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_高東生
口紅
文/圖_高東生
在木芙蓉寬大的葉子上,我老遠就看見有一只鮮艷的毛毛蟲。
大部分蟲子都是生物界的弱勢群體,缺乏必要的武器和鎧甲,不過它們善于偽裝、擬態(tài),或者在危急的時候動用真正的“生化武器”。但也有一部分蟲子慣于虛張聲勢,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非常招搖。說不上它們孰優(yōu)孰劣,當你真正走進它們的世界時才會知道:活著,都不容易。
這只毛毛蟲有著黃、綠、白相間的條紋,身上布滿黑色的斑點,每一個斑點處都長著一根纖毛。這已經(jīng)像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了,但更讓人驚訝的是,當我換一個角度看它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竟然涂抹了鮮艷的“口紅”。綠色的身軀上,這么閃亮的一點,真是如烈焰般奪人眼球。
放大細看,我又產(chǎn)生了懷疑:因為有一對軟足超過了嘴的位置,而且,“口紅”上長著幾根“胡子”,這都不利于進食,況且,在這里我也沒看到口器。再仔細看看,我才發(fā)現(xiàn):哦,這點“口紅”原來是它美麗的臀部。
奇怪了吧?愛美的女人們?yōu)槟樀暗那嘻愘M盡心思,甚至不惜花重金美容乃至整容,我都可以理解。為屁股,還是一只昆蟲,簡直匪夷所思!但進化其實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誰都不會做徒勞無益的傻事,哪怕是一只普通的蟲子。稍有生物常識的人應(yīng)該能猜到,這是一種偽裝。我在一本專業(yè)的書上看到,烏樟鳳蝶幼蟲的尾部也有假眼。生物學家的解釋是:當捕食者接近幼蟲時,會發(fā)現(xiàn)自己和幼蟲竟“面對面”了,而這種“面對面”的方式很有效,因為捕食者通常不愿意攻擊一個用對抗的“眼神”盯著自己的美味佳肴。
我在濕地公園拍到了一只灰眼蝶,它翅膀的一側(cè)竟然有大小不等的十只“眼睛”,其作用大概與蟲子的偽裝類似。
這讓人好奇,也讓人著迷。一只肉蟲,用什么手段讓自己色彩斑斕?哪來的顏料給自己的臀部涂抹上偽裝的“口紅”?又是哪一組脫氧核糖核酸發(fā)出遺傳的指令,讓它的后代分毫不差……而一個更加迫切的問題是,在物種滅絕如此迅速的今天,留給生物學家的時間還有多少?是不是像《寂靜的春天》的作者卡森所預(yù)言的:“沒準兒,哪一年寒冬過后,殘雪消融,我們迎來的,卻是一個寂靜的春天……”看多了異彩紛呈的昆蟲,我竟然也和生物學家一樣焦急了—明年的此時此刻,我還能再和它們在這里相遇嗎?
我想恭恭敬敬地摘抄托馬斯在《眷戀昆蟲》后記中的一段話,給愛蟲或者怕蟲的人:
“想想吧!大多數(shù)物種還未被發(fā)現(xiàn),更不用說研究它們的生物特性了。人們普遍認為至今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并定名的150萬種生物,少于地球總數(shù)的一半??紤]一下其中的含義??赡苡袛?shù)百萬種獨特的生物體等著被發(fā)現(xiàn),并且每一種均有自己獨特的習性,以自己的方式與配偶、敵人、病原體和共生物等相互作用。實際上今后幾十年有關(guān)生物結(jié)構(gòu)、機理和功能,當然還有新化學分子的發(fā)現(xiàn)機會是無限的。從發(fā)展?jié)摿ι险f,自然史至少是處于黃金時代的開端。當然,這種潛力能否實現(xiàn),取決于我們是否用心去保護自然界留下的遺產(chǎn)?!?/p>
退一步,你可以這樣想:這只色彩斑斕的蟲子,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成為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然起舞。
怕蟲的你,還覺得它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