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竹（廣州日報報業(yè)集團 研究室，廣東　　廣州510121）

試析《廣州大典》對于廣州文化認同的價值

□文遠竹（廣州日報報業(yè)集團 研究室，廣東廣州510121）

《廣州大典》是具有典型意義的文化標志或文化符號，對于廣州文化認同的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歷史淵源、群眾基礎、時代氣息三個方面。《廣州大典》是廣州文化的集中體現(xiàn)和重要組成部分，蘊涵了廣州最有代表性的文化元素，具有開放性和跨文化性等特點，伴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申遺正走向世界。

廣州大典；文化認同；價值

一地之文化有別于他地，最主要的是有其獨特的文化標志或文化符號，能激起本地民眾普遍的文化認同，產(chǎn)生一種文化的優(yōu)越感和文化的歸屬感。《廣州大典》之于廣州文化，就是這種具有典型意義的文化標志或文化符號，地域性、時代性十分明顯，也具有時空上的縱深感?！稄V州大典》對于廣州文化認同的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歷史淵源、群眾基礎、時代氣息等幾個方面。

一、文化認同的歷史淵源：《廣州大典》濃縮了上千年的廣州文獻典籍，是廣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廣州大典》是一部大型的歷史文獻叢書，旨在系統(tǒng)搜集整理和搶救保護廣州文獻典籍。《廣州大典》對于廣州文化認同的價值，首先表現(xiàn)在其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稄V州大典》濃縮了上千年的廣州文獻典籍，已成為廣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廣州大典》依經(jīng)、史、子、集、叢五部分類，收錄歷代4064種文獻，編成520冊。編纂完成后，相當于把廣東歷史上的文獻典籍整理了70%，見證了廣州作為廣府文化發(fā)祥地和文化載體的這段歷史，揭示千年古城根與魂。

僅舉南海神廟廟會活動為例，《廣州大典》以大量的典籍匯編，對南海神廟為載體的廟會文化活動進行了詳盡的記載。南海神廟是我國古代有歷朝官方拜祭的四大海神廟中唯一完整保存至今的最大、最古老的海神廟。相傳由土人董曇始建于南朝梁武帝大同元年（535年）。［1］按官書記載，最遲于隋代已經(jīng)建成。據(jù)《通典》記載：“于南海鎮(zhèn)南并近海立祠?！保?］《隋書》中也有相同的記載，并明確了建祠的時間是“文帝開皇十四年（594年）閏十月”。［3］《廣州大典》對此進行了分門別類的記載。在廣州民間具有廣泛群眾基礎的波羅誕廟會活動，起源于何時眾說紛紜。據(jù)《廣州大典》記載，波羅誕相傳始于唐代。當時，一位波羅國（今屬印度）的使者乘船至廣州，因故誤了歸船返航的時期，后來終老于廣州。他把攜來的波羅樹種子植于南海神廟中，后化為神，當?shù)厝嗽趶R中為他建一塑像，并尊其為“達奚司空”。［4］南海神廟因此又名“波羅廟”，南海神廟的廟會也稱為波羅誕，誕期為每年農(nóng)歷二月十一至十三，正誕為農(nóng)歷二月十三。從宋代始，波羅誕已成為一個頗具規(guī)模和地方特色的廟會，南宋詩人劉克莊在他的《即事》詩“其一”、“其二”對當時波羅誕的盛況有過生動的記載：“香火萬家市，煙花二月時。居人空巷出，去賽海神祠。東廟小兒隊，南風大賈舟。不知今廣市，何似古揚州?！泵鞔院螅_誕活動盛極一時，南海神廟也成為全國有名的廟會勝地。清代許多史料和文人筆記、詩詞中也有不少關于波羅誕的記載。嘉慶年間人崔弼在他寫的《波羅外紀》中對波羅誕廟會的熱鬧情景有過十分生動的描述：“波羅廟每歲二月初旬，遠近環(huán)集如市，樓船花艇，小舟大舸，連泊十余里，有不得就岸者，架長篙接木板作橋，越數(shù)十重船以渡，其船尾必豎進香燈籠，入夜明燭萬艘與紅波輝映，管弦嘔啞，嘈雜竟十余夕。連聲爆竹，起火通宵，登艫而望，真天宮海市不是過矣。至十三日，海神誕期，謁神者……絡繹廟門填塞不能入廟……凡省會、佛山之所有日用器物玩好，閨閣之飾，兒童之樂，萬貨聚萃，陳列炫集，照耀人日……糊紙作雞涂以金翠或為表鸞彩鳳，大小不一，謂之波羅雞，凡謁神者游劇者必買符及雞以歸，饋贈鄰里，謂雞比符為靈?！?/p>

《廣州大典》記載了波羅誕廟會活動與作為“海上絲綢之路”始發(fā)港的南海神廟和扶胥古鎮(zhèn)的發(fā)展、歷代皇帝對南海神廟的敕封、地方官吏的祭祀等活動?？梢哉f，作為有形文化典籍的《廣州大典》全程記錄了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無形文化遺產(chǎn)的波羅誕廟會與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發(fā)祥地的這段歷史。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明代以后，南海神廟一帶在環(huán)境和功能方面都出現(xiàn)重大變遷，唐代時作為全國最大對外貿(mào)易港的扶胥港商貿(mào)功能日漸衰落，最后遺跡都沉沒在了今天廟頭村的魚塘底部。［4］在作為廣州文化載體的許多史跡遭到毀壞、蕩然無存之后，《廣州大典》以經(jīng)典的典籍記載，傳承了這段逝去的文化，也勾起了人們對這段文化的記憶和認同。

二、文化認同的群眾基礎：《廣州大典》蘊涵了廣州最有代表性的本土文化元素，符合地方民眾的文化心理需求

文化認同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需要廣泛的群眾基礎，否則便是“空中樓閣”或“空谷幽蘭”?！稄V州大典》蘊涵了廣州最有代表性的本土文化元素，符合地方民眾的文化心理需求，為廣州文化認同打下了扎實的群眾基礎?！稄V州大典》詳細記載了白云、越秀的傳統(tǒng)醒獅，海珠、荔灣的咸水歌，南沙黃閣的麒麟舞，天河的獵德大鼓，番禺的龍舞、高樁醒獅，花都、增城的客家山歌，蘿崗的貔貅舞，從化的貓頭獅，粵曲大吼，粵北采茶戲等嶺南地區(qū)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歷史淵源，甚至還有波羅粽、雞仔餅、雙皮奶等獨特嶺南特色的美食文化。

《廣州大典》不僅僅是一部地方文化典籍百科全書，也為廣大廣州市民提供了充滿廣州文化元素的公共文化服務。《廣州大典》記載了充滿想像空間的“南海神傳說”和至今已有1400多年歷史，留下張九齡、蘇東坡、陳白沙、林子覺等不少名人佳作的“章丘詩會”，詩歌、詞賦、散文、楹聯(lián)分門別類，吸引了各年齡段的市民對廣州文化的濃厚興趣。

文化認同是一個較為復雜的社會心理過程，并不是一朝一夕，或簡單一兩句口號就能形成?！拔幕J同的意義在于構筑人類精神與心理安全和穩(wěn)定的基礎?！保?］因而，一種區(qū)域文化要想得到廣泛認同，一定得符合地方民眾的文化心理需求。而作為廣州文化經(jīng)典大全的《廣州大典》，正是極大地滿足了廣州市民對本土文化尋根的最原始的、最基本的心理需求。

在古代，廣州等沿海地區(qū)遠離中原，語言、習俗等與中原地區(qū)相差甚遠，被視為“南蠻”之地。而《廣州大典》卻通過對祭祀、舞蹈、說唱等系列民俗活動的記載，實現(xiàn)了對本地區(qū)、本族群文化活動的記錄。向年輕一代灌輸、傳播本地區(qū)、本族群文化的一般知識，并通過這種方式延續(xù)自己的文化，讓后代了解自己的文化，增強本地區(qū)、本族群文化的自豪感和優(yōu)越感，“在這種文化的熏陶中，人們建立起對本文化的認識并與其強烈的認同，同時在這種認同中獲得安全感和心理力量”［5］?！稄V州大典》主編、時任廣州市市長陳建華指出，《廣州大典》是有鮮明特色和彌足珍貴的“城市記憶”，也是“民族記憶”和“人類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構筑了廣州學術研究的新平臺。［6］

文化認同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需要有異質性，此文化非彼文化，能自立于文化之林?！稄V州大典》便恰恰具有這種特點，具有廣州文化、嶺南文化等顯著特點，有別于內地其它地域的文化。

《廣州大典》記錄的廣州文化還具有開放性和跨文化性的顯著特點。在《廣州大典》里記載的廣州文化活動，從古至今都不是封閉式的，而是面朝大海、多元文化交融的開放式的文化活動，這與廣州作為“海上絲路”的發(fā)祥地有關。生活在廣州的民眾大多是常海出海的漁民或經(jīng)常與外商打交道的商人，他們見多識廣，心胸開闊。廣州本土文化活動與內地相對封閉式的中原文化有所不同，是富有嶺南地域特色和異域風情的海洋文化。像南海神廟是有史可考的最古老的皇家祭海圣地及最早的對外通商口岸。在上千年的傳承中，嶺南地區(qū)形成了以祭祀南海神為主的獨特的“洪圣文化”。嶺南地區(qū)遍布300多座洪圣廟，遠至香港、澳門地區(qū)也有洪圣廟。［6］南海神廟不僅是嶺南文化的發(fā)源地，也是中國海事文化的發(fā)源地。“從海上絲綢之路目前可以查詢到的資料來看，最早出發(fā)和到達的船都在這里，最早的通商口岸也在這里，閉關鎖國的時候，這里沒有關閉過，2000多年一直暢通?！保?］在《廣州大典》的記載里，廣州文化以開放姿態(tài)將彰顯皇家氣象的中原文化與放眼海疆、溝通異域的海洋文化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廣州是多元文化實現(xiàn)跨文化交流的舞臺。中原文化與海洋文化在這里交融，中華文明與異國文明在這里碰撞。《廣州大典》記載的文化活動既有嶺南地區(qū)海神、財神等神靈崇拜，也有中原皇家正統(tǒng)祭祀，還有源于異域的佛教文化、伊斯蘭教文化、基督教文化及商業(yè)文化、“海絲”文化等多元文化的交融?！稄V州大典》客觀地記載了廣州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窗口的這段歷史。

三、文化認同的時代氣息：讓現(xiàn)代人找到“鄉(xiāng)愁”，帶著“海絲”走向世界

《廣州大典》的經(jīng)典典籍為什么在現(xiàn)代社會仍對廣州文化認同具有極大的價值？筆者認為，主要在于兩個方面：一是以深厚的文化積淀，喚醒了現(xiàn)代人對于原初時代的“童年記憶”，讓現(xiàn)代人在城市森林中找到了“鄉(xiāng)愁”；二是在“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熱情之中，讓廣州人加深了對廣州本土文化重要性的認識。

（一）《廣州大典》正成為現(xiàn)代廣州人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

在世界經(jīng)濟一體化和互聯(lián)網(wǎng)、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等信息技術突飛猛進的雙重壓力下，人際交往方式和信息傳播方式得到了徹底的巔覆?，F(xiàn)代人在城市化、信息化、國際化等現(xiàn)代化進程中面臨著日益嚴重的“身份”焦慮，人們迫切需要找到可以得到文化身份認同和紓解文化“鄉(xiāng)愁”的載體?！斑@個鄉(xiāng)愁雖可能沾帶有羅伯森《全球化：社會理論和全球文化》中所說的‘家的意識形態(tài)’（ideology of home），但從根本上說，更與一個民族的歷史與文化相關。說到底，一切的鄉(xiāng)愁，都是對文化的鄉(xiāng)愁?！保?］《廣州大典》蘊涵了廣州最有代表性的文化元素，以典籍的方式記載著最原始、最純正的廣州文化、風俗習慣，其中又彌漫著遠古神話、民間傳說、異域風情等文化“興奮劑”，正成為現(xiàn)代廣州人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F(xiàn)代廣州人在“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的尋根、堅守中，不知不覺中完成了對廣州文化的認同。

（二）“海絲”申遺必將在激發(fā)廣州文化認同中發(fā)揮更大作用

近年來，以廣州、泉州、北海、漳州、寧波、揚州等為代表的中國“海上絲綢之路”9城市，正積極推進中國“海上絲綢之路”文化遺產(chǎn)保護、傳承、利用并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2013年3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同志在印度尼西亞國會提出中國愿同東盟國家加強海上合作，共同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曾為東西方交往作出巨大貢獻的“海上絲綢之路”，再次被賦予深刻含義?！稄V州大典》也將“海絲”文化作為鮮明的特征和符號。作為“海絲”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廣州大典》，在申遺中成為廣州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載體，也必將在激發(fā)廣州文化認同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陳建華主編認為：“《廣州大典》的出版完成，標志著廣州占據(jù)了另一個文化高地，是這座城市內心深處的文化自信，將有助于廣州成為海上絲綢之路9個城市中的牽頭城市?！保?］

［1］（清）仇池石.羊城古鈔（八賚堂藏版）［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1.

［2］（唐）杜佑.通典·禮六［M］.北京：中華書局，1988.

［3］隋書·禮儀志（卷七）［Z］.北京：中華書局，1997.

［4］王少冰、盧麗芬.廣州扶胥港·南海神廟與“海上絲綢之路”淺析［C］.洗慶彬主編.廣州：海上絲綢之路發(fā)祥地.香港：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2007.186.

［5］時東陸.21世紀，尋找現(xiàn)代文化認同的中國［J/ OL］.360doc個人圖書館.http：//www.360doc.com/content/ 07/0805/08/9737_654095.shtml.

［6］《廣州大典》出版座談會隆重舉行［J/OL］.廣東文化網(wǎng)，2015—5—5.http：//www.gdwh.com.cn/whwnews/20-15/0505/article_25924.html.

［7］吳彤、周松.新八景要傳承廣州歷史文脈［N］.羊城晚報.2011—1—6.

［8］汪涌豪.中國文化中的鄉(xiāng)土意識與情懷［N］.文匯報，2010—4—18.

［9］張林、王秀全.《廣州大典》編纂十年完成出版揭示千年古城根與魂［N］.羊城晚報，2015—5—1.

□責任編輯：溫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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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26

文遠竹（1977—），男，廣州日報報業(yè)集團研究室主任、高級記者，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媒體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