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晞宇
2015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紀念日,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行了“抗戰(zhàn)與文藝: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館藏文物系列展”。這次展覽中,首次將記錄國民革命軍早期抗日影像的方大曾與八路軍第一位專職攝影記者、曾被稱為“中國的卡帕”(卡帕即羅伯特·卡帕,20世紀最著名的戰(zhàn)地攝影記者)的沙飛,以及中共敵后抗戰(zhàn)攝影事業(yè)的開拓者石少華的攝影作品并列展出。
攝影史學家、曾為新華社駐波黑戰(zhàn)場攝影記者的曾璜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小方”(方大曾昵稱)的影像過去一直沒有得到廣泛傳播,是因為他記錄的是國民黨正面戰(zhàn)場的抗戰(zhàn)。很長時間以來,新中國的影像史實際上是一部紅色影像史。小方重新被認識,不僅是中國攝影史的進步,而且是中國政治的進步。
為了將“小方”介紹給世人,無數(shù)人接力走過了漫長的路。
1986年初夏,方澄敏揣著哥哥方大曾的遺物——幾張120底片,來到離家不遠的北京東單紅星胡同61號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
她已經(jīng)71歲了,垂垂老矣,但拍攝這些照片的哥哥當年才25歲,永遠25歲,永遠是她心中那個青春、熱情、才華洋溢的“小方”。她總想為他做點什么,讓他不至于徹底從人間消失。
在61號院的傳達室,她問門衛(wèi)可不可以找一下協(xié)會的負責人,門衛(wèi)聽了她的情況,建議她先聯(lián)系《中國攝影》編輯部?!吨袊鴶z影》是國內(nèi)最早的專業(yè)級刊物,創(chuàng)刊于1957年,致力于介紹前沿的視覺表現(xiàn)方式和攝影技巧。
文字編輯吳常云接待了她?!八f她有一個哥哥,留下一些圖片,怎么才可以發(fā)揮作用?”吳常云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道。
吳常云對攝影史不太了解,之前也沒聽說過“小方”,請教單位理論研究室的老人,被告之,這是一個被埋沒的攝影師,應該趕快介紹他的作品。
吳常云根據(jù)方澄敏留下的地址找到方家。方澄敏取出一只木盒子,有一只小抽屜那么大,里面全是方大曾留下的底片。他一張一張地翻看。片子主要是社會百態(tài)和戰(zhàn)地題材。底片保管的情況一般,很舊,也不是很清晰了。
他試著從《黃河組圖》里挑了幾張構圖講究、人體很有質(zhì)感、光影效果也不錯的片子,帶回了編輯部??偩庉嬙闫娇催^后,很快同意將其中表現(xiàn)黃河纖夫和黃河船夫的兩張發(fā)表。
照片登載在《中國攝影》當年第三期的“舊作新話”欄目中。事實上,這兩張照片并不太符合該刊的唯美訴求,“舊作新話”欄目也很少出現(xiàn),少數(shù)幾次出現(xiàn)介紹的都是吳印咸這樣攝影大家的作品。這次算是破例了。吳常云還配發(fā)了一篇名為《歷史尚需回顧——有感于方大曾作品的發(fā)表》的介紹。他寫道:“我們從作品中,似乎可以聽到一種被壓抑的、憤悶的吼聲,一種力量的凝聚。”
方澄敏曾向吳常云表示,想把底片捐給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吳常云請示領導,得知協(xié)會當時沒有保存底片的條件,就婉拒了捐贈。此后,他再也沒見到過方澄敏。
“小方”的名字再次出現(xiàn)在東單紅星胡同61號,已是1989年初冬。
中國攝影出版社副社長陳申像往常一樣來到紅星胡同61號的中國攝影出版社上班。他的領導、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陳昌謙來找他,約他一起去方澄敏家。1980年代初,他們都參加了《中國攝影史》的編纂工作,由此知道了“小方”其人。
在協(xié)和胡同一個僻靜、不太“嚴謹講究”的小院中,他們見到了方澄敏和她珍藏的寶貝——一只長30厘米、寬20厘米、高10厘米左右的小木盒,里面放著800多張用小紅紙袋裝著的120底片。
后來陳申得知,這個木盒是當年小方專門找木匠定做的,原本有兩個。1937年7月下旬,北平淪陷。當時小方已在新聞界嶄露頭角,常在各大報刊發(fā)表前線抗戰(zhàn)通訊與圖片專輯,名聲在外。方家人擔心惹上事端,在做飯籠火時,將其中一盒采訪筆記和底片燒掉了。另一盒被疼惜獨子的方母悄悄藏起來,才得以保存下來。
沒過幾天,陳申在單位傳達室再次見到了捧著木盒的方澄敏。陳申邀請她上樓坐坐,她不肯,把木盒遞給陳申,說:“這些底片我給你們了。你拿去研究。”陳申很驚詫:“那我給您打個條兒?”沒想到,老太太拿出早已寫好的收條,上書:“今天送上方大曾底片837張?!?p>
方大曾(小方)。圖/受訪者提供
綏遠戰(zhàn)場上的傅作義部隊。攝影/方大曾
1937年7月25日,上?!渡陥蟆吩隹梅酱笤臄z的守衛(wèi)盧溝橋的士兵做封面。馮雪松在北京圖書館查閱資料時,發(fā)現(xiàn)了小方在《申報》增刊發(fā)表的一系列塵封已久的通訊和圖片報道。圖/受訪者提供
就這樣,自方母與方澄敏之后,陳申成為小方遺作的第三位保管者。
陳申將小方的全部底片打樣出來研究,陸續(xù)在報刊上發(fā)表了一些零星的研究成果。每一次得到的稿費,他都給方澄敏送去。
“老太太也收,但過不了一個禮拜,她就買點東西給我送回來,而且買的禮物比那稿費還多。這似乎是中國傳統(tǒng)中的‘薄來厚往。”陳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還不上樓,每次都把東西往門衛(wèi)那一擱,然后門衛(wèi)打電話說,老太太又來了?!?
陳申一直記掛著老太太的心愿——將小方的遺作出版,遺憾的是,當時沒有出版社表現(xiàn)出興趣和意愿。
1993年,臺灣攝影家阮義忠來內(nèi)地為他創(chuàng)辦的《攝影家》雜志取材。
阮義忠是陳申的朋友,也是中國攝影出版社的作者。在接待阮義忠時,陳申無意中提起,他發(fā)現(xiàn)了一位不為人知的戰(zhàn)地攝影記者、在抗戰(zhàn)早期失蹤的“小方”,還讓阮義忠看了小方作品的樣片。
阮義忠把全部打樣借回旅館,在床上鋪開看?!氨M管這些樣片的濃度、反差都處理得很糟糕,但我立刻就知道,我面對的是一位天才?!彼髞磉@樣回憶道。
他帶著借到的50張底片和陳申提供的8張照片回臺。從香港中轉(zhuǎn)時,飛機險些出事,在最危急的那一刻,太太腦子里全是12歲的兒子,而他一心想的竟是,愧對左胸口袋里的“小方”?!八呀?jīng)夠倒霉地失蹤了,且被遺忘了50多年,這下子,豈不如同他又死一次?”
他在暗房里困了一個星期,將58張精挑細選的照片仔細放大,每放一張,就對小方的才氣佩服一回。“他的構圖完美極了……他看事情的方式直入核心,不受旁枝末節(jié)的影響。最令人詫異的是,他的表現(xiàn)手法就是在半個世紀后的今天看來,依舊顯得十分現(xiàn)代?!?/p>
1994年,《攝影家》雜志第17期為方大曾做了一整期專輯。方大曾成為這家雜志唯一介紹過的抗戰(zhàn)時期的大陸攝影師。在專輯前言里,阮義忠斷言:“方大曾與他同時代的任何世界攝影家相比,毫不遜色。”
《攝影家》雖是一本臺灣雜志,但在大陸業(yè)界也有相當?shù)挠绊懥Γ靶》健钡拿譂u漸在大陸文化圈里傳開了。
“激戰(zhàn)前寧靜的前線,一個士兵背著上了剌刀的長槍站在掩體里;運送補給品的民夫散漫地走在高山之下;車站前移防的士兵,臉上匆忙的神色顯示了他們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命運?!弊骷矣嗳A被這58幅才華橫溢的照片所震撼,寫了一篇隨筆《消失的意義》。
1995年,陳申接到攝影雜志《焦點》的約稿,對方澄敏作了一次專訪,并錄了音,首次將小方的故事公諸于世。
小方,原名方德曾,又名方大曾,于1912年夏天出生在北京協(xié)和胡同的一個小康之家。父親在北洋政府時期擔任外交部主事,母親是位開明的家庭婦女。上小學時,他便十分喜歡攝影。疼惜獨子的母親花了7個大洋給他買了一臺照相機。而在當時,5個大洋便可在北京租一間像樣的單身公寓了。
受中共地下黨團的影響,小方思想左傾,還曾加入過中共的外圍組織。1935年,他從北平中法大學經(jīng)濟系畢業(yè),被天津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創(chuàng)立的中外新聞社聘為攝影記者。與此同時,他還為天津多家報刊供稿。他身材高大,率性活潑,人緣極好,被朋輩昵稱為“小方”,隨后這也就成為他最常用的筆名。
1936年12月初的一個寒夜,因采訪中國西北角而名揚報界的《大公報》記者范長江在綏遠前線駐地見到了小方。小方告訴他,自己準備孤身騎馬,翻越陰山,到綏遠抗戰(zhàn)的主陣地——百靈廟戰(zhàn)場去采訪。這種不聲不響的“壯舉”,讓他吃了一驚。
1937年7月,“七七事變”后第三天,方大曾離家奔赴盧溝橋,到長辛店采訪,成為第一個進入盧溝橋一帶的記者。他以“小方”為筆名發(fā)表了近7000字的抗戰(zhàn)報道以及多個圖片專輯。據(jù)同業(yè)者回憶,他嗅覺敏銳,文筆流暢,觀察深刻,這些圖文并茂的報道深受讀者歡迎。
通過范長江的介紹,小方擔任了上?!洞蠊珗蟆非熬€特派通訊員,被分派至平綏平漢戰(zhàn)場的右翼——平漢線進行報道工作。然而,他的“勇猛”又讓范長江“大為驚異”了一次。他竟因為收到虛假消息,而擅自跑到了左翼的綏東戰(zhàn)場采訪。
9月,保定失陷,小方退到保定東南的蠡縣。9月18日,他在蠡縣發(fā)出《平漢線北段的變化》的報道,從此再無音訊。這一年,他25歲。
小方失蹤后,朋友們曾多方打聽。1938年9月,范長江撰文說:“在上海和漢口,我曾會到千百個關心小方的人!……但是去年保定戰(zhàn)爭之后今天已經(jīng)快一年了。我們還看不到我們這位碩壯身軀、面龐紅潤、頭發(fā)帶黃的斯拉夫型青年新聞戰(zhàn)士?!睍r間長了,大家漸漸對他的生還都不抱希望了。
但方澄敏和母親從來沒有放棄過。
小方1937年7月離家前,母親告訴他,什么時候回來,就到家里來找她,她是至死也不會搬家的。從此,母親在這座小院里,等了一輩子。
除了母親,方澄敏大概是家里最理解小方的人。
“九一八”事變后,16歲的方澄敏上北京前門火車站“臥果兒”(臥軌示威),要求政府允許學生南下請愿。沒想到這一幕讓來拍攝學生運動的哥哥小方看到了。因為這件事,小方從此對妹妹刮目相看,兩人成了兄妹加同志。小方天天在外面跑,方澄敏就在家里給他打下手:定影、配藥水、幫他打雜等。小方一進家門,總是先問:“老方回來沒有?”他自己是“小方”,倒管方澄敏叫“老方”。
“每當我拿起他所拍的照片或所寫的文章,那真如魯迅先生所說的,手里好像握著一團火,他要是突然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那該多好??!”多年來,這個信念支撐著方澄敏。
1966年,“破四舊”開始后,小方留下的木盒再次成為家里的沉重負擔。木盒里底片的內(nèi)容除了反映西北民情,大量的都是反映國統(tǒng)區(qū)的社會生活和部隊作戰(zhàn),尤其是傅作義部隊的綏遠抗戰(zhàn)。里面小方的軍旅肖像照也是國民革命軍的裝扮。
方澄敏和母親商量來商量去,覺得唯一的生機就是把木盒主動上交給單位保管。方澄敏在單位人緣好,紅衛(wèi)兵辦公室沒有多問就同意接受她上交的底片。不出所料,底片上交后不到一個月,抄家的就上門了。
1969年,小方的母親在北京協(xié)和胡同10號的老宅去世。
“破四舊”的風潮很快過去了。1970年前后的一天,方澄敏去單位工會,無意間在工會活動室角落里看見被廢報紙蓋著的一堆底片,她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什么。和單位簡單打了個招呼后,她再次把“小方”帶回了家。
1970年代,她退休了。退休后有了余暇,她開始去圖書館查閱舊刊,整理小方的底片。以前她就知道哥哥是個能干的人,資料看得越多,越能感受到哥哥的才華、對工作的投入、對理想的真摯和熱情。
時進1980年代,她手里的“這團火”,開始了被接力傳遞的征程。
1995年,陳申做完《焦點》雜志的小方專輯后,接到了盧溝橋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的電話,希望征集小方的片子。
此前,陳申與方澄敏商量過,這一盒遺物最后的出路一定是捐給國家,但時機還不成熟,他沒有答應。小方的外甥張在璇在《四川日報》做攝影記者,也在為舅舅的遺作找尋合適的出路,陳申便把木盒還給了方家,交由張在璇繼續(xù)保管。
1999年秋,陳申策劃的《方大曾的故事》終于要出版了。為了即將出版的書,陳申想與中央電視臺的《美術星空》合作進行推廣。他給欄目編導、自己的朋友姜爾加發(fā)去了傳真。
傳真先被《美術星空》新來的編導馮雪松看見了。在一堆報紙信件中,他一下就看到傳真上“戰(zhàn)地攝影師”“神秘地失蹤”“一千多張底片”等關鍵詞。對于29歲、正處于創(chuàng)作勃發(fā)期的他來說,這些詞語極具誘惑力。他立刻給還在出差的姜爾加打電話,跟她要了這個選題,并跟陳申取得了聯(lián)系。
馮雪松開始尋找知情人。此時,除了方澄敏,小方的其他親友均已去世。協(xié)和胡同的老宅經(jīng)過幾十年的風雨,也早已面目全非。學界、黨史辦、史志辦、方志辦……都沒有人了解情況。最后只剩下一途,泡圖書館。
馮雪松在圖書館里待了四個半月?!懊刻炻勀切﹫蠹垼劦枚家铝?。”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我答應了老太太要全力以赴,答應到后來都有點后悔了?!?/p>
老天好像在跟馮雪松開玩笑。就在開機前一周,紀錄片主述人方澄敏突然中風,引發(fā)語言障礙?!八粗?,嘩嘩嘩地淌眼淚?!币驗榻?jīng)費有限,去河北、山西尋找小方最后蹤跡的外拍計劃也擱淺了。
最終,片子還是在第二年制作完成了。2000年7月9日,《尋找方大曾》在中央電視臺科教頻道正式播出。
但追尋并沒有停止。“每次我做完小方,要畫上一個句號的時候,這個句號都會變成一個問號,然后變成逗號,然后繼續(xù)往下找。”馮雪松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紀錄片播出后不久,馮雪松在臺里巧遇主管《美術星空》的社教中心主任高峰。得知《尋找方大曾》原來的外拍計劃沒能完成,高峰指示,這個片子可以作為社教中心的特別節(jié)目繼續(xù)拍攝。馮雪松從沒聽說過,一個節(jié)目播出以后還能再繼續(xù)拍攝。
一個月后,馮雪松獨自一人沿著小方的最后路線,進行了外景踩點和拍攝:從北京到河北保定,過石家莊,經(jīng)山西太原,抵大同,再回到河北保定。
1937年7月30日下午,保定遭受敵機轟炸,孫連仲部隊開赴前線,接管了29軍防線。小方的同行當天晚上離開保定搭車回南方,他卻獨自一人留了下來?!八粼诒6ㄊ菫榱嘶钪?,為了繼續(xù)攝影和寫稿,可是得到的卻是消失的命運?!庇嗳A在《消失的意義》里寫道。
可惜,馮雪松的追尋沒能敵過消失的力量。他沒有找到任何有助解開小方失蹤之謎的確切線索。
2000年11月,《尋找方大曾》的第二版播出了。
在陳申和同事的努力下,中國攝影出版社出版的《尋找方大曾——一個失蹤的攝影師》也順利面世了。2002年7月,在四川籍足球名將馬明宇的資助下,由中國攝影出版社和四川攝影家協(xié)會主辦的方大曾影展在四川美術館舉行。
2005年,國家博物館研究員張明告訴陳申,國博恒溫恒濕的底片庫建成了,正在征集照片。陳申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把方家的聯(lián)系方式給了他。經(jīng)過多番接洽,2006年3月16日,方家保管的837張底片無償捐獻給了中國國家博物館。
就在舉行捐贈儀式的10天前,找了一輩子哥哥的方澄敏安詳離世。
2012年,時值方大曾百年誕辰。馮雪松覺得,小方能編、能寫、能拍,簡直是“全能記者”,而且長得又帥,如果放在今天,具備一切走紅的條件,于是想利用蓬勃發(fā)展的新媒體做一下宣傳。他在央視網(wǎng)做了方大曾紀念專題,又舉辦了線上訪談和征文活動。但整個活動期間,來進行線上互動的竟一個也沒有。
2013年,已經(jīng)退休的陳申在上海遇到出版界的舊友,提起掛在心頭20多年的方大曾,舊友立刻表示可以做出版社的選題。陳申十分興奮,向他推薦了馮雪松。
意外的出書機會讓馮雪松備感壓力。出版社說要簽10年的版權,這讓他有點猶豫,去問陳申。“陳老師說,誰看哪?給他們得了!我一想也是。”
2014年秋天,《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出版了。出版社沒安排什么宣傳活動,個別來采訪的媒體也沒聽過此人。
這時,被馮雪松稱為“多米諾骨牌效應”的反應產(chǎn)生了。
12月,汕頭新聞學院院長范東升收到陳申寄來的新書,正在重新編輯范長江文集的他大受震撼。很快他就為馮雪松的新書寫了一篇熱情洋溢的書評,發(fā)表在《光明日報》上。他評價道,小方的攝影作品在視覺上為范長江的《中國的西北角》和《塞上行》做了最好的詮釋。
2015年2月,《大公報》北京分社總編輯孫志慕名來訪,并主動陪著馮雪松去新聞史學界泰斗方漢奇家中拜訪。方漢奇給予了這本書高度評價。
“小方像流星一樣劃過,留下瞬間的光芒,但他的影響是載入史冊的?!狈綕h奇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還表示,要將這一事件編進即將在2016年出版的《中國新聞事業(yè)編年史》當中。
2015年3月,全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澳門日報》社社長陸波正式提案,建議中宣部、中國記協(xié)以官方的名義紀念這位新聞先驅(qū),這樣有利于兩岸同胞的親情融合。
5月25日,中國記協(xié)召開了座談會,請馮雪松介紹追蹤采寫方大曾的情況。從那以后,他就忙不過來了。
他接受了多家官方媒體的采訪,在香港和內(nèi)地做了多場關于方大曾的演講。7月7日,在他的推動下,保定的方大曾紀念館順利開幕。9月,他開始了一個人的公益活動“方大曾校園行”,預計在兩年內(nèi)走訪兩岸三地的20所高校,宣講小方的事跡。
在《消失的意義》的最后,余華引用了古羅馬詩人賀拉斯的名句:
阿伽門農(nóng)之前的英雄何止百千,
誰曾得到你們一掬同情之淚?
他們已深深埋進歷史的長夜。
對于馮雪松來說,只要小方還沒有下落,他就會沿著這條歷史長河,一直追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