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茫
(作者為山東滕州鮑溝中學教師)
七七盧溝橋事變后,老舍倍感亡國的屈辱。他激動地寫到:“一個讀書人最珍貴的東西是他的一點氣節(jié)。我不能等待敵人進來,把我的那一點珍寶劫奪了去。我必須趕緊出去?!庇谑?,他懷著抗戰(zhàn)到底的決心,毅然拋下妻兒和舒適的生活,只身一人擠上了南下的最后一列火車,前往武漢,投身到抗戰(zhàn)的洪流中。
老舍將日本強盜的血腥暴行一筆一筆記錄下來。他徹底改變了以往“怕見生人,怕辦雜事,怕出頭露面”的性格,擔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總務部主任,負責文協(xié)日常主要工作,團結全國文學藝術家共同為抗戰(zhàn)出力??箲?zhàn)8年,老舍一直擔任這一職務,組織文協(xié)為抗戰(zhàn)文藝宣傳做了大量工作。
為此,著名抗戰(zhàn)將領馮玉祥,專為老舍題寫了一首“丘八詩”:“老舍先生到武漢,提只提箱赴國難;妻子兒女全不顧,蹈湯赴火為抗戰(zhàn)!老舍先生不顧家,提個小箱攆中華;滿腔熱血有如此,全民團結筆生花!”
老舍投身到文協(xié)的日常事務,自然會影響到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而且,這個職務于老舍在經濟上也毫無收益。按照“文協(xié)”章程,除了一名專職駐會干事每月能從協(xié)會領取少量報酬外,包括老舍和各部的正副主任,工作全都屬于義務性質,就連日常與各地分會以及作家們通信,都由老舍自費購買信封和郵票。協(xié)會經費捉襟見肘,老舍只得一再節(jié)省開支,壓縮酬勞,甚至“吝嗇”到即便“文協(xié)”聚會時的茶水費用,也得由作家自掏腰包。
抗戰(zhàn)8年,老舍放棄了之前的寫作思路,轉而寫作抗戰(zhàn)通俗文藝。他的筆下沒有了往日風格,也沒有了一貫的幽默。他筆下記載的全是血,全是尸體,全是他以“身臨其境”為代價,而獲得的鐵一般的“證據(jù)”。如在1938年的武漢,他寫到:“7月19日,我躲在院外,彈落之處,最近的也距我十丈。可是落彈時那種吱忽吱忽的呼嘯,是我平生所聽見過的聲音中最難聽的。沒有聽見過鬼叫,這大概就很相似了,它不能不是鬼音,因為呼召著人魂,那天死傷過千!”
老舍在重慶北碚艱苦的生活條件下,創(chuàng)作了大量抗戰(zhàn)話劇、大鼓詞、歌詞、快板書、通俗小說等作品,以鼓舞全民抗戰(zhàn)。他用雄渾的筆體,寫下了“以全力打擊敵人”的書法作品,以表明他的心志。在此期間,他創(chuàng)作的《殘霧》《張自忠》《國家之上》等10 余個劇本,頌揚民族正氣,謳歌民族英雄,為抗戰(zhàn)發(fā)揮了積極的宣傳作用。
老舍不僅寫抗戰(zhàn)作品,還身體力行聲援抗戰(zhàn)。1939年6月,他報名參加了全國慰勞總會北路慰問團,時間將近半年,行程兩萬余里,歷經川、鄂、豫、陜、寧、青、甘、綏等10 余個省市、5 個戰(zhàn)區(qū),可謂遍及小半個北中國的一次長征?!拔膮f(xié)”沒有錢,老舍便自酬行裝,其征衣竟是一件灰不灰、藍不藍的中山裝,被友人笑為“斯文掃地的衣裳”。這一路不僅山高水長,而且險象環(huán)生,老舍自謂命大,竟然三次死里逃生!
抗戰(zhàn)8年,為了鼓舞抗日,老舍不僅寫相聲,還愛親自登臺表演相聲。在武漢,他把臉涂白,把頭發(fā)梳成“朝天錐”,把衣領塞起來,與著名滑稽大鼓演員山藥蛋上臺演過雙簧;在重慶,和相聲演員小地梨演過相聲;在重慶北碚,他分別和作家老向、梁實秋演過相聲,這些都被傳為美談。
抗戰(zhàn)末期,老舍創(chuàng)作了反映抗戰(zhàn)題材的長篇小說《四世同堂》。當時沒有好的紙張,只有不能寫鋼筆字的土紙,老舍就用小楷毛筆字進行創(chuàng)作。那時,他身體非常虛弱,缺乏藥品和營養(yǎng)品,可就是拖著病體,他依然每天筆耕不輟。每當日寇飛機轟炸時,大家躲進防空洞。每次進防空洞時,老舍什么細軟都不拿,只抱緊那個包裹有《四世同堂》書稿的小布包。
抗戰(zhàn)8年,老舍從跨出家門那一刻開始,由一個教授、學者、作家,一下子成了一個到處為家的戰(zhàn)士,一個揮舞十八般武器、高舉抗戰(zhàn)旗幟、轉戰(zhàn)大江南北、奮力拼殺的戰(zhàn)士。老舍雖然沒有與日寇作面對面的抗爭,但他用手中的筆,一天也沒有停止向日寇進攻。
抗戰(zhàn)8年,老舍的變化是令人矚目的。最初的他,只是希望能夠成為一名“文藝界盡責的小卒”;但是最終結果,他不僅做到了,而且實實在在地成為中國文藝大軍中一名令人敬仰的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