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旺
整理內(nèi)心(組詩)
高旭旺
一張紙。很輕、很薄
輕的是云
薄的是天
人?。〔恢v理
在一張紙上,刻下
因工作需要的字痕
從此,一張紙很重
有的一斤,甚至
一噸?;蛟S……
風來了,很兇
把它撕成一條一條
壓在墳上。守著一個
道和理
火來了,很猛
把它燒了?;一业?/p>
黑黑的。一縷縷
飄走的是遠方
留下的是故鄉(xiāng)
世上,物與事的浮出
破了寧靜,碎了致遠
物與物的擁擠,或者叫
碰撞。甚至成了
生與死的交量。而后
人把它叫做事件
物經(jīng)歷多了,從事的
縫隙間,長出了一個傷口
物啊,為了下半身的張望
和欲與性的無限
挖空心計,把所有可能
和智慧,推向物的背面
再去動用下半身
——放大蔓延紅塵的一切
一個背影?;一业?/p>
在村口上晃動。沉暗
甚至孤寂。成了屋檐與
瓦當上微微的光
枯萎的一莖細草,說它很輕
輕如炊煙上的一縷殘云
說它很重,重似老墻和古宅
一個背影。黑黑的
從風與雨的縫隙擠出
看見,村上一排排樹倒下
雞飛狗叫的日子
在風尖上滑動。僵硬
雨的凄涼。從此
堆成雜石與瓦礫
這時,一個背影
和嘴上的胡茬豎起
面對風,像一件晚清的黑陶
灌滿鳥鳴的消散
和蛙跳的憂傷
拐彎處。背影
在陽光下,凸顯土粒
一顆顆干凈。一粒粒
純樸。把麥子、玉米、花生、黃豆
等等,全部收拾起來
繁殖光與景
風走了,給村子無情地
留下一道道傷痕
——半截老窯洞
在光景里滴血
半截老窯洞
一孔一孔。站立
像村子上褪了毛的幾條
老黃狗,對著古槐上的
鳥巢瘋喊??窠?/p>
古窯上,裂開一道殘光
尖尖的,硬硬的。壓倒
村上所有人的喘氣和臉色
此刻,瓦當上的斑點
和屋檐下的燕唧
在逃離與消散
風再次回來。越刮
越大。半截老窯洞的傷口
陰影、潮濕、霉味
擠在一起。生長著
時光的腫瘤
母親的心事
或叫一種心病。父親
最知道。就是
不對外人說。像村上的
舊宅和瓦當上的微光
上下,左右
一閃。一閃
風進村了
院子空了。父親
看在眼里,再三催母親
早早離開這座,祖祖輩輩
留下的,四面透風的院子
躲一躲?;蛟S咳嗽
和哮喘會好一些
母親很固執(zhí),有自己做人
的方式。走近古墻根
拿起,奶奶編織的舊掃把
把空院子上下
左右輕輕地
重新又掃了一遍
此刻,母親比空院子更充實
黑黑的。是村子上的一盞燈
走得再遠,燈的生長
使麥子吐穗
玉米變黃
和油菜結(jié)籽
燈,是村子上的新娘
在路上,頂著風
聽到了父親的咳嗽聲
家王莊。豫西小村
和地理上存在的凹凸
是日子,也是光景
三百年啊,黃河
從它身邊流過。書寫的
是河床,河堤和
它古老而年輕的符號
村子很小,歷史很長
長約三百多年。小的
是中國漢字里的一個逗號
硬硬的,爬在父親的鋤頭
和母親的指甲上
家王莊,中原邊陲的
一塊土粒,和
一片瓦當。趕上三月
槐花綻放,榆錢瘋長
青草瀉綠,鳥鳴滴翠
記憶里,父親與母親的婚禮
曾在這里舉行。沒有殿堂
沒有婚紗。夜風習(xí)習(xí)
月光微微。放大家王莊
和父母一生的張望與念想
我無奈的,用無數(shù)次的圍繞
圍繞著我的光與景
走來走去。像迷失方向的蝴蝶
呼喊。呼喊光與景
和它的性別與名字
我糾結(jié)著,用盡我可能的力氣
也走不出光的腥雨
和景留下的山風
只有野菊花和狗尾草
拉著我的手和衣角。越過
父親的紋溝和母親的白發(fā)
放大喜鵲在枝頭
所講的故事。甚至叫
細節(jié)。在路上
瓦靠著瓦。寂寞
守著自己的歸宿
只有房子,才是
它的夢巢
下雨了。雨
敲醒它的沉睡
似串串音符
從幽幽中傳出。母親
輕輕地對我說
“孩子啊,那叫瓦雨”
瓦,無意碰上了雨
產(chǎn)生了思想。從此
有了聲響
雨,有語言
沒有瓦的存在
那種語言是蒼白的
(責任編輯張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