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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罌粟花開(之十二)

      2015-12-24 12:07:34
      東方劍 2015年2期

      ◆ 王 華

      罌粟花開(之十二)

      ◆ 王 華

      第十二章 生命之光

      1

      七點鐘,賈玉便離開了清湖市。這些日子,她反復想著是誰想殺她,她的仇人雖然少,但每個都似乎是深仇大恨。比如張妍,她不僅搶了她的主播之位,還令她在電視臺顏面掃盡。再比如李春,她令她墜入懸崖,做了十年植物人,現(xiàn)在醒過來,也仍然癱瘓在床。但,這兩個人或者沒有膽量,或者沒有能力買兇殺人。

      王銘已死,他也沒有親戚朋友會為了他而買兇殺人,唯有……徐若雪。

      徐威是副省長,他似乎已經(jīng)猜到女兒是被她所害,以他的地位和能力,想要找個人殺死她豈非輕而易舉?

      一想到躲在幕后的人可能是徐威,她便不寒而栗。她在清湖的事已經(jīng)被朱菁知道了,以朱菁的個性,說不定會鬧得滿城風雨。

      她甚至未和許俊平打招呼,她知道現(xiàn)在的許俊平一定是自顧不暇。

      回到湖西市,賈玉并沒有回自己家,而是驅車去了哥哥的別墅。哥哥去美國以后,國內(nèi)的產(chǎn)業(yè)都來不及處理,別墅便空置在那里。賈玉原本就是有這里的鑰匙的,現(xiàn)在為了躲避殺手,自己家是不能住的了,索性便住到了賈鑫家里。

      走進房門,所有的擺設一如她離開的那一天,不過是因為許久沒人打掃而落了許多灰塵。賈玉默默地打掃著房間,仔細地擦拭去每一處的灰塵,將臥室中凌亂的衣物重新放回衣柜。賈鑫走得太匆忙,只撿了一些換洗的衣服,許多衣物便被隨手丟在地上。她在整理這一切的時候,只覺得賈鑫并不曾離開她,似乎到了晚上,房門還會打開,賈鑫便會帶著溫和的笑容出現(xiàn)在門口。

      愛情到底是什么?對于她來說,不過只是想兩人白頭相依,一直到老而已。

      可是男人的感情太脆弱,他們要的東西太多。他們不可能靠愛情而生存,他們還要子嗣,要遵從社會規(guī)范。

      天色暗下來了,房門一直不曾打開,賈鑫終究是不會再回來了。

      賈玉甩了甩頭,甩掉身上的落寞氣息,這不是她,她不會輕易被打倒,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她都能微笑著面對,這次也不例外。

      走出家門,她決定恢復自己原本的生活。驅車向輕狂而去,她已經(jīng)許久不曾到酒吧喝一杯了。

      時間尚早,輕狂中的客人不多,一進門,何亮生的目光立刻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他覺得賈玉似乎變了一個人。許久不見,從外表上看,賈玉略顯清瘦,臉色也比以前蒼白,這些不過是人類都可能會產(chǎn)生的變化,并不足以使一個人由本質(zhì)發(fā)生改變。而使他感覺到賈玉徹底的改變是她眼角眉梢那一抹空寂,如同老僧般看破世情,似已對紅塵萬物皆失去了欲望。

      這一刻,她的美麗竟是空前絕后的。她如同破繭而出的蝴蝶,已經(jīng)徹底蛻變成了另一種生物。若說此前的賈玉是罌粟,現(xiàn)在的賈玉便如同空谷幽蘭,她失去了那種凜冽逼人的美,卻反而美得讓人心悸。

      何亮生的心微微地牽動了一下,十年以來,賈玉一直是他心底最纖細的神經(jīng)。在年少輕狂之時犯下的錯誤,并不曾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反而歷久彌新,越來越刻骨地折磨著他。他知道自己是在這十年的歲月中,才真正地愛上了賈玉。

      若說高中的時候是少年人的意氣,因賈玉是?;ǎ飞纤艜屪约河忻孀?。在以后的歲月中,他一直悄悄地注視著賈玉的身影,當凝視成為一種習慣后,這個影子真正地嵌入了他的心底。

      他的父母早已返回老家定居,他獨自在清湖市經(jīng)營酒吧,不過是為了能夠更近地注視賈玉。這十年來,他一個女朋友都不曾交過,父母也曾想盡辦法為他介紹女孩子,他卻連見都不愿見一面。父母也只得作罷,以為他還是不曾由十年前的陰影走出來。其實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的陰影已經(jīng)如同陰暗處滋生的植物一樣,正在蜿蜒生長,慢慢地開出了一朵美麗的花。

      按照慣例,他倒了一杯悔恨送到賈玉面前。每次一杯悔恨,不過是想讓賈玉知道,他仍然在悔恨著當年的所作所為。

      賈玉目光有些迷離,在拿起那杯酒的時候,她抬眼看了一眼何亮生。兩人目光相觸,賈玉微微一笑:“或許你應該調(diào)一杯別的酒?!?/p>

      何亮生有些錯愕,賈玉幾乎不曾主動開口和他說過話,少有的幾次也通常是質(zhì)問。他道:“什么酒?”

      賈玉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許那杯酒應該叫原諒。”

      何亮生的心被狂喜般的情緒所充滿,難道賈玉這樣說的意思是她終于原諒他了?他等待十年,不過就是等著賈玉這一句原諒,現(xiàn)在他終于等到了。

      他一時手足無措,無言以對。賈玉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酒杯:“十年了,時間真快啊!”

      “是??!就像是過了一生一樣?!?/p>

      “這十年來我從來不曾回母校看看,也不知母?,F(xiàn)在是什么樣子?!辟Z玉平淡地說著,就像是和老同學在敘舊。事實上,何亮生也確實是她的老同學,只不過兩人早便忘記了這層關系。

      “我有好幾年沒回過蘆花縣了,不過我一直很關注校友錄?!彼沙閷侠锬贸鯥PAD,“許多老同學的消息都能從校友錄里得到,不過你從來沒登錄過。”

      賈玉閑閑地接過IPAD,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著網(wǎng)上的校友錄。很快她便看到校友錄上鋪天蓋地皆是朱菁發(fā)的消息:著名女主播賈玉甘心充當小三,勾引別人的丈夫,現(xiàn)住在清湖大酒店××號房。昨日,該男子的發(fā)妻將兩人捉奸在床……以下則是極端不堪的辱罵。

      這條微博在一夜間已經(jīng)被轉載了幾十萬次,因最近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下面的回復基本都是在罵她的。她不由苦笑,朱菁的個性一點都沒改變,十年過去了,仍然是那么驕縱任性。她注意到有一些同班同學不痛不癢的留言,大多數(shù)人只是發(fā)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她的唇邊掠過一抹嘲諷的笑,或許在同學的眼中,她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狐貍精,至少在十年前,她便已經(jīng)見識過這些人的冷漠了。

      忽然之間,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眼睛驀然睜圓,吃驚地盯著那張照片?;蛟S是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太厲害,何亮生忍不住問:“怎么了?”

      賈玉沒有回答,目光仍然死盯著那張照片。照片是張小曼發(fā)上去的,背景是舊金山著名的唐人街。這并沒什么大不了的,許多人都去過舊金山,即便是沒去過舊金山也在電影電視里看到過。重點是,站在她身邊的人,那個親親密密攬著她肩膀的人,竟是賈鑫!

      耳邊被來歷不明的轟鳴聲充滿,眼前飛冒著五顏六色的星星,這是怎么回事?才多長時間?半個月而已,哥哥就和張小曼走在一起了?

      她并不曾聽見自己的牙關被咬得吱吱作響,在這一瞬間,她的身體和靈魂似乎已經(jīng)分離了。

      何亮生擔心地看著她,IPAD被賈玉拿著,他沒有看到上面的畫面,只看見賈玉纖秀的手不停地顫抖,而她為了握緊IPAD,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顯。即便是她如此用力,雙手卻仍然顫抖著且越來越劇烈。

      他終于忍不住握住賈玉的一只手:“怎么了?”

      賈玉這才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看了何亮生一眼。這一眼,再次令何亮生的心底被什么用力地牽扯了一下。若說剛才的賈玉像是空谷幽蘭,此時的賈玉則像是春末凋零的櫻花,那帶著絕望的美麗分明讓人感覺到了死氣。

      不過是瞬間,賈玉便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態(tài),她放下手中的IPAD道:“我去下洗手間。”

      即便她是如此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但她的腳步卻仍然不免踉蹌。為什么!為什么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就要另覓新歡?說什么對徐若雪的愛,對她的愛,原來都是這樣的不可信任。男人的心到底有多大?到底可以裝得下多少女子?女人的心又到底有多???為何只能裝得下一個人?

      2

      她捧起水淋在自己臉上,水是冷水,這使她的精神一振。抬起頭,臉上的妝容被洗掉了,這樣也好,可以令她更清醒地看著自己。

      以紙巾擦去臉上的水漬,沒有化妝的臉失去一絲艷麗,多了一抹清秀。這才是原本的自己吧!這些年習慣了化妝,漸漸的,連自己似乎也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她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竟然不知自己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門外傳來何亮生擔心的叫聲:“賈玉,你怎么樣?”

      她對著鏡子苦笑了一下,人生真是個玩笑,在這個時候,關心她的人,竟是她最痛恨的人。她道:“沒事,我就出來了。”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留著披肩長發(fā)的女子走進來。

      賈玉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她一眼,正要和那個女子擦肩而過。但是,便是這一眼,再次救了賈玉一命。她并不曾看清那個女子的面容,因為女子的頭發(fā)很多,將面頰都遮住了。引起她注意的是女子腳上的運動鞋,雖說年輕人喜歡穿運動鞋,但穿著運動鞋來這種酒吧的卻不多見。且這雙運動鞋的款式并非是時下流行的帆布鞋,而是耐克牌的真正的運動鞋,這絕非是時髦的女孩子喜歡的款式。

      她不由地再次抬頭看向那個女子,就在這個瞬間,她看見光芒一閃,那女子的手中居然多了一把匕首。她大吃一驚,失聲驚呼,那女子握著匕首惡狠狠地向她刺過來。

      她連忙死命地抓住女子的手腕,努力使匕首遠離自己的身體。這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賈玉下意識的反應。但女子的力氣卻比她大很多,她根本無法支持,眼見匕首正在一寸寸地向她靠近。

      幸好這個時候,洗手間的門被人一腳踢開,原本站在外面等賈玉的何亮生沖進衛(wèi)生間。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他來不及多想,立刻一把抱住那名女子的腰腹,將她撞了出去。

      女子頭上的長發(fā)被撞得飛了出來,那根本不是一名女子,原來是個男人假扮的。

      何亮生回頭叫道:“快跑!”

      賈玉原本也是想快跑的,她在奔出洗手間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她的心咯噔一下。只見何亮生死死地抱著那個男人的腰腹部,而那個男人為了掙脫何亮生,正在用手中的匕首一下下地刺著何亮生的后背。

      她的腳步不由地停了一下,而何亮生一邊抱著那個人,一邊回頭看著賈玉,見賈玉停住腳步,他立刻嘶聲大叫:“快跑啊,別回頭!”

      賈玉的眼前有些模糊了,她沖出洗手間,用盡全力地大叫:“快來人啊!殺人了!快來人??!”

      等到酒吧工作人員沖進洗手間的時候,那個殺手已經(jīng)不知所蹤,何亮生躺在血泊之中,身子不停地抽搐。

      賈玉心亂如麻地沖上前去,抱起何亮生,滿身是血的何亮生臉上卻帶著奇怪的滿足笑意,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但賈玉仍然聽得很清楚?!罢婧茫铱偹阌袡C會還債了。”

      賈玉的嘴唇顫抖著,淚水終于涌出眼眶:“我不是已經(jīng)原諒你了嗎?還還什么債?”

      何亮生笑笑,他一笑,大量的鮮血就由口中噴濺而出:“十年了,我一直覺得我欠你太多,我用十年請求你的原諒,今天我很開心,因為我終于等到了。如果我能不死,我想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梢詥幔俊?/p>

      淚水一滴滴落在何亮生的身上,與血水混合在一起,賈玉卻努力使自己露出微笑:“好!如果你不死,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所以,你千萬不能死!”

      救護車尖銳的笛聲越來越近,何亮生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灰敗。他似乎并不曾感覺到生命正在流失,卻滿懷憧憬,或許,這一次,他能夠真真正正地追求他深愛的女子,不再有傷害,也不再有年少輕狂,只為了自己真正的愛情。

      因而當他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他仍然感覺到幸福,只因十年前的罪惡終于得到了諒解,也因他終于將自己的心聲傳達給最愛的人。

      賈玉有些麻木地看著何亮生被抬上救護車,隨車護士沒說什么,但從護士的眼神能看出來,何亮生是救不活的了。救不活也好,若是他真的被救活,賈玉不知該如何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她是不可能接受何亮生的愛的,不僅是因為她的心里已經(jīng)不能再放下另一個人,更重要的是,她的罪惡遠遠超過了何亮生,像她這種周身罪孽的女子,又怎能再接受別人的愛?

      她忽覺何亮生是幸福的。他犯過錯,但他卻終于得到了救贖。而她的錯呢?她該如何得到死去的人的諒解?她該如何得到救贖?

      3

      李強是由洗手間的窗戶逃走的,殺何亮生的人便是他。不知是否是上天的懲罰,自從他重新做成黑道后,他籌夠了為女兒治病的錢,女兒的病情卻急轉直下。

      做化療、換骨髓,所有的治療方法都用盡了,女兒也已經(jīng)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病情卻仍然不見好轉。最終李小雨走完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在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時間里,她每天都要看徐若雪的節(jié)目。自從她見過徐若雪一面之后,就成為徐若雪的忠實粉絲,雖然她根本不懂英文,卻總是認認真真地將節(jié)目從頭看到尾,然后滿足地對病友和護士說:“我見過這位姐姐,像天使一樣?!?/p>

      李強也同樣認為徐若雪是天使,因而當耿國棟告訴他是賈玉害死了徐若雪,他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她。他卻不知道,他交給耿國棟的那些毒品才是殺死徐若雪的直接兇手,而他其實也是間接殺死徐若雪的人。

      女兒已死,妻子無法承受這種打擊,終于離開了他,他已是孑然一身?,F(xiàn)在的他,可說生無可戀,若是能為女兒的恩人報仇,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他一次又一次在耿國棟的指導下尋找殺死賈玉的機會,也不知是否上天還認為賈玉不該死,居然一次又一次被賈玉逃脫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追殺賈玉的過程中,甚至差點害死了耿國棟自己的女兒。若是他能看清事情一切真相,他會對這許多事情之中隱隱而現(xiàn)的因果循環(huán)而深感驚訝。

      與此同時,輕狂酒吧中的賈玉,仍然處于一種神魂皆流離于身體之外的狀態(tài)。

      鮮血已經(jīng)在她的身上凝結,她看起來如同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她無言地用水擦拭著自己臉上和手上的血跡,血原來是如此固執(zhí)的東西,一旦沾染上以后,竟似是再也洗不干凈的。即便是洗干凈了血跡,又換了衣服,她似乎仍然能聞到身上的血腥味。

      手機響了起來,她不曾看便接了電話,對面?zhèn)鱽磬嶎\幍穆曇簦骸百Z玉,我剛才從醫(yī)院得到消息,何亮生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就死了?!?/p>

      賈玉低低地“嗯”了一聲,這是意料中的結果。

      “賈玉,讓我保護你吧!”

      賈玉卻斷然拒絕了:“不需要?!?/p>

      “為什么?你現(xiàn)在處身在危險之中?!?/p>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現(xiàn)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p>

      電話另一端的鄭睿軒不由地皺起眉,他自然知道賈玉對他如此敵視,原因是她仍然對于鄭睿軒帶人抓走周文莉之事無法釋懷。其實賈玉是深愛自己的母親的,這與她表現(xiàn)出來的冷漠完全不同。

      鄭睿軒道:“如果你不愿接受我的保護,也應該向警方請求保護?!?/p>

      賈玉微微一笑,聲音更加冷漠:“警察?我更加不相信?!?/p>

      她的赴美簽證仍然被擱置著,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放棄了。她秘密聯(lián)系了一家外地的移民中介公司,正在將材料寄過去,順利的話,也許再過十天半個月,她就能夠拿到前往美國的簽證了。

      只要離開這個國度,她就不怕再被人追殺,也不怕再被人查出以前的事。只要離開這個國度,她就可以獲得新生。

      4

      鄭睿軒接到來自朱菁的電話,他只見過朱菁一次,就是他去拜訪許俊平的時候。因為與朱菁相談甚歡,朱菁主動留下了電話號碼,鄭睿軒也無可無不可地給了朱菁一張名片,卻從來不曾想過她會聯(lián)系他。

      電話對面,朱菁的語聲帶著一抹尖利,她只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句話:“我知道你在調(diào)查王銘自殺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是誰給了賈玉精神科的藥物嗎?”

      鄭睿軒忙道:“你知道是誰?”

      “當然,就是我丈夫許俊平,你也在懷疑他對不對?不過你沒有證據(jù)?!?/p>

      “你有證據(jù)嗎?”

      “有,你到清湖市來,我把證據(jù)給你?!?/p>

      就是因為接到了這通電話,鄭睿軒才匆匆離開了飯店。其實在他看見朱菁發(fā)的微博之時,他便更加確定了是許俊平向賈玉提供了抗抑郁藥,不過他并沒有證據(jù)。

      在驅車前往清湖市之前,他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助手,交代他一定要時刻盯著賈玉,一旦發(fā)現(xiàn)有異樣立刻報警。不過他仍然不能放心,即便是立刻報警,警察趕到還需要幾分鐘,這幾分鐘的時間已經(jīng)足以殺死一個人了。

      他唯有祈禱因為死了一個人的原因,那個殺手會有所收斂,短期內(nèi)大概不會再有行動。若非朱菁一定要將證據(jù)親手交給他,他便可以讓助手去清湖市了。但朱菁的聲音很堅決,他只得親自趕往清湖市。

      朱菁自己也沒想到過,有朝一日,她竟會出賣自己的丈夫。她從來不曾想過這樣做的后果,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許俊平氣得快發(fā)瘋了。

      事實上,連于娟也覺得朱菁快發(fā)瘋了。

      許俊平發(fā)現(xiàn)賈玉不辭而別后,很快就看到了網(wǎng)絡上的帖子,雖然朱菁沒有把他的姓名寫上去,但卻把他的醫(yī)院的科室寫了出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他了。當天他便接到了院領導的電話,電話里雖然并沒有對他過于苛責,卻要求他趕快處理好自己的私事,立刻回醫(yī)院上班。

      他火冒三丈地回到自己家,只見朱菁得意洋洋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盆水果,一邊吃一邊看著電視里放的古裝宮斗戲。

      一看見這嘰嘰歪歪的古裝宮斗戲,許俊平更如火上澆油。他最見不得的就是朱菁這個德行,對于那些又臭又長的古裝宮斗戲發(fā)瘋般地迷戀,只要一看上這些戲連飯都可以不吃。春節(jié)的時候,某個臺連播《甄嬛傳》,她居然連看了七天。

      許俊平一直覺得朱菁庸俗不堪,品位及愛好與他這種海歸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他從來不要求朱菁和他能有共同語言,只希望朱菁能有所收斂,不要從早到晚穿著睡衣如同瘋子一樣地看電視。

      他“啪”的一聲關了電視機,動作已經(jīng)在冒著火氣了。朱菁立刻將手中的水果盆重重地放在茶幾上:“你干嗎?關電視干嗎?”

      “我倒想問你想干嗎?你在網(wǎng)上發(fā)的帖子是什么意思?”

      朱菁“哼”了一聲:“你也知道見不得人了?你敢做就不敢讓我抖出來?”

      “我做什么了?”

      “你別告訴我,你和賈玉孤男寡女窩在酒店幾天,你們還是清白的。”

      “我們就是清白的?!?/p>

      朱菁仰天大笑了三聲:“太好笑了,是你不行還是她不行?你是清教徒嗎?你當我會相信?”

      許俊平怔了一下,朱菁居然會說出清教徒,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深吸了口氣,他不喜歡與人吵架,聲音漸變得冷淡:“你知道我為什么和你結婚嗎?”

      朱菁一怔,若是許俊平仍然和她吵架也便罷了,但許俊平竟然換了這種口氣和她說話,她隱隱感覺到不妥,難道這次真的是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她道:“難道不是看中了我家的財產(chǎn)?”

      許俊平嘲諷地一笑:“我身為精神科專家,全省知名,我會稀罕你們家的錢?你爸根本就是個暴發(fā)戶,我只要一看見他那肥得流油的肚子就覺得惡心。而你,則是一個沒有教養(yǎng)的小暴發(fā)戶,就憑你這樣的女子,你以為我會喜歡你?”

      朱菁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這些年來,她雖然感覺到自己無法走進許俊平的內(nèi)心,但許俊平對她至少是容忍的,無論她怎么胡鬧,許俊平總是一笑置之,她從來不曾從許俊平的嘴里聽到如此刻毒的語言。她被氣得說不出話,指著許俊平道:“你……你……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和我結婚?”

      許俊平冷笑:“因為你是賈玉的高中同學,我以為我和你結婚以后,會多一些看見賈玉的機會。我告訴你吧,由始至終,我愛的人都是賈玉。你說我們有私情,隨便你怎么說,那還是我巴不得的,可惜賈玉不給我機會而已?!?/p>

      朱菁的臉由通紅變成蒼白,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其實她并非不無懷疑,但她卻一直在欺騙自己,她不可能永遠生活在賈玉的陰影下,她和賈玉已經(jīng)風馬牛不相及了,她的丈夫絕不可能是因為賈玉的原因和她結婚的。此時,由許俊平的口中聽到他親口承認,傷心的感覺遠不及憤怒。她尖聲叫道:“你不想要你的孩子了嗎?”

      許俊平瞥了一眼她的肚子:“不要就不要了,這個世上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這個女人生出來的孩子是脫不了你的暴發(fā)戶習氣的,不要最好,省了我許多麻煩?!?/p>

      他拿起一件衣服,向門口走去。

      朱菁尖聲叫道:“你去哪兒?”

      許俊平淡淡地道:“去酒店。”

      “你走了就別再回來?!?/p>

      許俊平輕蔑地回頭一笑:“你以為我想回來?我早就不想回來了。離婚吧!你想安靜點離,就去民政局,你想鬧得天翻地覆,就請律師,我全奉陪?!?/p>

      朱菁呆若木雞地看著門被重重地關上,她知道許俊平不是開玩笑,她嫁給許俊平這么久,知道他的個性是言出必行的。只不過因為她發(fā)了個帖子就要和她離婚?在許俊平的心里,她這個妻子到底算是什么?

      回過頭,于娟一聲不響地站在廚房門口,她忍不住號啕大哭:“媽,他要和我離婚?!?/p>

      于娟點了點頭,低聲道:“我都聽見了。”

      “媽,我怎么辦?”

      于娟嘆了口氣:“小菁,你要是真的愛他,就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向他去賠禮道歉吧!這個孩子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要是你肯道歉,他說不定會回心轉意。”

      朱菁難以置信地望著母親:“讓我道歉?明明錯的是他,居然讓我道歉?”

      于娟長嘆了一聲:“小菁,在夫妻關系中,不存在誰對誰錯,只存在誰更愛誰多一些。愛上對方的一個,必然是先輸了。小菁,你愛不愛他?若是你愛他,你便已經(jīng)輸了?!?/p>

      朱菁呆了呆,她又怎會不愛許俊平,事實上,最初的時候,也是她主動追求許俊平的。但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朱菁不是沒人要的垃圾,被丈夫嫌棄,還要道歉?只有母親這樣的人才能做得到。

      她是深知父親一直在外面有情婦,母親則一直置之不理,甚至被小三找上門來欺負。若不是什么算命先生的一番話,母親說不定早已經(jīng)被父親拋棄了。她是早就發(fā)過誓,絕不能像母親這樣忍氣吞聲的。現(xiàn)在母親居然要她道歉,她是寧可不要這愛情,也絕不可能忍受這種恥辱。

      她尖叫了一聲,將水果盆掃到地上,仍覺不解氣,惡狠狠地在水果上踩了幾腳。于娟連忙過來拉她:“小菁,你干嗎?小心傷到孩子?!?/p>

      “孩子?”于娟不說也便罷了,于娟一說,朱菁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連許俊平都不在乎這個孩子,她那么在乎干什么?她捶著自己的肚子,尖聲叫道:“孩子不要了,我倒要看看許俊平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孩子!”

      于娟死命地抱住她的胳膊:“小菁,你瘋了嗎?你這樣不僅會傷了孩子,還會傷了你自己。”

      朱菁淚流滿面:“我不管,都要離婚了,還要孩子干嗎?”

      于娟雖然被氣得不行,卻又不敢再說朱菁什么。她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脾氣的,從小就被慣壞了,若是再說一些不入耳的話,不知道朱菁還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她只得道:“小菁,你別這樣,俊平大概只是一時氣話,說不定過兩天他就主動回來道歉了?!?/p>

      朱菁尖聲叫道:“道歉也不能再一起過了,想離就離!難道我還怕沒人要嗎?”

      于娟只能在心里嘆氣,她原本是想自己找許俊平談談的,但以朱菁目前的脾氣,就算她說服了許俊平,兩人一見面,又得鬧僵。或許先讓兩人都冷靜幾天,離婚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說離就離的。

      5

      朱菁被母親勸回到臥室,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氣向上涌。她的個性又豈是輕易吃啞巴虧的,對于許俊平的愛情此時全部轉化成了仇恨。有人說愛得越深便恨得越深,此時的朱菁正好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她忽然看見許俊平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她很少用電腦,偶爾上上網(wǎng),也是躺在床上用IPAD上,那個筆記本是由許俊平獨占的。

      看見那臺筆記本,她心里一動,說不定筆記本里會有許俊平的秘密。一旦發(fā)現(xiàn)許俊平和賈玉有私,她就想要搜集更多的證據(jù),最好有兩人的合照之類的,看許俊平還有什么話說。

      打開電腦,她一個盤一個盤地檢查。雖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看宮斗戲的家庭主婦,不過她畢竟是大學畢業(yè)生,并非真的不學無術。硬盤里沒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只有一些病患記錄和藥物處方記錄。

      略看了看,她有些失望,怎么連一張合影都沒有呢?

      她忽然看見QQ,許俊平偶爾會在QQ上聊天,說不定他和賈玉是通過QQ聯(lián)系的。她連忙登錄QQ,以往她也經(jīng)常檢查許俊平的QQ,因為一直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讓她放松了警惕,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登錄過了。QQ的密碼仍然是直接記錄在上面的,她無需輸入密碼便直接登了進去。

      許俊平的聊天記錄也很干凈,大多是一些病患與他的溝通,偶爾也會有幾個朋友和他聊天,內(nèi)容都十分正常。她越看越失望,只覺自己是不可能抓住許俊平的把柄了。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一個名叫他山之石的人,這個名字乍看起來是個男名,卻用了一個女性的頭象。

      打開這人的聊天,內(nèi)容不太多,但卻能看出許俊平和這人之間的關系很親密。

      “HI,我托你弄的藥弄到了嗎?”

      “放心,過兩天就有了。你自己過來取嗎?要是你沒空,我就給你寄過去?!?/p>

      “嗯,我自己過來,好久沒和你一起吃飯,正好一起吃個飯。”

      “那太好了,求之不得?!?/p>

      朱菁瞇起了眼睛,他山之石,他山之石……這人是誰?她自己的古代文學造詣不是一般的差,也不知這四個字的出處,更不知下文是什么,不過有網(wǎng)絡就沒什么能難得住她的。上網(wǎng)一查,立刻便知,下文原來是:可以攻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朱菁不由地冷笑,是賈玉,這個人一定是賈玉。

      她托許俊平給她弄藥,一定是精神科的藥。據(jù)她所知,精神科的藥是不可以隨便開的,賈玉私下里托許俊平弄精神科的藥,顯然違反了醫(yī)院規(guī)定。

      她立刻再次打開處方記錄,查了和聊天記錄接近的日期,果然,被她發(fā)現(xiàn)了一張三環(huán)類抗抑郁藥的處方,在病人一欄是空白的,難道這些藥就是開給賈玉的嗎?

      她心念電轉,在此時她所表現(xiàn)出的智慧是令人咋舌的。其實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不過她習慣了頤指氣使,讓自己的智慧完全被刁蠻所掩蓋了。

      她想起鄭睿軒曾經(jīng)提過為了調(diào)查王銘之死而來,又想起王銘是賈玉的未婚夫,而賈玉向許俊平要了精神科的藥物,這一切串在一起,她幾乎可以肯定,鄭睿軒一定會需要這些證據(jù)。

      雖說網(wǎng)絡上的證據(jù)未必能成為可靠的證據(jù),但如果能查出這個他山之石便是賈玉,加上他們兩人的對話,也可以成為有利的旁證。

      她立刻將聊天記錄截圖保存下來,又將處方記錄也傳輸?shù)阶约旱腎PAD上,她一定要做點什么事情讓許俊平后悔那樣對她,她要讓許俊平明白,她并不是什么鄉(xiāng)野村婦,她也是一個美麗與智慧并存的女子。

      忿忿離開家的許俊平并未想到,在他眼中其蠢如豬的妻子竟然能發(fā)現(xiàn)他與賈玉之間的秘密。事實上,當朱菁靠著蘋果定位找到他的位置的時候,他就應該對妻子徹底刮目相看。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愚蠢的女性,只是要看是否被逼到要發(fā)動她們的智慧。

      朱菁將證據(jù)展示給鄭睿軒看的時候,鄭睿軒忍不住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被捅出來后,許俊平可能也會受到懲罰?”

      朱菁怔了一下:“大概是什么程度的懲罰?會不會進監(jiān)獄?”

      鄭睿軒搖了搖頭:“那倒不會,但醫(yī)院一定會給他懲罰,估計他在清湖市人民醫(yī)院干不下去了。”

      朱菁露出一抹略帶寒意的笑:“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懲罰的話,那是他應得的?!?/p>

      她腦海中幻想著一個場景,許俊平被醫(yī)院辭退,走投無路,只得回來求她。她要讓許俊平明白,誰才是真正愛他的女人,誰才能真正給他幫助。她要讓許俊平以后的人生再也離不開她。

      她卻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結果,只是將許俊平推得離她更遠。當這件事終于被揭露之時,許俊平心中僅有的一絲愧疚之情也消逝殆盡,他毅然決然地與朱菁離婚,再無轉圜的余地。那時朱菁才明白,原來她的一切聰明才智不過是逞一時之快罷了,她最終沒有挽回丈夫。以后的歲月,她一直在思考,到底哪種處世哲學才是對的?像她母親這樣,窩囊一生,卻風雨不驚,這樣的人生是她想要的嗎?還是她這樣睚眥必報,快意恩仇,卻最終趕走了最愛的人?

      她沒有答案,或許人生真的像是一盒巧克力,打開之前你無法知道下一顆是什么味道。

      6

      大洋彼岸的舊金山,賈鑫和張小曼正在做短期的汽車旅行。

      此時他們到達太平洋邊的一個小鎮(zhèn),汽車停在一家小超市門前的停車場上,張小曼進去買一些食物。賈鑫則獨自走到馬路對面,向著大海張望。小鎮(zhèn)的主要公路是建在海邊的,大海是同一個太平洋,只不過是在大洋的東岸罷了。

      他極目遠眺,向著大洋西岸望去,大洋的西岸是中國,是故土。他不由得升起一絲淡淡的思鄉(xiāng)之情。他英文不好,雖說在舊金山的唐人街,可以無礙地以中文生活,但打開電視,除了那一兩個中文頻道外,剩下的全是英文頻道。走出唐人街,滿眼都是金發(fā)碧眼的美國人,他無法和他們溝通,便覺得寸步難行。

      他曾經(jīng)在唐人街的小公園里,看見為數(shù)眾多的老人。老人們大多是只講廣東話的,既不會普通話也不會英文。他試著和老人溝通,卻終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坐在老人身邊,他忍不住會想,也許他未來的一生也和這些老人一樣,終老于唐人街,美國對于他來說就等于唐人街。許多人夢寐以求,想要到美國生活,他們是否想過,到了美國以后會怎樣?

      他的故國雖然有不少不盡人意的地方,空氣比美國差很多,人的素質(zhì)也低得多,但畢竟那是故國。

      張小曼和他不同,因為張小曼是在美國受過教育的,她能更好地融入美國的生活,有許多方面的做派就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

      和張小曼一起出外,他就像是個啞巴,無論別人說什么,他都只能看著張小曼。去飯店如是,買東西如是,去電影院如是,他漸覺自己成了張小曼一部分,失去了獨自生存的能力。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過去他的人生似乎是被賈玉操縱,但那種操縱畢竟不過是大方向的操縱,現(xiàn)在他的一切衣食住行都不得不依賴張小曼,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更像是一個需要別人才能生存的孩子。

      馬路對面?zhèn)鱽韽埿÷慕新?,他回過頭,見張小曼捧著一紙袋的食物向他走來。他對著張小曼微笑,卻難掩落寞之情。

      這次汽車旅行也是張小曼提議的,似乎連她都感覺到了他的不習慣和寂寞。但有什么辦法呢,他的學歷低,英文完全不懂,現(xiàn)在雖然在重新學起,卻終究不輕松了。

      在學習方面,他一直不算聰明,遠不及賈玉。

      張小曼走到他身邊,笑道:“我們往南加州開,今天傍晚就能到洛杉磯了?!?/p>

      他點點頭,目光被兩個黑人吸引。那兩個黑人穿著時下流行的服飾,脖子上刺著文身,顯然是向他們兩人走來。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恐懼,這些日子見過的黑人并不少,可是這兩個黑人的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他不由得后退,低聲道:“看那兩個人?!?/p>

      “Give me your money.”

      即便是不懂英文的賈鑫也感覺到這兩個黑人是在要錢,他們不愿惹事,不過是要錢,給他們點錢就是了。他從口袋里摸出錢包,張小曼說過,美國人大多不會帶太多現(xiàn)金在身上,因為到處都可以刷卡,也可以寫支票,就算是去買一客麥當勞也可以刷卡,所以他的錢包里現(xiàn)金不多,不過只有二百美金罷了。

      拿出那二百美金,他遞給那兩名黑人,兩名黑人接過錢的時候并沒有表現(xiàn)出滿足,而是望著他的手腕說:“Give me the watch.”這一下賈鑫卻聽不明白他們在要什么,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張小曼。

      張小曼皺起眉,似乎也感覺到黑人的貪得無厭,她低聲道:“他們要你的表。”

      賈鑫手上的勞力士是他前幾天才剛在舊金山的奢侈品店選的,價值一萬多美金,雖說未必是全店最貴的,若是在中國買,至少也要二三十萬人民幣。他心里實在有些不舍,畢竟是那么貴的東西,才到手幾天,就要給這些攔路搶劫的黑人嗎?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打算給對方手表,拉著張小曼向馬路對面走去。

      那黑人卻似乎被他的動作激怒,對視了一眼,賈鑫聽見他們快速地說著什么,他側頭看看張小曼,“他們在說什么?”

      張小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在說西班牙語?!?/p>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立刻嚇得他全身汗毛倒豎,只見一名黑人竟然拿出一把手槍,烏黑黑的槍口正對著他。

      他忽然想起美國是槍支合法的國家,只要你申請到了持槍證,你就可以合法持槍。當然,有許多人并沒有持槍證,但在這個國家,想要買到一把槍也并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情。

      他立刻拉著張小曼飛奔,失聲叫道:“快跑,他們有槍?!?/p>

      張小曼也發(fā)現(xiàn)了黑人手里的槍,她臉色大變,就在這時,槍聲響了,第一聲,然后是第二聲。

      后來馬路對面小超市的店員說,槍聲一共響了五下,那兩個中國人,女人當場便死了,男人還掙扎著爬到了小超市。但是他不會說英文,超市里的店員也不可能聽得懂中文,因而男人臨死前所說的一大段話,誰也不知內(nèi)容到底是什么。

      當黑人從中槍的賈鑫手腕上搶下金表時,一名黑人臉上帶著一抹歉疚之色,他說:“Hi, dude,I don’t want to kill you, but you Chinaman is always so rich. I am very sorry.”

      7

      賈玉猛然從夢中驚醒,在夢里,賈鑫滿身是血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再次見到哥哥,怨恨瞬間煙消云散,她傷心地流著眼淚,想要沖上去抱住賈鑫。

      但無論她如何向前奔跑,賈鑫卻總是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她永遠無法觸及賈鑫。

      她只得無奈地停下腳步,哭著說:“哥哥,你回來了?你終究還是不忍心離開小玉?!?/p>

      賈鑫卻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話:“小玉,如果有來世,咱們不要做兄妹?!?/p>

      賈玉全身都被冷汗浸濕,為什么會在夢里見到滿身鮮血的哥哥,哥哥說的那句話又是什么意思?來世太渺茫了,她一向不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來世上,她只愿今生今世與哥哥長相廝守。

      她心亂如麻,總覺得那個夢絕非吉兆。

      電話驀然響起,她嚇了一跳,來電顯示上是一長串號碼,竟是來自海外的電話。她接起電話,對面是略顯生硬的漢語:“請問您是賈玉小姐嗎?”

      她回答:“是的?!?/p>

      “賈玉小姐,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哥哥賈鑫先生在一次持槍搶劫中被槍擊中,已經(jīng)死亡,和他同行的張小曼小姐也一同遇難了……”

      賈玉只覺得大腦轟的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冒,有一瞬間,她感覺到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身體。這種真空般的狀態(tài)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她終于被電話對面的叫聲驚醒:“賈小姐,賈小姐,您聽到了嗎?您怎么了?”

      她的唇邊掠過一抹凄涼的笑,深吸了口氣,使自己的聲音一如平時般的平靜:“我聽到了,我哥哥……死了……”

      “是的,我們很抱歉。請您到美國來處理喪事,證明文件會隨后寄給您?!?/p>

      放下電話,賈玉如常洗漱,她鎮(zhèn)定地坐在鏡前上妝,眼袋又黑又大,她用了厚厚一層遮瑕霜才將眼袋遮去。走出家門,她先驅車去常去的美容院燙了個頭發(fā),美容師有些意外地說:“賈小姐,怎么想起來燙頭發(fā)了?”她一向是留著直發(fā),以前無論美容師怎么游說,她都不愿燙發(fā)。

      她笑笑:“想改變一下造型。”

      鏡子里發(fā)卷完美地襯托著她的臉型,美容師嘖嘖贊嘆:“真漂亮,賈小姐不管梳什么樣的發(fā)型都那么漂亮。”

      賈玉笑笑,隨口將奉承還給美容師:“那是你手藝好?!?/p>

      走出美容院店門的時候,還能聽見背后傳來美容師的議論聲:“賈小姐人又漂亮,脾氣又好,真不知道網(wǎng)上怎么會有那么多傳言。相信傳言的人都是沒見過賈小姐本人的,只要見過賈小姐本人,就絕不可能相信那些抹黑賈小姐的話?!?/p>

      賈玉想他們的人生經(jīng)驗還不夠豐富,根本就不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

      在發(fā)動汽車的時候,她忽然看見車旁停著的別克,是鄭睿軒的車子,他在跟蹤她嗎,還是在保護她?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這些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開車到了輕狂酒吧,走下自己的汽車,敲了敲鄭睿軒的車窗。鄭睿軒搖下車窗,以為賈玉又要讓他不要跟著她,想不到賈玉卻說:“我請你喝杯酒,走吧!”

      鄭睿軒怔了怔,這是怎么了?賈玉對他一向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今天轉性了?他無可無不可地下了車,看見輕狂酒吧仍然在營業(yè),他有些意外?!斑@是怎么回事?何亮生不是死了嗎?我以為酒吧歇業(yè)了。”

      賈玉漫不經(jīng)心地笑笑:“我買下了這間酒吧,只要有老板在,酒吧當然會繼續(xù)營業(yè)?!?/p>

      鄭睿軒呆了呆,他知道賈玉算是個富婆,想不到她隨便就能買一間酒吧,看來她的財富比想象中還要多。不過鄭睿軒沒什么仇富心理,在美國,一個穿著T恤衫牛仔褲的人很可能就是億萬富翁。大多數(shù)美國富人不似中國富人這般講究名牌,尤其是一些農(nóng)場主,雖然擁有成千上萬畝的農(nóng)田,卻仍然就像是個地里挖出來的農(nóng)民。因而,你很難通過衣著打扮來判斷美國人的富有程度。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隨意地說著一些關于美國的話題。賈玉對美國的愛好非常強烈,每個細節(jié)都不放過。

      “我記得原來這間酒吧有一種叫悔恨的酒,現(xiàn)在怎么沒了?”

      賈玉笑笑:“這酒改名了,現(xiàn)在叫原諒?!?/p>

      鄭睿軒一怔,不再說什么,他似乎有些明白賈玉的心情和賈玉買下這間酒吧的動機。十年的恩怨糾葛,人死之時,終于得到了原諒。他舉起酒杯,道:“我喜歡這個名字,為原諒干一杯?!?/p>

      賈玉雙眉微揚,也舉起手中的酒杯:“敬原諒?!?/p>

      幾杯酒下肚,賈玉的臉色一掃原來的蒼白,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這便更顯得她美艷如花,且那流轉的眼波瀲滟如同湖光山色,此時這充滿媚態(tài)的眼神就落在鄭睿軒的身上。她似已有了醉意,輕笑著問鄭睿軒:“我美嗎?”

      鄭睿軒含笑點頭:“當然美,著名的美女主播怎么可能不美?”

      “那你喜歡我嗎?”

      鄭睿軒沉思了片刻?!跋矚g”這個詞可以做許多種解釋,他是喜歡賈玉的,正如他所說,一個正常的男性就都喜歡漂亮的女性,如同他喜歡電影上的女明星一樣。何況,賈玉不僅漂亮,且聰明,城府極深。若她的城府不是用在邪惡的方面,那該多好啊。他點點頭,很坦誠地說:“喜歡?!?/p>

      賈玉笑了,手輕輕搭在鄭睿軒的手上:“我也喜歡你,今天晚上到我家過夜吧!”

      鄭睿軒雙眉微蹙,將手由賈玉的手下抽出來:“你多心了,我所說的喜歡,不過是一種單純的欣賞,不存在男女之情。”

      賈玉雙眉微揚:“有人說過一句話,男女之間不存在單純的友誼。我深以為然。我認為,男女之間也不存在單純的欣賞,你欣賞我,就代表你想擁有我。”

      鄭睿軒啞然失笑:“你說的可能是人類最原始的一種沖動,但人之所以為人而不是禽獸,因為人除了原始沖動以外,還有理智,除了感情以外,還有責任。如果人只是依從著自己最原始的獸欲,那與禽獸有什么區(qū)別?我一直覺得我已經(jīng)進化成人類了,所以我更愿意考慮理智和責任?!?/p>

      他這話說得不太客氣,似乎是暗指賈玉是禽獸。賈玉怔了一下,臉色有點不太好看。拿起手提包道:“我累了,要回家了?!?/p>

      鄭睿軒笑道:“你我都喝了酒,打車吧!”

      賈玉呆了呆:“雖然喝了酒,可是我并沒有醉意?!?/p>

      鄭睿軒聳聳肩:“喝了酒就是喝了酒,法律規(guī)定不能酒駕,不管你是否醉了,都應該遵從法律?!?/p>

      賈玉有種很無奈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高大英俊,周身都是西洋做派,有時灑脫放任毅然辭掉刑偵隊長之職,有時英勇果斷擊敗殺手,有時卻默守陳規(guī)如同老者,她真有點看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了。

      她嘆了口氣,“好吧,刑偵隊長就是刑偵隊長,辭職了還那么遵紀守法?!?/p>

      鄭睿軒微微一笑,不理賈玉語氣中的嘲諷。出租車到了賈鑫的別墅,兩人下了車,賈玉故意靠在鄭睿軒的身上:“我醉了,送我進去?!?/p>

      鄭睿軒微微皺起眉,卻不好將賈玉推開,只得送她進了房門。賈玉心中暗暗冷笑,這個人滿口仁義道德,他的內(nèi)心真是這樣嗎?她所遇到的男人,富商還好,心里想什么,直接便表示出來。雖說不免有用錢買女人之嫌,但賈玉卻喜歡那種磊落。高官卻不同,心思藏得深,有時明明是滿腦子的男盜女娼,卻喜歡偽裝得冠冕堂皇。

      鄭睿軒是從公安局出來的,說不定是政府官員的習氣。

      她倒寧可面對富商,雖說什么都是交換,但卻是真小人的本色,讓人不必一直揣測對方的心思。

      鄭睿軒將她送到沙發(fā)邊,她坐下來的時候,故意用力一拉鄭睿軒,鄭睿軒立足不穩(wěn),險些倒在賈玉身上。賈玉媚眼如絲,將身子緊緊地貼向鄭睿軒:“你不想得到我嗎?”

      鄭睿軒立刻將她的身子拉開,他臉上的神色淡若秋水,“這種手段對我是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p>

      賈玉怔了一下,她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是她的魅力不再了嗎?她還不曾遇到過如此鐵石心腸的男人。她道:“你便不曾對我有一絲一毫的動心嗎?”

      鄭睿軒搖了搖頭,“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對你的想法,我可以告訴你,我真的很欣賞你。你聰明美麗,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計劃周詳。我所遇到的女子中,你是唯一一個曾經(jīng)讓我深感敬佩的人。你所做過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對于你這樣的女子,我是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感情的,你太可怕了。”

      賈玉沉默了片刻,坐起身,輕聲道:“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哥哥死了。”

      鄭睿軒一怔,他并不知道賈鑫的死訊,事實上,除了賈玉外,還沒有一個人知道賈鑫已死。

      “你猜我夢見哥哥死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鄭睿軒遲疑了一下:“應該覺得很悲傷吧?”

      賈玉卻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悲傷,而是解脫。”

      鄭睿軒一怔,無言以對。

      賈玉卻并不再說下去,笑盈盈地轉過頭:“你要多少錢?”

      鄭睿軒一時沒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反問了一句:“多少錢?”

      賈玉點點頭:“你要多少錢才愿意放過我?”

      鄭睿軒這才明白,原來她是色誘不成,想要用金錢來誘惑他。他忍不住笑道:“你覺得自己值多少錢?”

      賈玉一怔,苦笑了一下,“這世上的人無非就是財色二字,怎么你就都不喜歡呢?”

      鄭睿軒聳聳肩:“人都有原則,可能我的原則和別人不同吧!”

      賈玉不死心地問:“我當真無法收買你嗎?”

      鄭睿軒搖了搖頭:“至少目前我不認為我需要你的錢或者你的人?!?/p>

      賈玉有些無奈卻又有些釋然地笑笑,“好吧,我服了你了。我現(xiàn)在要告訴你的話,可能不適合在這時候說,但我怕再過些日子,我就會沒勇氣說出來。我擔心我會再次留戀生命,所以我必須現(xiàn)在說?!?/p>

      鄭睿軒精神一振,看來賈玉已經(jīng)打算坦承一切。

      賈玉輕聲道:“我的毒品是從耿國棟那里得來的,他手下有個人是販毒的,那個人為他辦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有好多事是他代徐威做的。你猜得不錯,我給徐若雪下毒,徐若雪知道自己染上毒癮為時已晚?!?/p>

      簡單的一句話,讓鄭睿軒驚出了一身冷汗。雖說他已經(jīng)在懷疑耿國棟,此時由賈玉的口中得到證實,仍然感覺到心靈的震撼。身為公安局局長,他竟敢這么做,難道他不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嗎?

      似乎知道鄭睿軒在想什么,賈玉聳聳肩:“并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在有些人的眼中,原則根本就是個屁?!?/p>

      8

      鄭睿軒連夜趕到老局長溫正誼的家。溫正誼調(diào)職后,不久便退休了,自此后深居簡出,養(yǎng)養(yǎng)狗種種花,安度晚年。雖說應該是平靜的退休生活,他卻仍然時時關注著湖西市公安局的動向。王銘之死一直不曾真正結案,他深感自責,他覺得不曾查出真正的兇手完全是他的責任。

      鄭睿軒敲開門的時候,溫正誼很吃了一驚。這個刑偵隊長算是他的得意愛徒,雖然兩人關系親密,也用不著深夜來看望他吧?“這是怎么了?”他道。

      鄭睿軒簡單地將賈玉所說的事向溫正誼復述了一遍,溫正誼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他也和鄭睿軒一樣,以為耿國棟不過是阿諛奉承之輩,想不到他有這么大的膽子。

      耿國棟是徐威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水到底有多深,誰也不知道。溫正誼沉吟著道:“這件事太大了,一定要謹慎行事。我會把這件事直接上報給上級主管部門,一定要繞過徐威。不過這段時間,為了讓耿國棟放松警惕,你要一切如常,不動聲色?!?/p>

      鄭睿軒點點頭,他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其實他更擔心的是賈玉的安危。急匆匆地趕回到賈鑫的別墅,賈玉卻已經(jīng)不見了。

      鄭睿軒走后,賈玉便離開了別墅。她沒有開車,踉踉蹌蹌地走著,直到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兒,她一下子有些愣神。想了片刻,她道:“你跑長途嗎?我想去蘆花縣?!?/p>

      司機想了下:“那要看你付多少錢?!?/p>

      賈玉開了一個比正常價格要高兩倍的價格,司機便興高采烈地駛上前往蘆花縣的高速路。

      因為喝醉的原因,她很快便沉入夢鄉(xiāng)。她覺得她只是在車上略睡了一會兒,再抬頭間,卻已經(jīng)到了蘆花縣收費口。她指引著車行方向,最終停在李春家門口。

      付錢下車后,那司機再看了她一眼,“你是電視臺的賈小姐吧?”

      她笑笑,這張臉,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人認識的。

      揮揮手,她轉頭進了李春家。李春家里很安靜,院門大開著,房門也沒有鎖。她以為家里沒人,卻發(fā)現(xiàn)二樓朝南的房間里躺著一個如同骷髏般的女子。

      她知道這必是李春,只有在床上躺了十年的人,才會瘦成這副樣子。

      雖然感覺到有人進來,李春卻并沒睜開眼睛,只是尖著嗓子道:“你到哪里去了?我渴了,叫了半天都沒人答應,你是想渴死我嗎?”

      賈玉怔了一下,倒了一杯水,走到李春身邊,李春這才睜開眼睛。驀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母親,李春的眼中掠過一抹驚訝,待到她看清這人竟是賈玉之時,那抹驚訝被憤怒憂傷所取代。

      李春審視著賈玉,她漂亮得像是一個仙女,再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模樣,這一切皆是拜賈玉所賜。為什么害人的人可以光鮮亮麗,且成了電視臺的美女主播,而她這個受害者卻要忍受終身癱瘓的痛苦。

      雖說自她醒來后,李母一直沒讓她看過賈玉的電視,但賈玉的名氣太大,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兩人靜默對視,賈玉慢慢地道:“你是不是想喝水?”

      李春的目光這才望向賈玉手中的水杯,她唇邊掠過一絲冷笑:“我可不敢喝你手里的水,這水說不定被下了毒。”

      賈玉笑笑,放下水杯,她若有所思地想想:“你都這副模樣了,我為什么還要給你下毒?”

      “因為你怕我報警??!要是我報警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美女主播竟是那么惡毒的女人,你的名聲就完了,你還得進監(jiān)獄?!?/p>

      賈玉嘲諷地一笑:“你醒了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報警,是為什么?”

      李春的臉沉了下來,一言不發(fā)。

      賈玉淡淡地道:“我告訴你是為什么,因為你父母不想失去來自我哥哥的援助,若是報了警,我被抓起來了,我哥哥還會再寄錢給你們嗎?”

      李春的眼中閃過一絲怒火。賈玉猜得不錯,她確實想報警,但一個癱瘓在床上的人,行動不能自主,父母不想她做的事,她便做不成。

      賈玉輕嘆:“你一定恨他們,在他們心里,錢竟比你這個女兒受的苦還重要。”

      李春尖聲道:“你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你不就是一個被人輪奸的小賤人嗎?我雖然被你害得從崖上摔下去,但我還是清白的,哪像你,被人玩爛了?!?/p>

      賈玉默然。李春的世界還停留在十年前,她仍然如同蘆花縣的婦人一樣,將女子的清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或許,在她的心里也未必就真的那么重要,但現(xiàn)在的她是完全弱勢的,唯有這一件事可以用來攻擊賈玉。

      兩人又對視了半晌,賈玉才道:“你可能還會這樣躺幾十年,等到你父母過世了,誰來照顧你?”

      李春咬著嘴唇不說話。

      賈玉笑笑,拿出一張銀行卡:“我哥已經(jīng)死了,以后他不會再給你父母匯錢了。”

      李春一下子呆住了,這個消息來得太突兀,她怎么都想不到賈鑫竟會突然死去。賈玉繼續(xù)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基金會每個月都會匯錢到這張卡上,你一生都會衣食無憂。”

      她將手中的卡放在李春身邊的桌上。李春咬緊牙關,她感覺到有兩股熱淚正沖向眼底,但是,她不能流淚,她絕不能在賈玉面前流淚。她的聲音是由牙縫中擠出來的:“你這算是什么?贖罪嗎?”

      賈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你當贖罪也好,當什么都好,基金會不屬于任何一個人,你不必再擔心因為報警而失去資助。”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賈玉淡淡地道:“你以為我真的是一個天性狠毒的人嗎?怪只怪我不該愛上那個不該愛的男人。雖然明知他是我哥哥,卻仍然無可救藥地愛他。為了愛他,不惜傷害所有擋在道路上的人。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愛情真的有錯嗎?”

      李春一時無言,她是猜到賈玉與賈鑫之間的關系的,但她卻從來不曾想到過,賈玉對賈鑫的愛竟是如此深沉。這樣的愛情,是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辦不到的吧?

      她怎么都不理解為何會有這樣的愛,妹妹對哥哥的愛,竟會如此深入骨髓。

      賈玉離去之時,李春竟覺得自己似乎不像原來那么痛恨她了。只因她知道,對于賈玉來說,雖然她有光鮮靚麗的外表,成功的事業(yè),她卻永遠得不到自己深愛的男人。現(xiàn)在她所愛的人已死,她便如同行尸走肉,雖然還活著,靈魂卻已在幻滅。

      這樣的人,其實和她一樣可憐。

      9

      賈玉最后去的地方就是蘆花河畔。在這里,她第一次將自己交給了賈鑫,自此開始了十年苦戀。

      故鄉(xiāng)的河還是這么美,水光瀲滟,漁舟唱晚。她在河畔的蘆葦叢中坐下來,望著清澈的河水。過往的十年,如同電影,在腦海中一掠而過。再往前,十八歲以前的歲月則了無痕跡,她努力回憶,卻發(fā)現(xiàn)可記憶之處少之又少。夕陽正在沉入河水的深處,天就要黑了。

      身后,李強手握一把利刃正在向她逼近。賈玉的行蹤是耿國棟告訴他的,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敗,他一定要殺死她。

      賈玉感覺到身后悄悄挨近的殺氣,但她不曾回首。由口袋里拿出錢包,那里有一張她和哥哥的合影,輕輕地撫摸著哥哥的臉,她不由地祈禱:如果有來世,我們不要再做兄妹!此生此世,這是唯一的心愿。

      到了此時,她不再怨恨賈鑫的變心。對于紅塵俗世來說,兄妹之戀是需要承受太大的壓力,而一個軟弱的靈魂是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所帶來的痛苦和絕望。她一直都知道哥哥缺少勇氣,意志不夠堅定,她曾想以自己的勇氣和堅定來維持這愛情,但她卻忘記了,愛情是雙方的。

      她不認為愛情有錯,也不認為哥哥有錯,若真要說錯,也許錯的是命運。

      她安靜地等待,等待著那如期而至的殺機,這一切都該終結了。

      賈玉倒下之時,李強看見她手中握著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子令他一下子怔住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10

      看見賈玉的尸體之時,鄭睿軒的眼眶有些紅了。她終究還是死了,他想她是故意這樣做的,因這才能逃過法律的制裁。為何寧可一死,也不愿接受法律的懲罰呢?難道說她擔心自己會被判無期,以后的歲月都在獄中度過嗎?

      對于她這樣的女子來說,死或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據(jù)說櫻花最美之處并不在于它的盛放,而在于它的凋零,對于賈玉來說亦是如此。

      一刀斃命,刀直接由后背刺入心臟,她應該很快就死了,死前不曾受過什么折磨。

      即便死了以后,賈玉仍然大睜著雙眼,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天空。鄭睿軒忍不住順著她的目光望上去,天空之中空無一物,唯是千載不變的高遠。她在看什么?或者她在期盼什么?

      次日,鄭睿軒收到無署名的快遞??爝f中有兩份文件,一份是將輕狂酒吧轉讓給他的公證書,另一份則是賈玉承認所有罪行的認罪書,其中包括賈安興之死、徐若雪之死、王銘之死,及李春的殘疾。在認罪書中,她請求法院能輕判周文莉,周文莉頂多只是幫她藏尸而已,那完全是出于母親對女兒的愛。

      除此之外,有一封信是賈玉留給鄭睿軒的,拆開信紙,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鄭大律師,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死了。請原諒我無法去自首,身為美女主播的驕傲讓我不能接受被萬人注目的審判、獲刑,我有我的自尊,或許在你的眼中這自尊是不可理喻及微不足道的,但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這已是我唯一剩下的東西了。

      我哥哥死了,我無法前往美國為他料理身后事,這件事也只能拜托你了。因而為了回報你,我把輕狂酒吧交給你打理。不過你不要認為這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酒吧現(xiàn)在的業(yè)績不好,你說不定還要倒貼錢進去!請原諒我的任性,但我不能讓輕狂酒吧就此歇業(yè),那是何亮生生前的心血,他為我而死,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只要酒吧還在,他的生命似乎就得到了延續(xù)。

      我還要拜托你為我母親辯護,在我的認罪書里都已坦承罪行,希望法院能夠采納。你是我想到的最可靠的律師,雖然身為律師的你,根本沒什么值得夸耀的業(yè)績,但我相信你正直的靈魂,就是因為被你這種正直打動,我才最終走上絕路。或者對于我來說,你的正直才是最可怕的催命符。哈哈!

      忽然發(fā)現(xiàn),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很多。我的父親是個鄉(xiāng)下人,他懂得很少,而我能相信的人除了他便只有你了??上悴皇俏夷信笥?,我真希望時間能重來,讓我可以和你談一場戀愛。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你,或許我便不會走到最后這一步。

      耿蓮不知道如何了,我希望她能快醒過來。我確實不曾存心害她,她為我而中毒完全是巧合。如果她醒了,你要珍惜她,她雖然不怎么漂亮,但她的心卻很美。告訴她,我嫉妒她!

      愿你的一生都能堅持這種獨一無二的正直,在這個世界,如同你這樣正直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

      賈玉絕筆

      鄭睿軒慢慢地合上信紙,心中再次掠過一絲銳痛,其實她根本就不必死,卻一心求死。或許,賈鑫死去之時,她便也死去了。

      他低低地道:“你放心吧,耿蓮已經(jīng)醒了,醫(yī)生說她的身體無大礙,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p>

      半個月后,鄭睿軒由美國帶回了賈鑫的骨灰,他帶著骨灰登門拜訪賈玉的父親。

      半個月光景,賈父似老了十年。兩人相見,賈父看著他手中的骨灰壇,淚如雨下。顫抖著手接過骨灰壇,他一向討厭這個兒子,因他深知這個兒子其實是他的弟弟。每當兒子叫他爸的時候,都會有一股無名怒火由心底升起。

      現(xiàn)在兒子或者弟弟已經(jīng)變成了骨灰壇中的灰燼,他悔恨萬分。賈鑫是無辜的,他小的時候總是希望能得到父親的關愛,但他太吝嗇,連一點點關愛都不愿分給他。

      堂屋正中神桌上供著賈玉的骨灰壇,骨灰壇上鑲嵌的照片里,賈玉巧笑嫣然。賈福全將賈鑫的骨灰壇放在賈玉的骨灰壇邊,喃喃低語:“小玉,你哥來陪你了。爸知道你最喜歡你哥了,現(xiàn)在再也沒人能分開你們了?!?/p>

      鄭睿軒的眼睛有些酸澀,望著賈玉的照片,他輕聲道:“你安心吧!徐威和耿國棟已經(jīng)落網(wǎng),殺死你的人也已去公安局自首。他交代了一切,耿國棟和徐威都不可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睘榱瞬皇棺约郝錅I,他轉頭望向門外。晴空朗朗,他似乎看見洗盡鉛華的賈玉,正在沖著他嫣然而笑。

      (全文完)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

      插 圖/楊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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