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勇
從警多年,每日的忙碌已經(jīng)有很多事都無法兼顧,很少有像今夜這樣放空思想,仔細回味這一路走來的歷程,腦海里映出那個倍感溫暖的小屋。它便是我最初的家。
家——在我最初的印象中就是一座茅草房,低低矮矮的,躺在山坳中間,不華麗,也不張揚,雖不風景如畫,卻也自然。即使牛皮紙糊的窗,卻也總是能迎來每一個黎明的光亮。因為狹小,所以節(jié)構(gòu)也分的簡單明朗,一間灶房,一間臥室分為南北兩炕。
房后一棵大梨樹,筆挺的為老屋站著崗,旁邊各種姿勢的櫻桃樹仿佛為了討好它而努力地向它伸展著腰身,羞澀地排成雜亂的幾行。兒時那最有誘惑力的果實的味道已隨著歲月飄遠,不知所蹤。每到春天,爛漫的花朵卻日漸清晰,那粉白色的櫻花,淡黃色的梨花隨著春風送來清新淡雅的香味,那些按捺不住喜悅的枝丫,悄悄伸出手臂,羞答答的將手環(huán)抱著老屋,仿佛擁入懷里的戀人,生怕保護不了它。一場雨夜過后,便是一地零碎的白花,那場面分明就讓你看到當狂風暴雨來臨時,激烈斗爭的努力和生離死別的憂傷,最終它們和著春泥永遠伴在了樹下,永遠依偎、滋養(yǎng)著它。
房前一個朩板圍成的柴房,和中間的空地圍成了院子,院子是沒有經(jīng)過修整的,自然踩實的山沙土,平平整整的就是女孩子天然的游樂場。她們在上跳皮筋、跳格子、丟沙包、編花藍,時常發(fā)出格格的笑聲,無限的歡暢。而男孩子最神往的便是打彈弓、掏鳥蛋,要么就是天天央求大人幫做一把木頭槍。在那樣的一個艱難歲月中,在現(xiàn)在看來最基本的手工,在當時都是一個大大的奢望。沒有印象的是老屋的夏,沒有蟈蟈的叫聲,也沒有太陽的毒辣。
不知不覺間就秋風落葉,瓜果飄香了。在鄉(xiāng)下的農(nóng)村,這可是個好時節(jié),到處都是一派豐收的景象,吃吃我家的菜,嘗嘗他家的果,各家都把最好的收成拿出來,互相饋贈,分享一年的成果,互相也不要錢,感覺也像最原始的物物交換,所不同的是交換出的是村民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感情。這種情感隨著我年紀的增長淡了,隨著我離開村子求學遠了,后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我想它,卻再也找它不見了。這是一個為冬天準備的季節(jié),儲存起一冬所需的食物,那時沒有打工,全家人要貓過一個冬天,所以每到這時父親就帶著年長的幾個哥姐,老鼠搬家一般的把糧食和蔬菜運回來,放進柴房的菜窖里,靜靜等待嚴寒的到來。
說起菜窖那真是一個對我來說又神秘又恐懼的地方,因為是家中八兄妹中最小的一個,出于為我的安全著想,母親喝令我不許走近菜窖半步。其實每每都是親眼看到放進去了些什么,又拿出了些什么,無非變化的是蘿卜上長了纓子,土豆長出了芽,可還總是想親自下去探究一下里面都有啥。無奈一有異動便會被母親覺察,干脆用窖里有比我還大的老鼠吃人把我哄嚇,這可嚇壞了想入非非的我,從此再不敢想,路過也繞開它。長大后有多少次夢到掉進菜窖,嚇得我拼命掙扎,也許在我幼年心里能吃得了我那只老鼠永遠都讓我懼怕。
東北的三九嚴寒大煙炮是出了名的,但在童年的記憶里我從沒有冷過,反倒是老屋的燒得火紅的灶臺,竹篾鋪的暖炕,特別是那個永遠都屬于我的熱炕頭讓我記憶頗深,念及都倍感溫暖。打小我就有冬練三九的“毅力”,那時不管天多冷,雪多大都會出外玩要,看著哥姐堆雪人,打雪仗,自己小手凍得通紅也得把那潔白的大雪抓,冷了再把紅紅的小手攥成空拳頭縮進袖口,反反復(fù)復(fù)直到袖口結(jié)冰,再不能堅持才回到屋里頭。夜晚枕在父親臂彎的枕頭,聽到外面呼號的北風和嘩嘩作響的窗紙,想想白天玩耍的快樂,感受父親的體溫和一家人的溫暖,童年便不再有冬天。
夜已深,寒星閃眨,大雪正走在來的路上。我的回憶讓我溫暖,也讓我的眼里含著淚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