jié)構(gòu)的開闔變化,這樣往往能夠做到在短篇之中蘊含長篇氣勢,即杜甫所說的“咫尺應(yīng)須論萬里”。杜甫的律詩,錯綜任意,寓變化于嚴(yán)整之中,往往顯得氣局闊大。清代延君壽將杜甫《望岳》與《北征》并舉,謂:“古人手段,縱則長河落天,收則靈珠在握,神龍九霄,不得以大小論?!盵13]1796宋代范溫評杜詩名句:“《望岳》詩云‘齊魯青未了,《洞庭》詩云‘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語既高妙有力,而言東岳與洞庭之大,無過于此?!盵18]1250杜詩名句尚有:“高江急峽雷霆斗,古木蒼藤日月昏”(《白帝》),“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閣夜》),“既雄渾奔放又是何等的凝煉!幾乎每個字都起著暗示形象的作用,造成了有如浮雕一般的效果?!盵6]137

      古人喜將李杜名句加以比較,如胡應(yīng)麟就將杜甫《旅夜書懷》中“氣象極佳”的兩句詩與李白詩相聯(lián)系加以評點,謂“‘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太白壯語也;杜‘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骨力過之?!盵5]5496可以看出,面對同一對象,有晝景與夜景之別,以及行舟暫視與停舟細(xì)觀之分,盡管觀察時間、角度各異,而雄偉闊大則是一致的。林庚對杜甫上述兩句作了精當(dāng)?shù)年U釋:“短短的十個字,就寫了多少景物!眼底的大江,頭上的天空,天空中眾多的星星,大江中奔涌的月亮,月光和面前無邊無際的原野,無不踴躍地呈現(xiàn)出來,好像夜空下的整個的宇宙都囊括在這兩句詩中了?!盵6]138

      即使是像王維這樣以寫山水田園著稱并具有閑適情趣的詩人,也不乏雄闊氣勢的詩句,明代王鏊說:“摩詰以淳古淡泊之音,寫山林閑適之趣,如輞川諸詩,真一片水墨不著色畫。及其鋪張國家之盛,如‘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云里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又何其偉麗也!”[19]1690其“偉麗”的詩句遠(yuǎn)不止上述幾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使至塞上》),何等雄渾、壯闊,“渡頭馀落日,墟里上孤煙”(《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顯得“自然流轉(zhuǎn),而氣象又極闊大”[20]422,“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送邢桂州》),“氣象雄闊,涵蓋一切。”[20]430,“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不僅表現(xiàn)出如畫境界,而且極富氣勢。endprint

      陸機《文賦》說:“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辟x重在鋪寫事物,而抒情則是詩歌的本質(zhì)特征。相對于漢大賦的“曲終奏雅”“勸百而諷一”,唐詩在壯觀景象描寫之中更能見出詩人的胸襟、性情,展現(xiàn)出飽滿的、蓬勃的精神風(fēng)貌。李澤厚說:“如果說,西漢是宮廷皇室的藝術(shù),以鋪張陳述人的外在活動和對環(huán)境的征服為特征,魏晉六朝是門閥貴族的藝術(shù),以轉(zhuǎn)向人的內(nèi)心、性格和思辨為特征,那么唐代也許恰似這兩者統(tǒng)一的向上的一環(huán):既不純是外在事物、人物活動的夸張描繪,也不只是內(nèi)在心靈、思辨、哲理的追求,而是對有血有肉的人間現(xiàn)實的肯定和感受,憧憬和執(zhí)著。一種豐滿的、具有青春活力的熱情和想象,滲透在盛唐文藝之中。即使是享樂、頹廢、憂郁、悲傷,也仍然閃爍著青春、自由和歡樂。這就是盛唐藝術(shù),它的典型代表,就是唐詩?!盵4]158-159可見,唐詩是主客觀世界結(jié)合得最為完美的藝術(shù)。如果說客觀世界有其相似性,而人的主觀性情則千差萬別,唐代詩人在展現(xiàn)大唐帝國雄偉氣象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流露個人性情,這樣就顯示出比漢大賦更為豐富多彩的個性特征。

      比較而言,賦的描寫基本是平鋪,重在繪形,是以體積巨大取勝,詩歌也往往離不開景物,然而與賦的體物不同,是以傳神見長。如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中夸云夢的一段話:

      云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郁,隆崇嵂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云;罷池陂陀,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黃白坿,錫碧金銀,眾色炫耀,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珉琨珸,瑊玏玄厲,瑌石碔砆。

      上述有關(guān)山、土、石的描寫,基本上是事物量的疊加,用偏旁相同的字詞是其明顯特征。漢大賦是以其數(shù)量巨大顯示其描寫對象的氣魄,這種疊加式鋪寫顯得凝重而缺少靈動感。同樣描寫山水景物,我們看杜甫筆下的泰山: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望岳》)

      由于詩歌受到篇幅的限制,不能作簡單的形貌鋪寫,而是抓住其典型特征,作形神兼?zhèn)涞目坍嫛V虚g兩聯(lián)對泰山既有大筆揮灑,又有細(xì)膩刻畫,顯示其大氣磅礴與氣象萬千的面貌。而尾聯(lián)卻是典型的抒情之筆,體現(xiàn)出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壯闊胸襟。在有限的篇幅中不僅傳達(dá)出震人心魄的自然界氣勢,還透露出詩人總覽萬物的心胸。仇兆鼇作如下解讀:“詩用四層寫意:首聯(lián)遠(yuǎn)望之色,次聯(lián)遠(yuǎn)望之勢,三聯(lián)細(xì)望之景,末聯(lián)極望之情。上六實敘,下二虛摹……其氣骨崢嶸,體勢雄渾,能直駕齊、梁之上?!盵21]3杜詩將泰山的景色、氣勢與詩人的心胸很好地融為一體。

      再如李白的《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將山水美景和個人的感受相結(jié)合,使得山水美景散發(fā)出一股仙氣。李白的山水名篇多半將主體情感強烈介入,而非客觀描寫,因此透射出無窮的魅力。

      正因為詩歌中氣象與性情并具,就避免了漢大賦那樣過于注重展示外在客觀對象顯得板滯的毛病,即使是表現(xiàn)同一對象,也能顯示出個性差異,其靈活性、生動性往往也源于此。如杜甫的《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屬于同題共詠,參加者有杜甫、高適、岑參、儲光羲、薛據(jù),對于杜詩,鐘惺評曰:“登望詩不獨雄曠,有一段精神冥悟,所謂令人發(fā)深省也?!笔琢湎略u曰:“他人于此能作氣象語,不能作此性情語,即高、岑擱筆矣?!盵17]7347仇兆鼇評曰:“同時諸公登塔,各有題詠。薛據(jù)詩,已失傳;岑、儲兩作,風(fēng)秀熨帖,不愧名家;高達(dá)夫出之簡凈,品格亦自清堅;少陵則格法嚴(yán)整,氣象崢嶸,音節(jié)悲壯,而俯仰高深之景,盱衡古今之識,感慨身世之懷,莫不曲盡篇中,真足壓倒群賢,雄視千古矣?!盵21]106正如上述兩位詩評家所指出的,杜甫不僅作“氣象語”,而且能作“性情語”, 包含“古今之識”與“身世之懷”,所以高于他人。我們不妨也借用此說,漢大賦能作氣象語而不能作性情語,唐詩既能作氣象語又能作性情語,這是唐詩超出漢大賦的又一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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