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煥寧
他已經(jīng)記不清和眼前的這個小家伙有過幾次交鋒了。
瞧瞧,科任老師又一次把“俘虜”和“戰(zhàn)利品”押到了他的面前。又是他!小可惡!
此前一刻,他正準備聯(lián)系醫(yī)院安頓病重的母親。這個白凈、嬌小、平靜、倔強的“小可惡”,又一次不合時宜地被“牽”到了他的面前。時間仿佛變成了助推器,他心里的怒潮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理智的河堤,甚至逐漸漫過河堤。他分明聽到有人在喊“潰堤了,潰堤了”。
“站到墻邊去!”他怒目而視,突然大吼,驚得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唰”地抬起頭,分別看了“小可惡”和“大可惡”一眼,然后無奈地又低下頭去。
“貼著墻站,爛泥都可以糊上墻一會兒,你怎么就粘不穩(wěn)呢?”他把自己的椅子砸在“小可惡”跟前,狠狠地往椅子上一坐,身體彎成120度仰角,像一條大蟒一般,似乎要把眼前的這個小家伙給生吞了。
“抬起頭來,眼睛看著我!”
“小可惡”一如既往地摳著自己的小手,抬起雙眼看著他,沒有恐懼,沒有悔過,沒有抗爭,沒有辯解……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拳頭的青筋已經(jīng)鮮明地躥了出來。
他讓自己平靜下來,決定先把小家伙“晾”在一邊,也好讓自己抽空給母親打個電話。
“媽,您好點了嗎?醫(yī)生說這點小病沒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勞累所致,下班后我去接您,我們?nèi)メt(yī)院做個檢查……您放心,花不了多少錢……好的,我不告訴爸爸,不告訴姐姐……媽,我還要給一個學生輔導功課,等一會兒才能回去……好,我答應您,把學生當做您的孫子孫女……”
掛上電話,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忘了避開這個“小可惡”。他迅速抹掉眼淚,轉(zhuǎn)身再次面對這個“小可惡”。這時,他分明看到了“小可惡”那雙眸子里盛滿了亮晶晶的東西。“小可惡”小聲地對他說:“老黃,我對不起您,我下次不會這樣了,也不會讓您擔心了……我一定好好上學……祝師太早日康復?!?/p>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讓“小可惡”離開辦公室的,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眸子里也盛滿了亮閃閃的東西,那個可愛的小身影在他眼前閃現(xiàn)出了無數(shù)個更小的身影。過去,面對“小可惡”的惡劣行為,他苦口婆心地講大道理,可“小可惡”就是沒聽進去,也沒理會他。沒想到,他和母親的一通電話,竟讓“小可惡”有了這么大的轉(zhuǎn)變。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身教確實重于言教。
這個小男孩第一次在他的辦公室里開口講話,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淚,當然,也是最后一次當“俘虜”。
10年后,他給年邁的母親剝橘子,笑著對母親說:“媽,這是10年前,一個叫‘小可惡的孫子送給您的,祝您吉祥如意!”
(責編 歐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