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勛
(英國??速愄卮髮W法學院,德文 ??速愄?EX44UU)
英國法下可保利益的定義
郭建勛
(英國??速愄卮髮W法學院,德文 ??速愄?EX44UU)
可保利益的定義問題是保險法領域的基礎理論性問題。在Lucenav.Craufurd案中,兩位法官就可保利益的定義給出了兩個寬嚴不同的衡量標準:Lord Eldon主張被保險人只有對保險標的具有財產權利或合同權利才能具有可保利益;Lawrence J則認為只要被保險人會因為保險標的安全而獲得利益或因為它的損壞而利益受損,被保險人就可以被認為具有可保利益。后來嚴格的定義被規(guī)定在了《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中。在普通法下,股東對公司財產不具有可保利益,但對于公司從事的海上冒險可以具有可保利益。保管人和分包商對保管合同和建筑合同下的整個標的物具有可保利益,因而可以在損失的時候索賠其全部價值。法院現(xiàn)在會傾向于擴大化解釋可保利益的概念。
可保利益;普遍利益;《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
(一)MIA 1906第5條
MIA1906第5條規(guī)定了可保利益的概念。該法,當然包括該條,是由Chalmers爵士總結以往的普通法匯編而成的法案,反映了以前普通法下的做法。由于很難完全地界定什么是可保利益,因而該條第2款采用非詳盡列舉的方式規(guī)定了可保利益的定義*參見O’Kane v. Jones, The Martin P [2005] Lloyd’s Rep IR 174, [145]。。[1]11-20第5條第1款規(guī)定:根據(jù)該法各條規(guī)定*參見MIA 1906第6條至第15條的規(guī)定、第3條合法的海上冒險、第41條合法保證。,與海上冒險*MIA 1906第3條第2款規(guī)定,特別是以下各項屬于海上冒險:(a)受海上危險影響的任何船舶,貨物或其他動產。此種財產在本法中被稱為“保險財產”;(b)由于保險財產暴露于海上危險之中而危及的任何運費,客票款,傭金,利潤或其他錢財上的利益,或任何預付款,貸款,或墊付費用的擔保;(c)保險財產的所有人或其他對其有利益或有責任的當事人由于海上風險的原因對第三方產生的任何責任。有利益關系的每一個人具有可保利益*參見MIA 1906第5條第1款。。因而關鍵問題是如何判斷一個人與海上冒險是否具有利益關系。由此第5條第2款進一步作出規(guī)定,如果一個人與海上冒險或與在海上冒險中遭受風險的保險財產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的關系,因為保險財產的安全或準時到達而獲益,或因保險財產的滅失、損害、滯留或招致的責任而利益受損,那么就可認為此人對海上冒險具有利益關系*參見MIA 1906第5條第2款。。依據(jù)此規(guī)定,只要被保險人與保險標的具有財產權利或依據(jù)與該標的有關的合同而享有權利或承擔責任,并且他會因該財產的完好而受益或因其損失而利益受損,那么他就享有可保利益。[1]11-20由此可知,可保利益并不限于財產的所有權,所以抵押權人*參見MIA 1906第14條。和保險人*參見MIA 1906第9條。具有可保利益。此外,代理人(agent)、留置權人、執(zhí)行人(executor)以及受托人(trustee)對保險標的也具有可保利益。[2]39
盡管該款采用了非詳盡列舉的方式定義了可保利益,但根據(jù)該款規(guī)定,構成可保利益通常需要具備三個特征:被保險人可能會因保險財產的安全或按時抵達而獲得利益,或可能因保險財產的損失、損害、滯留或招致責任而利益受損;被保險人對于海上冒險或處于此冒險中的面臨風險的保險財產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的關系;以上提到的獲益、利益受損或招致責任必須是由于被保險人所具有的法律上或衡平法上的關系而造成的*參見Sharp v. Sphere Drake Insurance Co,The Moonacre[1992] 2 Lloyd’s Rep 501,[510]。。針對最后一個特征,在此稍作解釋:被保險人之所以會因保險標的的安全抵達而獲益或因其損失而利益受損,是因為被保險人對于保險標的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的關系,而不是因為以海上冒險進行賭博而產生的結果。也就是需要考察被保險人是否已經有某種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權利,海上風險的發(fā)生是否會使他的這種權利受到損害;或者需要考察被保險人是否已經有某種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義務,海上風險的發(fā)生是否會使他招致這種責任*同上注,[510]。。
(二)Lucenav.Craufurd的經典定義*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 PNR 269。
在MIA 1906通過之前,關于可保利益概念的最重要、影響最深遠的普通法來源于Lucenav.Craufurd案的判決。因而討論可保利益的定義,必然會涉及有關該定義的最重要的Lucenav.Craufurd案。在此案中,Lord Eldon 和Lawrence J給出了界定可保利益的兩個寬嚴不同的標準。對于第5條第2款究竟反映了以上兩位法官中的哪一位的觀點一直存在著爭議。有人認為是Lord Eldon的觀點被規(guī)定在了MIA 1906的第5條第2款*參見MIA 1906第5條第2款。。[2]40,[3]8也有人認為該款的術語來源于Lawrence J在此案中關于可保利益的論述。[1]footnote 67該款反映的應該是前者的觀點,但在此款的表述中部分地采用了后者的表達,即該款采用的是嚴格標準。Lord Eldon的觀點被稱為經典定義,所采用的是嚴格的標準(the narrow test),要求被保險人必須對保險標的具有法律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利益;而Lawrence J所采取的是寬泛的標準(the broader test),如果被保險人對于標的物的利潤或滅失具有事實上的期待(factual expectation),那么他就具有可保利益*參見Law Commission, Insurance Contract Law: 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 2011), para 11.46-11.51。。
1.案件事實以及判決
該案的被保險人是由英國國王任命的海事法庭的特派員,按照當時法律的規(guī)定,負責監(jiān)管那些已經被拘留在或將來有可能被送到英國港口的屬于荷蘭的船貨。涉案的標的物為按照當時英國法律已被捕獲的將要運往英國的屬于荷蘭的船貨。在國王的委任狀頒布之前,該批船貨就已經被捕獲;頒布之后,特派員就此船貨保險。該批船貨在駛往英國的途中,由于海上風險而滅失。于是被保險人依據(jù)保單向保險人索賠,但遭到拒賠,因為保險人以被保險人在損失時沒有可保利益抗辯。
貴族法院(House of Lords)在此案中最終采用了Lord Eldon的觀點,支持了保險人的抗辯,認為特派員只有在荷蘭的船抵達英國港口后才能開始履行他們的監(jiān)管職責,因而由于這些船在滅失的時候并未抵達英國,所以被保險人不具有可保利益。
2.Lawrence J的定義
Lawrence J先從保險合同的概念以及性質入手,著手分析了是否只有對財產已經有某種權利的人才能投保。通過分析眾多的保險合同的概念,他總結認為,保險合同是指這樣的一種合同:一方保證另一方不會因可能會影響保險標的物的風險的發(fā)生而遭受損害或滅失,作為對價,前者會收取與風險相應的保費。根據(jù)合同的此種性質,保險合同是用來保護被保險人免遭可能會給他們造成損失的不確定的事件的影響,因此保險合同并不限于只保護已經存在的財產性權利。因而保險合同不僅用來保護那些會因不確定事件給自己造成實際損失(即導致他們會喪失已有的權利)的被保險人;而且也用來保護那些會因這些事件的發(fā)生阻止自己獲益的被保險人,因為如果沒有這些事故的發(fā)生,在通常情況下,他們會獲得利益*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01]。。按照中國對于可保利益的分類,前者可稱為現(xiàn)有利益,后者可叫做期待利益*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就《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的通知,第1條第1款。。對于現(xiàn)有利益,很容易確定被保險人是否會因為風險導致其喪失現(xiàn)有利益遭受損失,例如,如果被保險人對一財產具有所有權,該財產因風險而滅失,那么必然會導致被保險人因失去所有權而遭受經濟損失。而對于期待利益,難點在于如何證明假如風險沒有發(fā)生,那么被保險人就會獲得作為保險標的的經濟利益。
Lawrence J認為以上難點可通過道德確定性標準(moral certainty)解決,如果被保險人對于處于風險中的標的物具有獲得利益的道德上的確定性,那么就可認為該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在通常情況下,如果沒有風險的發(fā)生,保單持有人不會因為其他風險的發(fā)生而阻止他獲益。Lawrence J最后給出了可保利益的定義:如果一個人可以因保險標的的存在而獲益或因它的滅失而遭受損失,那么他就對該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02]。。
以上定義,即道德確定性標準或真實可能性標準,不僅考察了被保險人與保險標的之間的法律關系,而且還考察了可能影響保險標的的事故。依據(jù)道德確定性標準,獲得利益或遭受損失的期待在通常的貿易情況下會發(fā)生,即可認為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如果保險標的不僅會因承保風險而損害或滅失,而且還會因其他眾多事故而遭受損失,那么此標的物就不能被認為是保險標的*參見Pole v. Fitzgerald(1750) Willes 641 [648];cited in 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01]。,更不用談此標的物與被保險人之間的關系,在這種情形下,被保險人當然不具有可保利益。所以承運人對于他已經承擔風險的運費才具有可保利益,也就是,只要貨物安全抵達,那么他就會賺取運費的情形(在此情形下,能否賺取運費的風險只存在于海上風險,即貨物能否安全抵達,而不受租船合同有無簽訂的影響)*參見Miller v. Warre(1824) 1 C & P 237; Flint v. Flemyng(1830) 1 B & Ad 45;Dakin v. Oxley (1864) 15 CBNS 646;Barber v. Fleming (1869) LR 5 QB59。。
因而,按照此觀點,他所關注的不是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是否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規(guī)定的權利,而是考察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已有的權利是否會受其他非承保風險的事故的影響。如果會受到其他事故的影響,那么被保險人就不具有可保利益。因而,如果船東在沒有相關租船合同的情況下去承保該船可能賺取的運費,該船東就缺乏道德上的確定性,因為運費的賺取不僅受海上風險的影響,還會受到船能否成功出租的影響。換句話說,期待利益必須建立在某種已有的權利之上才能夠被認為具有道德上的確定性,才有可能被認為是可保的利益。[1]1-08一艘船在航海中滅失,該船載有一批并未簽訂銷售合同的貨物,該批貨物的代理人就此貨物可能賺取的傭金投保,法院判決此代理人對傭金沒有可保利益,因為該批貨物在損失前并沒有被售出*參見Buchanan v. Faber (1899) 4 Com. Cas. 223。。也就是說,該代理人對于傭金只是純粹的期待而已,因為該期待沒有建立在已經訂立貨物銷售合同這種現(xiàn)有利益之上。只有簽訂了銷售合同,才能認為他具有了道德上的確定性,即在通常的過程中,假如沒有海上風險的發(fā)生,他就會獲得傭金。因而,被保險人對于純粹的期待不具有可保利益*參見Price v. Maritime Insurance Co [1901] 2 KB 412;Devaux v. Steele (1840) 6 Bing NC 358。。
3.Lord Eldon的定義
Lord Eldon認為被保險人只有對保險標的具有以下的權利才能認為他具有可保利益:物權(a right in property)或依據(jù)就該財產簽訂的合同而產生的權利,以上的權利會因事故的發(fā)生而喪失。這個定義被稱為嚴格準則,因為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必須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規(guī)定的財產權利或合同權利*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 2011),para 11.47。。
Lord Eldon認為可保利益的概念是一種介于法律所明確規(guī)定的財產權利或是合同權利與純粹期待之間的中間的概念*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21]。。但他只承認確定的權利,即法律所明確規(guī)定的財產權利或是合同權利,才是可保利益。他既不承認純粹的期待會產生可保利益,也不承認被保險人對獲得利益具有道德上的確定性就可以獲得可保利益,即使該期待有很大的概率會發(fā)生*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23]。,或者說該期待是建立在已有的某種法律承認的權利上*參見前文論述。。他擔心,如果被保險人可以因具有道德上的確定性就獲得可保利益,那么諸如船塢公司、船塢長或者是搬運工人等成千上萬的人可能會因此而獲得可保利益*參見Lucena v. Craufurd(1806) 2 Bos&PNR 269,[324]。。
Lord Eldon的擔心是對道德確定性或期待利益的誤解。道德確定性或期待利益必須以已經存在的或已有的權利為基礎,被保險人才能對此期待具有可保利益。因此搬運工人或倉庫管理員對保險標的一般沒有可保利益,因為他們對于保險標的不具有因物權或者因合同而享有的權利等已存在的權益而產生的期待。
(三)股東(shareholder)的可保利益
在英國法下,有關公司股東能否投保公司財產問題的判決主要來源于Wilson案*參見Wilson v. Jones (1867) L.R. 2 Ex. 139。和Macaura案*參見Macaura v. Northern Assurance Co Ltd. [1925] AC 619。。就表面而言,這兩個案例都是涉及公司股東就公司所有的財產保險,在發(fā)生損失時,保險人都以被保險人對此不具有可保利益而拒賠。但通過對保單的不同解釋,或所依據(jù)的界定可保利益標準的寬嚴不一,法院就此兩案例給出了不同的判決。
1.寬松的定義
第5條第1款的規(guī)定來源于Wilson案的判決,該款被認為是可保利益的寬泛解釋。根據(jù)該判例,股東對公司財產不具有所有權,但股東對于公司所從事的海上冒險(venture)可以具有可保利益。需要注意的是,保險合同必須以合適的方式明確地界定該海上冒險為保險標的。該案中的原告是某公司的股東,該股東作為被保險人與保險人簽訂了保險合同,保險標的為該公司正在從事的大西洋海底電纜鋪設工程能否順利完成。保單約定,該保單承保的是在電纜運輸和鋪設過程中所承擔的風險和意外事件。由于該項目最終失敗,所以該股東作為被保險人向保險人索賠,但保險人以該保險標的不符合要求以及被保險人不具有可保利益而拒賠。法院判定,依據(jù)保單,該保險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因為該保單實際約定的保險標的是海上冒險,所以被保險人作為股東不是對作為公司財產的電纜本身具有可保利益,而是對該公司所從事的海上冒險,即電纜海底鋪設項目具有可保利益。如果該項目能夠成功,那么作為股東便可盈利,因而該股東對于公司因該項目所產生的利益具有可保利益。在此案中,法院對于什么是可保利益做了寬松的解釋。
基于類似的案件事實,在Paterson案*參見Paterson v. Harris(1861) 1 B&S 336。中,該電報公司的某大股東作為被保險人與保險人簽訂了保單,約定的保險標的為電纜鋪設完畢后電纜能成功運行(即他對于公司所從事海上冒險的股票利益),而不是該電纜本身。后來因鋪設電纜失敗,被保險人向被保險人提出索賠。盡管該案被保險人由于損失不在承保范圍之內而敗訴,但就被保險人作為股東有無可保利益這一點,法院認為,股東可以投保他在公司所從事的活動中自身所擁有的股票利益。
以上兩個案例中,法院都采取寬松的標準來判斷被保險人對于保險標的有無可保利益。所采取的方法是通過合適地去解釋保單條款來確認什么是保險合同的保險標的:依據(jù)保單條款的約定,保險標的是股東對于公司的海上冒險所具有的股份利益,而不是作為公司擁有所有權的財產。[2]69也就是說,在保險標的為海上冒險的情形下,被保險人會因在該冒險中的標的物損害而遭受損失,那么該保險人可以就該海上冒險投保*參見Wilson v. Jones(1867) L.R. 2 Ex. 139。。換一個角度,這兩個案例還說明了,在英國法下,即使被保險人對財產無所有權或是占有利益,他仍然可以對此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3]8
在TheMoonacre案*參見Sharp v. Sphere Drake Insurance Co,The Moonacre[1992] 2 Lloyd’s Rep 501,[510]。中,原告是涉案游艇的實際所有人,出于稅務方面的考慮,原告通過他所擁有的公司購買此游艇,并且他是該公司唯一的股東。因而該公司為該游艇的名義所有人。該公司同時授予原告兩份給予他很大權利的授權書,依據(jù)授權書,他將可以按照自己的目的獨享該游艇的使用權。原告就該游艇保險,該游艇后來因火災而遭受損害。保險人拒賠的一個理由就是認為被保險人不具有可保利益。法院判決原告對該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因為Mr Colman QC認為,被保險人與保險標的的法律關系或可保利益的性質是,只要授權書存在,那么被保險人就有權為了自己的目的去使用游艇。法官認為該關系是一種有價值的利益,如果游艇滅失,那么他也將失去這種利益。同時,被保險人在游艇發(fā)生推定全損的情況下能夠把游艇委付給保險人,在貨物保險的情況下,被保險人在貨物發(fā)生推定全損的情況下能否把游艇委付給保險人有時是決定被保險人有無權利索賠的關鍵問題。在此案中,由于兩份授權書的授權使得被保險人具有了可保利益。
通過此案可知,盡管第5條第2款要求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具有的利益必須是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利益,事實上,普通法已經承認純粹的經濟利益可以成為可保利益。在Deepak案中采用的也是經濟損失標準,被保險人因為保險標的遭受損失而遭受經濟損失的,即他會因此失去繼續(xù)施工而獲得報酬的機會,該被保險人對此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參見Deepak Fertilisers & Petrochemical Corporation v.Davy McKee [1999] 1 Lloyd’s Rep 387,[65];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對于損害賠償保險而言,即使是財產保險*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盡管這種利益在法律上并沒有規(guī)定,或者說此種利益僅僅是經濟利益,但法院仍承認這種利益為可保利益*參見Glengate-KG Properties Ltd v. Norwich Union Fire Insurance Society Ltd [1996] 1 Lloyd’s Rep 614,622;同上注,[86]。。
2.對可保利益的嚴格解釋
不同于此案的寬松解釋,在非海上保險的Macaura案*參見Macaura v. Northern Assurance Co Ltd. [1925] AC 619。中,貴族法院嚴格地解釋了可保利益,認為股東對于公司的財產沒有可保利益,因為股東對于公司的財產沒有所有權。涉案的被保險人為一批木材的所有權人,該所有權人同意將其所擁有的木材售于某加拿大木材公司。作為對價,他將獲得該公司相同價值的股票并成為該公司唯一的股東。然后該所有權人保險了該批木材。兩星期后,該批木材的大部分因遭遇火災而滅失。所以該所有權人依據(jù)保險合同要求保險人履行賠償責任。該被保險人,作為股東,對于已成為公司財產的木材有無可保利益成為了該案的焦點問題。貴族法院認為,作為公司股東的被保險人對公司所擁有的木材不具有可保利益,因而不能依據(jù)保險合同獲得損失賠償。Lord Buckmaster分析認為,不能因為該股東持有公司的所有股份,就認為他可以為公司的財產投保。因為,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進行分析,那么在該公司股票屬于不同股東的情況下,這些股東也應有權投保公司財產。股東對因公司運營所產生的利潤以及因公司破產而殘留的剩余價值依其份額具有利益。但不同的股東要想就他們對剩余價值的各自份額投保,他們就必須能夠確定其各自的份額。而每個股東的這種利益份額只有通過確定因其所保財產遭受承保風險后的殘留價值才能確定。這顯然不可能做到*同上注,[626]。。因而法院認為股東不能夠對作為公司財產的木材具有可保利益。
該判例采用了嚴格的標準來解釋可保利益,因為法院認為股東因對作為公司財產的木材不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規(guī)定的權利而無可保利益*同上注,[626]。。根據(jù)第5條第1款的規(guī)定,一個人如果與海上冒險有利益關系,那么他就對該海上冒險具有可保利益。依據(jù)Wilson案和Paterson案的判決,該海上冒險(而不是公司的財產)必須在保險合同中明確規(guī)定為此合同的保險標的,否則法院可能不會支持股東對公司財產有可保利益。因而,由于在Macaura案中,保險標的為屬于公司的木材,而不是因公司從事某種活動而會導致股東的利益受到影響,所以即使依據(jù)上述的寬松標準,該股東可能還是不被法院支持。
(一)保管人有權就其所保管的標的物的全部價值投保并索賠的原因
普通法最早就保管人的可保利益作了擴大性解釋。保管人是指占有保管合同下標的物并對其具有妥善照料的義務的人*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2011),para 11.52。。就歷史原因來講,保管人在過去可以就其所保管的標的物被侵占時行使索賠權,即普通法下的追償侵占物訴訟。保管人對被保管物的占有利益使他能夠在標的物被侵占時就此標的物的全部價值索賠,因而保管人的這種占有利益被認為可以是可保利益。此外,保管人應對其所保管的標的物具有“一般意義上的責任”,此處的責任不一定等同于法律上的責任,因為保管人可以通過保管合同約定,排除其在特定情形下,如火災,因保管物發(fā)生損失而招致的法律責任,但他仍要對標的物負有一般意義上的責任。而這種關系被認為足以使他就托管物的全部價值投保。再則,從商業(yè)便利角度考慮,此種做法能夠給保管合同的雙方當事人帶來很大的便利*參見A. Tomlinson (Hauliers) Ltd. v. Hepburn [1966] A.C. 451,481。。因為保管人就是為了保護標的物,而如果保管人不能就其投保來規(guī)避風險將會給保管人帶來很大的不便*參見Waters v. Monarch Fire and Life Assurance Co.,5 E. & B. 870,880。
(二)合法性問題
英國的普通法沒有禁止保管人超過其利益而投保整個保管標的物。同樣,《英國海上保險法》,無論是1745年的,1788年的,1906年的,還是1909年的,都沒有規(guī)定此種做法違法?!?774年英國人壽保險法》第3條規(guī)定,在發(fā)生保險事故時,被保險人不得就超過其利益的價值索賠。但該法第4條規(guī)定,該法不適用于貨物保單。因而,該法也沒有禁止保管人索賠超過其利益的價值。由此可知,在英國法下,無論是依據(jù)普通法還是成文法,保管人都可以就所保管貨物的全部價值索賠*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
(三)普通法下的規(guī)則
就保管人有權承保的風險而言,保管人可以承??赡茉斐杀9芪飺p失的所有風險,而不僅限于由于他的過失造成的損失*參見Waters v. Monarch Fire and Life Assurance Co.,5E. & B. 870,880;Dalgleish v. Buchanan & Co (1854) 16 D 332。。因此,保管人不僅可以就其責任投保責任保險,而且可以就其所保管的標的投保財產保險。如果其投保的是財產保險,他就可以投保財產的所有價值;在索賠時,超過其利益范圍的,視為保管人持有財產所有人的信托財產*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5。。因而,海上運輸合同下的承運人可以就所承運貨物的全部價值投保一切險(all risks),索賠的價值超過承運人利益范圍的,視為承運人持有貨主的信托財產*參見A. Tomlinson (Hauliers) Ltd. v. Hepburn [1966] A.C. 451,481。。
在當代背景下,普遍可保利益的問題是急需解決的問題,因為普遍利益一般涉及的是隨處可見的建筑工程合同。然而普遍利益的概念一直沒有確定,并且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會有更多類型的普遍利益出現(xiàn)*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2011),para 11.66。。承認普遍利益會帶來很大的商業(yè)上的便利*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但普遍利益概念存在著眾多法律上的難點問題尚待解決。普遍利益是可保利益得到了普通法的確認*參見State of Netherlands v. Youell[1997] 2 Lloyd’s Rep 440。,即分包商可以對整個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雖然這種擴大解釋可保利益的做法反映了時代的潮流,但法院對普遍利益采取謹慎的態(tài)度,所以他們會嚴格地解釋建筑合同或規(guī)定分包商的此種利益會在他的分包合同到期時喪失*參見Deepak Fertilisers & Petrochemical Corporation v. Davy McKee [1999] 1 Lloyd’s Rep 387,[65];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
(一)合同的性質
在建筑施工合同中,一般會要求主承包商簽訂承保整個建筑工程的聯(lián)合保險(joint insurance)合同,將建筑合同標的所有權人、主承包商和分包商列為共同被保險人(co-assureds)。就此性質問題存在的爭議是,這究竟是一份所有相關利益方聯(lián)合投保的不可分割的保險合同,還是相關利益方承保各自利益的一系列的保單?聯(lián)合保險合同的性質關系到建筑合同下的利益方能否相互索賠以及保險人能否行使代位求償權。因而,在法律上必須確認這種聯(lián)合保險合同的性質。如果是不可分割的合同,由于各利益方的關系非常密切,他們將被視為同一被保險人并且該保單為不可分割保單*參見Commonwealth Construction Co. Ltd. v. Imperial Oil Ltd. (1977) 69 D.L.R. (3d) 558,561。。依據(jù)英國法律,被保險人不能向自己請求損害賠償,因而保險人無代位求償權*參見Simpson and Co. v. Thomson (1877) 3 App.Cas. 279。。即使是在相關利益方簽訂多份保單的情況下,只要能夠確定他們對共同的項目具有普遍利益,并且每個利益都與此共同項目有關,就具有相同的法律效果。即在以上兩種情形下,共同被保險人不能就自己遭受的損失向其他的被保險人索賠,因而保險人就不能向這些被保險人行使代位求償權。
在英國,Petrofina案第一次就普遍利益的問題給出了法律判決。此案的事實是,主承包商就一煉油廠的擴建項目投保,將主承包商、分包商、工廠所有人列為被保險人。分包商負責提供起重設備,由于起重機架倒落,致使在建的項目遭受了損失。保險人賠付了工廠所有權人,然后以他的名義向分包商行使代位求償權,就分包商的過失行為造成的損失要求賠償。但分包商抗辯保險人無權行使代位求償權,因為他們也是就同一保險標的簽訂的同一保單的共同被保險人。
法官判決,保險人無權向分包商行使代位求償權,因為分包商對于整個建筑合同下的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主承包商有權就整個建筑工程項目投保,并可以將他自己、他所有的分包商列為共同被保險人。共同保險人對整個工程具有普遍利益。而且,就像保管人還有抵押權人的法律地位一樣,分包商應該能夠索賠保險標的的所有損失,對于超過其自身利益的部分,視為信托財產,即其他利益方將此財產委托給該分包商*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該判決是英國確定的普通法,在后來的判決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確認*參見Stone Vickers Ltd v. Appledore Ferguson Shipbuilders Ltd[1991] 2 Lloyd’s Rep 288;National Oilwell (UK) Ltd v. Davy Offshore Ltd [1993] 2 Lloyd’s Rep 582,614。。
(二)Petrofina案判決的主要原因
法官在此案中類比了保管人與分包商的法律地位,尤其是法律允許保管人可就保管標的物的全部價值投保的原因。法官認為分包商應有權就整個建筑工程投保的主要原因是這會在商業(yè)上便利與建筑工程合同有關的相關利益方,包括保險人。否則,分包商將不得不各自簽訂單獨的保單。這樣的做法會產生諸多不便,至少會產生更多的文件處理工作;而在更壞的情況下,會產生更多的索賠以及某建筑合同下各利益方的相互索賠。在建筑工地上,存在著多方分包商,一方很有可能會因疏忽而損壞其他方的財產甚至是整個工程標的。假如不能將工程合同下相關利益方都列為共同被保險人,會出現(xiàn)各利益方之間相互的索賠*參見Commonwealth Construction Co. Ltd. v. Imperial Oil Ltd.(1977) 69 D.L.R. (3d) 558,560。。此外,這種做法可能不利于商業(yè)的開展與繁榮。因為有時在整個建筑合同下承包很小份額的分包商卻要支付大額的保費來投保他可能承擔的責任,即使他承包的份額很小,但他仍有可能就整個建筑工程承擔法律責任。在這種情況下,此分包商非??赡軙芙^繼續(xù)承包此合同*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正因為這種做法的便利性,所以在實踐中保險人會提供聯(lián)合保險來承保同一工程*參見National Oilwell (UK) Ltd v. Davy Offshore Ltd [1993] 2 Lloyd’s Rep 582,611。。此種做法按照英國的特定標準建筑合同*The Joint Contract Tribunal所設計的標準建筑合同。甚至是一種強制性的要求:雇主必須以雇主和承包商的名義就相關風險共同投保。
(三)普遍利益的構成要素
加拿大最高法院判決,這樣的相關利益方具有可保利益:他們“共同”來完成“一個共同目標”,即完成工程項目*參見Commonwealth Construction Co. Ltd. v. Imperial Oil Ltd. (1977) 69 D.L.R. (3d) 558,560。。有人認為,分包商簽訂了建筑合同,并且可能會因自己的過失(negligence)給在建項目造成損失而招致法律責任的,分包商即可以被認為具有普遍利益*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需要注意的是,在此種就一個建筑工程聯(lián)合保險的情形下,此種保單是財產保險的類型,而不是責任保險*參見Commonwealth Construction Co. Ltd. v. Imperial Oil Ltd. (1977) 69 D.L.R. (3d) 558,560;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8。。
而有人認為,要想具有普遍利益,分包商不僅需要滿足以上因素,而且法院還必須要考慮分包商與合同標的物之間的關系,即所有的利益方應該會因工程的完成而獲益*參見E.J. Macgillivray,MacGillivray on Insurance Law (9th ed, Sweet & Maxwell 1997) 1-150;Deepak Fertilisers & Petrochemical Corporation v. Davy McKee [1999] 1 Lloyd’s Rep 387,399;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4]1-150在Deepak案中,原告因建造化工廠需要被告ICI的技術支持,但實際提供技術支持的是另一被告,即ICI的授權使用方,分包商Davy,合同約定原告需將Davy列為共同被保險人,隨后因為技術原因給該工廠造成損失。法院需要解決分包商是否具有可保利益的問題,因為這會影響到可否對分包商行使代位求償權。法院判決Davy對在建工廠具有普遍利益,因為如果在建工程受到損害或滅失,Davy將因為不能繼續(xù)施工而不能獲得報酬,它的利益也將遭受損失。此案的法官在給出判決時,不僅考慮了過失因素,而且還考慮了分包商是否會因保險標的的存在而獲益或因其損壞而利益受損。通過此判決可知,純粹的經濟利益可能會成為可保利益。
因而,在普遍利益的情況下,分包商對于整個工程的全部價值具有可保利益,當然包括其他分包商(作為共同被保險人)與這個工程有關的財產以及這些分包商應負責的財產。所以,如果在建工程遭受了損失,即使他對于遭受損失的部分不具有占有利益或是承擔風險,他仍有權就此損失索賠。[4]1-151
(四)對普遍利益的限制
英國普通法對普遍利益的概念采取了限制性解釋的態(tài)度。因而,通過對合同商與雇主締結的建筑合同的解釋,法院判決,主合同商對于其正在參與的工程以外的屬于雇主的財產不具有可保利益*參見Tyco Fire and Integrated Solutions (UK) Ltd v. Rolls-Royce Motor Cars Ltd [2008] EWCA Civ 286,[2008] 2 All ER 584,[1]。。在保險的工程完成的時候,分包商對工程就不再有可保利益,因為他不再因為承保風險給保險標的造成損失而承擔責任或遭受經濟損失。分包商當然可以就工程完成后可能會招致的法律責任投保責任保險,但他不能繼續(xù)被保險整個工程的財產保險所承保*參見Deepak Fertilisers & Petrochemical Corporation v. Davy McKee [1999] 1 Lloyd’s Rep 387,[65]。。
MIA 1906第7條至第14條非詳盡地列舉了部分的可保利益。并非只有完整的利益才是可保利益,[2]39任何性質的部分利益均可能構成可保利益,因而并不要求被保險人一定要對保險標的具有完整的利益*參見MIA 1906第8條。。所以,被保險人對于未分開的貨物具有可保利益。被保險人購買了一批貨物,該貨物已經裝上船,在船上還有另一方同樣的貨物,而賣方并沒有按照各自的合同分配貨物。法院判決,被保險人對其已承擔風險負有付款責任的貨物具有可保利益*參見Stock v. Inglis(1884) 12 Q.B.D. 564。。同樣的,可撤銷的利益是保險利益,偶然的利益亦然*參見MIA 1906第7條第1款。。保險人依據(jù)再保險合同對標的物所具有的利益即是偶然利益。[5]保險人依據(jù)海上保險合同對其所承保的風險具有可保利益,并可以就相關風險再保險;除非合同另有約定,原被保險人對此再保險合同沒有權益*參見MIA 1906第9條。。船長和船員對其工資*參見MIA 1906第11條。、預先支付運費的人對于處于風險中的運費*參見MIA 1906第12條。、被保險人對已支付的保費*參見MIA 1906第13條。具有可保利益。還有一種情況是在現(xiàn)在比較少見的以船貨為抵押物的貸款,貸款人對其貸款具有可保利益*參見MIA 1906第10條。。
除了以上所列舉的可保利益,在以下情況下,依據(jù)普通法的判決,被保險人對作為保險標的的船舶或貨物具有可保利益。對船舶具有所有權的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參見Herbert v. Carter(1787) 1 TR 745。,盡管船舶可能已經被抵押*參見MIA 1906第14條第1款?;蛞呀洷蛔庥?參見Hobbs v. Hannam(1811) 3 Camp 93。。在抵押情形下,抵押人對保險標的的全部價值具有可保利益,而抵押權人僅對其依據(jù)抵押合同已付或應付的部分具有可保利益。但抵押權人可以就保險標的的全部價值投保,索賠的超過其具有利益的部分的價值視為抵押人的信托財產。船舶或貨物的保管人,不僅可以就其責任投保責任保險,而且可以就保管合同標的物的全部價值投保財產保險,在索賠時的情形同以上抵押權人*參見North British Insurance Co v. Moffatt (1871) LR 7 CP 25。。買方已經同意購買貨物或已經承擔風險的,買方對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至于所有權有沒有轉移,并不影響買方的可保利益*參見Stephens v. Australasian Insurance Co (1872) LR 8 CP 18;Allison v. Bristol Marine Insurance Co (1876) 1 App Cas 209;Wunsche International v. Tai Ping Insurance Co [1998] 2 Lloyd’s Rep 8;Sitra Wood Products Pte Ltd v. Royal & Sun Alliance (Singapore) Pte Ltd [2001] 4 SLR 121。。船舶承租人,無論是依據(jù)程租合同還是期租合同,對他所租用的船舶具有可保利益*參見Linelevel Ltd v. Powszechny Zaklad Ubezpieczen SA,The Nore Challenger[2005] 2 Lloyd’s Rep 534。。賣方已經同意出售貨物的甚至于貨物已經售出并已經交付的,賣方可以對貨物具有可保利益。擁有擔保權利的人,可以對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如抵押權人,留置權人或對留置享有權利的人(即盡管貨物已經滅失無法留置,但在可能的情況下債權人有留置貨物的權利),質押權人以及對債權享有權利的人。只有在因保險標的原因而導致債務并且此債務本可以使債權人留置標的物的情況下,債權人才可能有可保利益;反之,如果債務與保險標的無關,或者該債務不會給予債權人留置權,就無可保利益*參見Re National Benefit Assurance Co Ltd (1933) 45 Ll LR 147;Hong Kong Nylon Enterprises Ltd v. QBE Insurance (Hong Kong) Ltd[2003] HKEC 199;Briggs v. Merchant Traders Association (1849) 13 QB 167;Wolff v. Horncastle (1798) 1 Bos&P 316,[323]-[324];Sutherland v. Pratt (1843) 11 M & W 296;Countrywide Finance Ltd v. State Insurance Ltd [1993] 3 NZLR 745;MIA 1906第14條。。
被保險人對于他可能承擔的責任,無論是因為合同產生的責任還是由于侵權而導致的責任,具有可保利益。[3]10同時,通過Feasey案的判決可知,如果標的物的受損、損害或滅失會使被保險人招致相關責任,那么承保壽命或財產的保單依據(jù)保單的條款可以被擴大解釋為責任保險。*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WTBZS][2003] Lloyd’s Rep IR 637,[89]。
MIA 1906第7條第2款給出了一個可撤銷利益的例子:貨物買方已為該批貨物投保的,該買方就對該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盡管由于賣方交貨延誤或貨物質量不符合標準等其他原因,致使被保險人“可能”選擇拒收貨物,或將貨物視作賣方風險*參見MIA 1906第7條第2款。。按照該規(guī)定,一旦被保險人具有了可保利益,那么就只有被保險人本人才能選擇是否拒收貨物。[5]
依據(jù)MIA 1906的明確規(guī)定,即使買方有自我選擇拒收貨物的“可能性”,買方作為被保險人仍然具有可保利益。因而此條規(guī)定解決的并不是買方“實際”拒收貨物致使可保利益又回轉給賣方的問題。當然,賣方已經同意出售貨物的*參見Re National Benefit Assurance Co Ltd (1933) 45 Ll LR 147。甚至于貨物已經售出并已經交付的*參見Hong Kong Nylon Enterprises Ltd v. QBE Insurance (Hong Kong) Ltd[2003] HKEC 199。,賣方可以對貨物具有可保利益。假設一買方與國外賣方簽訂的是憑樣品買賣合同,買方因此保險了此批貨物,但賣方交付的貨物質量要次于買方保留的樣品的品質,此批貨物已裝運在指定的船上,并在其隨后的航海中遭受了部分損失。如果買方沒有拒絕這批質量較差的貨物,那么他當然有權依據(jù)保險合同向保險人索賠,因為他在損失的時候有可保利益。相反地,如果他拒絕了這批質量較差的貨物,那么他可能就無權索賠。[5]因為在這種情形下,貨物可能會被視為由賣方承擔損失風險,因而買方在損失的時候就沒有了可保利益。可見,可撤銷的利益的關鍵問題不是有沒有可保利益的問題,而是在損失的時候具體有沒有可保利益的問題。
有關可撤銷的或偶然的利益的規(guī)定可能有助于解決中國可保利益回轉的問題。中國學術界的觀點與上文的分析類似?!吨腥A人民共和國海商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沒有關于可保利益回轉問題的明確法律規(guī)定。但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簡稱《合同法》)的相關規(guī)定*參見《合同法》第148條。,可以推論,買方因合法原因(如標的物的質量不符合要求,致使不能實現(xiàn)合同目的),選擇拒收貨物或者解除合同的,賣方可能被視為從一開始就承擔貨物損失的風險。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可保利益發(fā)生了回轉,使得失去可保利益的賣方因承擔了風險而重新獲得可保利益。[6]以CIF價格為例,買方在貨物在裝運港被裝上指定船時開始承擔風險*參見Incoterms 2010,F(xiàn)OB,CFR and CIF。;在貨物所有權與風險分離的情況下,可保利益的有無與風險轉移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因而是已承擔風險的買方而不是仍具有所有權的賣方具有可保利益。但在可保利益回轉的情況下,由于風險此時由賣方承擔,所以賣方又對保險標的具有了可保利益。[7]
(一)擴大解釋可保利益的內涵
在英國法下,可保利益的定義主要由法院加以解釋*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2011),para 11.46-11.51,para 11.41。。通過對英國以往有關可保利益的判例分析可知,法院界定有無可保利益的標準發(fā)生了由嚴格到寬松的轉變。剛開始法院所采用的是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有無財產權利的嚴格準則。例如,在經典案例Lucena的判決中,貴族法院采用了Lord Eldon的觀點,認為被保險人只有對保險標的具有以下的關系才能被認為是具有可保利益:被保險人應對作為保險標的的財產或依據(jù)合同的約定而對財產具有法律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權利*參見Lucena v. Craufurd (1806) 2 Bos&PNR 269,[321]。。而在Lucena案之后至今,法院更多地適用Lawrence J的道德確定性標準或“事實期待”標準,后者代表了英國普通法關于可保利益定義的法律規(guī)定*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2011),para 11.46-11.51,para 11.51;Stock v. Inglis (1884) 12 Q.B.D. 564,[571];Wilson v. Jones (1867) L.R. 2 Ex. 139;The Moonacre [1992] 2 Lloyd’s Rep 501。。Feasey案確認了對可保利益的定義應作廣義理解。[3]8擴大化地解釋可保利益的定義以及種類,能夠促進保險產品的創(chuàng)新,有利于保險市場的繁榮*參見Chris Nicoll,University of Auckland,Insurable Interest:As Intended?[2008] JBL,5,432-447,at p 422。。
在英國普通法下,可保利益的定義已經非常寬泛??杀@娌灰欢ǚ堑靡蟊槐kU人具有所有利益或占有利益,如果他會因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遭受損失或招致責任,那么他就可以對保險標的具有可保利益*參見National Oilwell (UK) Ltd v. Davy Offshore Ltd[1993] 2 Lloyd’s Rep 582,611。。所謂占有利益是指,一方占有標的物,并不一定會使得該方對此標的物具有可保利益;只有在他對標的物擁有使用權或享有其他權利的情況下,他才具有可保利益*參見Sharp v. Sphere Drake Insurance Co,The Moonacre[1992] 2 Lloyd’s Rep 501,[510]。。被保險人會因保險標的獲得利益的,該被保險人就對此標的物具有可保利益*參見O’Kane v. Jones,The Martin P [2005] Lloyd’s Rep IR 174,[145]。。在MartinP案中,被保險人為該船的管理人,負責船的日常維護、維修、檢測、配備船員等;但并未占有該船,對該船也無占有權利,并且該船的商業(yè)運營由其他公司負責。法院判決,該管理人對該船有可保利益,因為依據(jù)所簽訂的管理協(xié)議,被保險人會因其管理行為而獲得報酬,也會因重大疏忽等行為承擔責任。法院認為該關系符合第5條第2款的規(guī)定:被保險人因管理協(xié)議而具有法律上所承認的權利,由于具有這種權利,他會因船舶的安全而獲益,也會因船舶的損失而利益受損或招致責任*同上注,[156]。。以上的利益在Feasey案中被進一步確認為可保的利益*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89]。。實際上,法院一直在擴大解釋可保利益的內涵*參見Moran,Galloway & Co v. Uzielli [1905] 2 K.B. 555,563。。
(二)法院傾向于支持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
在事實和法律允許的情況下,法院傾向于支持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參見Stock v. Inglis (1884) 12 Q.B.D. 564,[571]。。因為法院認為,保險人關于被保險人沒有可保利益的抗辯只是技術性抗辯,并沒有什么價值和說服力*同上注。。此外,既然保險人已經收取了被保險人的保費,以明確的條款承保被保險人的風險,在損失的時候又以被保險人沒有可保利益來擺脫賠償責任,顯然不合理*參見Cepheus Shipping Corp v.Guardian Royal Exchange Assurance Plc (The Capricorn) [1995] 1 Lloyd’s Rep. 622,641。。被保險人是FOB買方,所購買的是一批糖,該批糖和另一份買賣合同下的糖被裝運到一艘船上并一同運往布里斯托港,該船連同貨物在航海過程中滅失。該批糖在起運港時并未按照兩份合同的份額進行分配,而是按照商業(yè)慣例等到貨物抵達卸貨港才會由賣方進行分配,因而,無法確定具體哪些糖屬于該買方。隨后200噸糖被分配給了買方,買方支付了該價格并獲得了提單。法院通過分析合同條款,認為買方從標的物被裝載到船上時起就承擔了貨物滅失的風險,無論貨物是否成功運到卸貨港,因而支持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參見Stock v. Inglis(1884) 12 Q.B.D. 564。。
(三)法院的判決必須有利于商業(yè)開展
在判決被保險人對于保單的保險標的是否具有可保利益時,法院會考慮商業(yè)便利的因素,即判決應該有利于商業(yè)實務中的便利*參見A. Tomlinson (Hauliers) Ltd. v. Hepburn [1966] A.C. 451,481;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保管人(bailee)或抵押權人(mortgagee)之所以能夠就保險標的的全部價值投保并可以在損失的時候就其全部價值進行索賠,并替貨主或抵押人代為保管超過其具有利益的賠償金,就是出于方便商業(yè)實踐的考慮*參見A. Tomlinson (Hauliers) Ltd. v. Hepburn [1966] A.C. 451,481。。法院支持分包商對整個建筑工程具有可保利益,分包商不僅可以投保他承擔責任的部分也可以投保整個建筑工程也是出于同樣的理由。因為法院認為,在建筑工程合同中,允許主要合同商簽訂一份保險合同用以保險與該建筑工程有關的相關利益方,有益于商業(yè)實踐的開展*參見Petrofina (UK) Ltd v. Magnaload[1984] 1 Q.B. 127,136。。
(四)注意保單條款的解釋
盡管存在著規(guī)定類似的可保利益的定義以適用于所有類型保單的主張*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178]。,法院承認,很難給出一個能夠適用于所有類型保險合同以及一個類型下所有保險合同的定義。因而,法院在判斷保單持有人對于保險標的是否具有可保利益時,法院必須要考慮簽訂保單的具體情形以及保單中的具體條款,即合理地解釋保單條款。在以下兩個案例中,案件事實部分有類似之處,但法院給出了不同的判決。一案是Anderson案,買方就所購買的稻米投保,依據(jù)買賣合同的約定,該批貨物的所有權在“全部”貨物裝運到船上時才轉移給買方。后來四分之三的貨物被裝上船時,船貨滅失。法院判決,買方沒有可保利益,因為按照銷售合同的約定,他只有在“全部”貨物都裝上船時,才具有所有權,也就才具有可保利益,但在貨物滅失時,仍有四分之一的貨物沒裝上船*參見Anderson v. Morice(1876) 1 App. Cas. 713。。在另一案中*參見Colonial Insurance Company of New Zealand v. Adelaide Marine Insurance Company(1886) 12 App Cas 128。,買賣雙方在銷售合同中約定,只要有小麥裝上船,無論多少,貨物損失的風險就轉移給買方。只有部分貨物裝上船時,船貨滅失。因而法院判決只要貨物被裝上船那么被保險人,即買方,就具有了可保利益。
此外,法院必須注意,適用于此類型保單的定義不一定適用于其他類型的保單,因而法院需要區(qū)別對待*參見Glengate-KG Properties Ltd v. Norwich Union Fire Insurance Society Ltd [1996] 1 Lloyd’s Rep 614,623;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 [2003] Lloyd’s Rep IR 637,perWaller L.J. at [59]-[66],pp.653-654。。第5條第2款規(guī)定了可保利益的定義,但具體到每一個案子中可保利益的性質需要結合涉案保單的類型加以分析*參見Glengate-KG Properties Ltd v. Norwich Union Fire Insurance Society Ltd [1996] 1 Lloyd’s Rep 614,623。。保管人對所保管的保險標的具有的是占有利益*參見Waters v. Monarch Fire and Life Assurance Co.,5 E. & B. 870,880。;而在保單承保標的物因維修或恢復而產生損失的情形下,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具有的一般是物權或因合同享有的權利*參見Mark Rowlands Ltd. v. Berni Inns Ltd.[1985] 2 Lloyd’s Rep. 437。。在后面的情形下,就沒有必要用寬泛的標準來界定此案的被保險人有無可保利益,而應該用嚴格的標準。因而,對于財產保險,應該適用第5條第2款的標準來判斷保單持有人有無可保利益;而對于其他類型的可保利益而言,如果保單持有人對于因保險標的的損失會使自己利益受損或招致責任具有真實的期待,即符合事實期待標準,那么他就具有可保利益*參見Law Commission,Insurance Contract Law:Post Contract Duties and Other Issues (LCCP 201/SLCDP 152,2011),para 11.68。。
法院應通過具體的保單條款來確定該保單承保的標的物的類型,進而確定可保利益的類型。通過解釋保險合同條款,如果法院確認了保險標的為“財產”并且被保險人的目的是在損失時依據(jù)保險合同索賠保險標的的價值,被保險人必須對此財產具有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承認的利益才能在財產遭受損失的時候證明他遭受了損失。在有些情況下,保單的標的似乎是財產,但通過合理地解釋保單條款,可能會發(fā)現(xiàn)真正的保險標的其實是財產所參與的海上冒險。在這種情況下,通過解釋保單中的保險標的使得被保險人具有可保利益。在財產保險中,有些情況下,即使被保險人具有的利益不是法律上或衡平法上所規(guī)定的權益或者僅僅是經濟性利益,他們也被認為可以具有可保利益*參見Feasey v. Sun Life Assurance Corporation of Canada[2003] Lloyd’s Rep IR 637,[89]。。
[1]GILMAN J,MERKIN R Q C,TEMPLEMAN M J,BLANCHARD C,COOKE J,HOPKINS P.Arnould’s law of marine insurance[M].18th ed.London:Sweet & Maxwell,2013.
[2]HODGES S.Cases and materials on marine insurance law[M].London:Cavendish London,1999.
[3]MERKIN R Q C.Marine insurance legislation[M].4th ed.Oxon:Informa Law from Routledge,2010.
[4]MACGILLIVRAY E J.Macgillivray on insurance law[M].9th ed.London:Sweet & Maxwell,1997.
[5]IVAMY E R H.Chalmers’MarineInsuranceAct1906[M].Haywards Heath:Tottel Publishing Ltd,2007:15.
[6]張麗英,趙勁松,趙鹿軍.中英海上保險法原理及判例比較研究[M].大連: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06:70. ZHANG Li-ying,ZHAO Jin-song,ZHAO Lu-jun.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principles and cases on marine insurance law between China and the UK[M].Dalian:Dalian Maritime University Press,2006:70.(in Chinese)
[7]張念宏.海商法理論與實務[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3:123. ZHANG Nian-hong.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maritime law[M].Beijing:China Legal Publishing House,2013:123.(in Chinese)
The definition of insurable interest under the British law
GUO Jian-xun
(Law School,University of Exeter,Exeter EX4 4UU,the United Kingdom)
The problem with the concept of insurable interest is the fundamental issue of theory in the realm of insurance law. In the case ofLucenav.Craufurd,the narrow test and the broader test of the insurable interest have been provided by Lord Eldon and Lawrence J. The former held that the assured had an insurable interest only if he had a right to the property or a right derivable from the contract for the property. By contrast, in the opinion of the latter, the assured could be deemed to possess an insurable interest if he may benefit due to the safety of the insured subject matter of the insurance or may be prejudiced by the damage thereto. Lord Eldon’s opinion has been provided in theMarineInsuranceAct1906. At the common law, the shareholder has no insurable interest in the property of the company, while he may have such an interest in the marine adventure undertaken by the company. Bailees under relevant contracts and sub-contractors under the construction contract can possess an insurable interest in the subject matter of their respective contract. They can therefore recover to the extent of the whole value of the insured subject in the case of loss. At present, the courts in the UK incline to expand the definition of insurable interest.
insurable interest;pervasive insurable interest;MarineInsuranceAct1906
2016-12-12
郭建勛(1987-),男,山東壽光人,英國??速愄卮髮W法學院海商法專業(yè)博士研究生,E-mail:guojianxun87@gmail.com。
DF961.9
A
2096-028X(2016)04-0072-11
郭建勛.英國法下可保利益的定義[J].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27(4):7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