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尊平

從《一千零一夜》看編織情節(jié)的特殊技巧

高尊平

情節(jié)是敘事類文學的骨架，編織情節(jié)的常見技巧有設(shè)懸、沖突、搖擺、對比、巧合、誤會、突轉(zhuǎn)、抑揚、伏筆和照應(yīng)等，這些技巧在《一千零一夜》中都有豐富嫻熟的運用，但《一千零一夜》的神奇之處在于它開創(chuàng)性地運用了一些特殊技巧，如嵌套、通靈、神異、荒誕、變形、魔幻等。下面試結(jié)合作品做些闡釋。

1.嵌套

俗稱故事中套故事，或大故事套小故事?！兑磺Я阋灰埂氛繒疾捎么朔N結(jié)構(gòu)方式，亦即以宰相女兒山魯佐德向暴君山魯亞爾講故事的方式引出全部故事內(nèi)容。山魯佐德因為擅長講故事而保全了性命，鞏固了和國王的婚姻，這是基本框架。這其間又嵌入大大小小幾百個故事；有的故事又嵌入故事，還有的故事嵌入層次多達三層，如《漁翁的故事》?！稘O翁的故事》以漁翁和魔鬼的矛盾沖突為主干，中間又嵌入 《國王和醫(yī)師的故事》，漁夫講述這個故事是要表明恩將仇報必遭惡報的道理。這個故事中又嵌入兩個故事，一是國王講述的《桑第巴德和獵鷹的故事》，與忠而被誅有關(guān)，暗示國王不想處死醫(yī)師；第二個是大臣講述的《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提醒國王要殺伐果斷，趕緊處死醫(yī)師。《國王和醫(yī)師的故事》講完之后，漁翁和魔鬼達成諒解，魔鬼帶領(lǐng)漁翁來到一個湖泊邊，讓漁翁捕撈湖中的四色魚獻給國王，又引出《四色魚的故事》和《著魔王子的故事》。嵌套的層次為三層。另外《商人和魔鬼的故事》、《腳夫和巴格達三個女人的故事》、《駝背的故事》等也采用了此種技巧。嵌套增強了本書的整體感和吸引力，給人以新奇迭出、目不暇接之感，但繁復的結(jié)構(gòu)是對讀者智商的挑戰(zhàn)，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理解的難度。

2.通靈

也就是人通物語?！端：兔H的故事》講清閑的毛驢慫恿水牛偷懶，卻被商人聽見，因為商人懂得鳥獸的語言。商人有意懲罰毛驢，反使毛驢受苦。毛驢勸水牛振作，否則有性命之憂。水牛變得精神抖擻，商人知悉其中的緣故，見水牛變得馴從，哈哈大笑。商人的妻子一定要知道丈夫發(fā)笑的原因，商人表示不能泄漏秘密，否則小命不保?？善拮硬灰啦火?，無賴之下商人只能屈服。商人經(jīng)過雞棚時，聽見公雞對狗發(fā)表意見，說自己管理50只母雞尚且輕松自如，商人連一個妻子都管不好，水平太低，他怎么不知道鞭子的作用。商人聽了，既感到羞慚，又受到啟發(fā)。商人用桑樹枝抽打妻子，家暴果然發(fā)生了效用。這則故事兩次采用通靈技巧，第一個回合重在表明人的智慧高于動物，第二個回合重在表明人應(yīng)該學習動物的智慧。通靈技巧的采用，大大增強了故事的趣味性和新奇感。

3.神異

也就是借助想象使人或物具有神靈般的超乎尋常的力量?！稙跄抉R的故事》講述三個哲人向國王進獻金烏鴉、銅喇叭和烏木馬的故事。采用的就是神異的寫法。這金烏鴉每過一個鐘頭，便振翅長啼，報告時辰。這銅喇叭守衛(wèi)城池，遇有敵人來犯，能發(fā)出警報，敵人便束手就擒。這烏木馬更加神奇，馱人飛行，可上可下，能快能慢?！赌_夫和巴格達三個女人的故事》之《第三個僧人的故事》提到飛馬，它能凌空飛翔，落在山頂時，把王子掀到，還甩動尾巴打瞎王子的左眼?！兜谝粋€巴格達女人的故事》講述巴格達女人的一段經(jīng)歷：在海島上見到蟒蛇被毒蛇追擊，撿起石頭打死毒蛇，蟒蛇張開翅膀，向高空飛去。這些也采用了神異的寫法。神異手法的運用，能強化陌生化效果，增強故事的吸睛功能。

4.荒誕

指情節(jié)演進明顯不合常情，有違邏輯?！洞鬓继m和宰乃白母女的故事》寫戴藜蘭連環(huán)行騙得手，哈里發(fā)十分惱怒，責成近衛(wèi)軍右隊長艾哈麥德·戴奈夫緝捕戴藜蘭，宰乃白接力行騙，將隊長和其部下騙得一絲不掛，狼狽不堪。母女倆非但沒有受到嚴懲，反而得到封賞。真讓人啼笑皆非，感慨這是一個騙子當?shù)赖膰取！堆a鞋匠馬爾魯夫的故事》寫馬爾魯夫來到“無詐城”遇到一個叫阿里的老鄉(xiāng)，阿里教他怎樣騙人，馬爾魯夫恣意行騙，最后反而做了駙馬繼承了王位。真實荒誕至極！荒誕手法的運用，使情節(jié)新奇動人，產(chǎn)生了很好的陌生化效果，也辛辣地諷刺了誠實遠遁、欺詐盛行的社會風氣。

5.變形

也就是人變成生物，通常是動物，在有些故事中，這種變化還是可逆的。這種技巧在作品中使用頻次最高。《商人和魔鬼的故事》之《第一個老人和羚羊的故事》講述老人的奇特經(jīng)歷：老人年青時娶叔父的女兒為妻，過了三十年的夫妻生活卻沒有生育，所以又娶了小妾，生有一子，兒子長到15歲，老人外出經(jīng)商，妻子用魔術(shù)將妾變成黃牛，兒子變成小牛。老人返回時只見到妻子，妻子謊稱妾死子逃，老人信以為真。后來牧人的女兒見到小牛，一眼看出是老人的兒子，因為她也學過魔術(shù)，便將小牛變回人形，而將老人的妻子變成了羚羊。在上述故事中，人物互化，變形起到關(guān)鍵作用?！兜诙€老人和獵犬的故事》講述弟弟接濟窮困的兩個哥哥，又帶兩個哥哥航海經(jīng)商，返回時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弟弟娶她為妻。兩個哥哥嫉妒弟弟，趁弟弟和弟媳熟睡之際將其拋進海中。這女人是仙女所化，救起自己的丈夫，并將兩個哥哥變成獵犬，等十年后才能變回人形。《第三個老人和騾子的故事》講一個淫婦施魔法將自己的男人變成狗，屠夫?qū)⒐肥樟簦瑤Щ丶視r屠夫的女兒認出狗是一個男人所化，并且將其變回人形，男人借用屠夫女兒的魔水將其妻子變成一匹騾子。以上三個故事均采用了變形的技巧。變形使情節(jié)組織變化多端，新奇動人，能更好地發(fā)揮道德規(guī)箴的效用。

除此之外，還有連環(huán)、報夢等技巧?？梢哉f，《一千零一夜》是荒誕派戲劇的先聲，是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胚胎，它深刻影響了后世文學的發(fā)展走向，《一千零一夜》堪稱敘事文學的典范。

★作者單位：武漢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