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
清晨的弄堂里彌漫著濃濃的霧,遠遠地傳來衣服未擠干、水滴落泥土的聲音。匆匆走過那片顏色不均勻的雪白的墻,仿佛挨著我們打的補丁,微微顫抖著對未來的期待。
表弟的眼睛看不見了。他說,有一只蝴蝶住進了他的眼睛里。醫(yī)生也說,那只蝴蝶不久就會離開的,只是這段時間,蝴蝶遮住了他的視線,他什么也看不見,黃色的葉,白色的云,還有……
走進醫(yī)院大門的那一剎,我牽著的小手愈發(fā)冰涼。我看了看他,他搖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有事。來到病房門口,只聽到里面小聲的絮叨。表弟的爸爸病了,她們說,很嚴重。由于病發(fā)突然,沒有來得及接暫住在爺爺家的表弟。他小心地走到床前輕輕呼喚著爸爸,爸爸只是靜靜地躺著。我想,他爸爸是應(yīng)該聽得到的吧,只是最后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去世了。
表弟的眼睛第二天便好了,卻只能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著再也不會對他說話的爸爸。
我至今仍然覺得,那只是上天無意開的一個玩笑。
很小的時候,應(yīng)該是剛讀書的年紀吧,我便常常撞見表弟一個人躲在房里哭。我不會安慰,只是替他將房門關(guān)好,靜靜地看著他哭。他總是這樣。平靜些了便給我講他又怎么怎么讓爸爸失望了。與其說是對我講,不如說是他自己一個人在碎碎念,自顧自說著便又開始哽咽。
那時候,大人們似乎都認為,孩子從小成績不好,長大以后便沒有出息了。表弟說,他差勁到許多親戚來到他家,都說他笨。他自然不能反駁??擅看慰疾缓?,爸爸總會說,沒事的,下次肯定能考好啊,我家娃這么聰明!這樣類似的話他爸爸從小學(xué)重復(fù)到初一。之后,他爸爸就離開了。
他的成績卻依舊不好,但他不允許自己讓爸爸失望。后來,他報考了體育,所有假期都用來訓(xùn)練。他說,姐,你知道嗎?只有在跑道上奔馳的時候,我才會覺得爸爸的期待離我是那么近,風(fēng)像爸爸的呢喃劃過我的耳旁。我至今還能感受到,爸爸臨走時握緊我手的力量。
你笨拙又固執(zhí),被時光的洪流遺棄,身處荒蕪,你明明想說“放棄算了”,但也只是流著淚繼續(xù)奔跑。有一種期待,不像帶著倒刺的鞭子,它只是縈繞你耳畔的細聲暖語。
[江蘇省鹽城市伍佑中學(xué) 指導(dǎo)老師: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