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露
天空被夕陽染成了紅色,那是血一般的顏色。 一個穿著軍大衣的老人在夕陽下艱難地前行,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呼——呼——”一聲比一聲長的喘氣聲從斜坡上傳來。 他身體前傾,脖子伸到不能再長,像一頭奮力耕耘的老黃牛。 低下的頭偶爾抬起,你會看到一張溝壑縱橫的臉,臉上黃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的,幾縷濕答答的花白頭發(fā)搭在腦門上。 他的身子不停地左擰右扭,見車子實在不往前挪才停下,拉下肩上的帶子,放下車把,把車子固定好。 做完這些,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地上臟不臟,隨后就大口大口地喘氣,嘴完全張開,仿佛不這樣氣就接不上似的。 喘了一會兒,他解開軍大衣的紐扣,用衣襟扇了兩下,又從由幾塊各色破布拼湊成的布包里掏出一塊近乎黑色的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再用力抖抖,然后將毛巾搭在了車把上。
歇過氣后,他回頭看了看身旁這輛破爛不堪的板車,里面的煤球在他眼里是如此可愛,一個個黑得閃亮,像天真的孩子?!拔覀円患胰说目诩Z可就全靠你們了。” 他用手撫摸著它們, 溫柔地自言自語。 隨即抬頭看看天,發(fā)現(xiàn)那“下班”的太陽落得好快,剛才還渾身熱烘烘的,現(xiàn)在竟然感覺到有些涼,特別是一陣風吹過,讓他不禁顫抖起來。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回汗”了,得趕緊往家趕,回去洗個熱水澡,不然,生病就麻煩了。 冬日的天氣就是這樣,時間不等人啊!
他不得不又套上帶子,雙手握著板車的把手,望了望前面的陡坡,心里默默給自己鼓勁。 此時的他多么希望能有人幫他一把,但他知道那幾乎是種奢望。 周圍的人都行色匆匆,每個人應該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偶爾停下來看他的人,也只是躲得遠遠的,甚至還不時有幾個對他指指點點。 他把頭埋得更低,一點也不想看這些人。 自己靠體力掙錢吃飯,并不低人一等,為什么總要接受那些異樣的眼光?他想不通,于是就不想了。 這是他正在讀書的孫子告訴他的。 想到孫子,他覺得自己又有力氣了。
一步,兩步,三步……步步短促,步步艱難。 平時可能只要二十分鐘的路程,今天仿佛怎么也到不了終點。 二十分鐘不行,就三十分鐘、四十分鐘吧,不管怎樣也要把這車寶貝送到。
他再次把身子放低,盡力伸著頭,鼻尖已經快要碰到地面了,腳狠狠地蹬著地,以防止自己滑倒。 他在心里祈禱早點看到坡那邊的風景。
這已經是第四次停歇了,他馬上就要踏上坡頂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把肩上的帶子換了個位置,然后再次握起車把手,準備做最后一次“沖鋒”。 他對自己說,這次怎么都要一鼓作氣沖過這個陡坡……
(指導教師 陳賜飛)
(責任編輯 曹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