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改正
那天我去鄉(xiāng)下采訪一個老中醫(yī),隨意問了一下自己的病情。我老覺得喉嚨里有東西哽著,在各大醫(yī)院看了個遍,做了多種檢查,診斷結(jié)果都一樣:慢性咽炎。吃了多家的藥,但總是不見徹底好。
他是個憨厚的人,胖胖的,行動慢慢的,他笑瞇瞇地看著我,略帶羞澀地說:“忘了它。如果在其他部位,比如說皮膚,你撓撓也就算了。要是忙的話,你可能都忘記撓了?!彼砥鹦渥咏o我看:“你知道我們生活在細菌包圍的世界中,如果人的眼睛是放大鏡,恐怕會被自己嚇出病來。還有,如果身體各部分嚴格按照標準來說,我們沒有誰是全部合格的。我們都是帶病的人,又在不知不覺中自愈?!?/p>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他卻不說了,微笑地看著我。我問:“忘了就好了?”
“是的?!彼稽c兒也不遲疑。
的確是這樣。我小時候栽過樹,但很少有成活的,原因不是我侍弄得不夠,而是太殷勤了。我隔兩天就把它們拔出來,看看是否長了新根;輕輕劃開樹皮,看它們是不是還綠著。這就像創(chuàng)可貼下的傷痕,老是揭開看一看,忍不住弄一弄,很難愈合。
這位老中醫(yī)是50年代生人,原是中醫(yī)世家,經(jīng)歷過很多苦難。如今,他只有一間舊屋、幾卷舊書、一幫文朋詩友,還有一個老伴,似乎很知足、很滿意。他溫雅而寬厚,笑瞇瞇地對待這個世界,他一定是善于忘記的。
(摘自《今晚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