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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童心論”與“教育工具論”的再反思

      2016-02-16 07:41:52錢淑英
      關鍵詞:陳伯吹童心兒童文學

      錢淑英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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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童心論”與“教育工具論”的再反思

      錢淑英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童心論”和“教育工具論”作為“十七年”兒童文學的重要理論話語,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和新時期遭遇的命運各有不同。理論界對此展開的批判與反思,與當時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密不可分?!巴恼摗焙汀敖逃ぞ哒摗狈謩e指向的兒童立場問題以及兒童文學與教育的關系問題,觸及兒童文學理論的一些基本內核,仍有重新探討的空間。它們在政治立場和兒童視角之間、教育性和趣味性之間產生的縫隙里,蘊含著從傳統(tǒng)指向未來的歷史反思價值。

      “童心論”;“教育工具論”;“十七年”;新時期;歷史反思

      談及“十七年”兒童文學的理論話語,我們自然會想到“童心論”和“教育工具論”。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童心論”遭到批判,“教育工具論”盛行一時;而在文革結束后,這兩種觀念又在重新評價的過程中擁有了相反的命運,前者被平反,后者被否定。這樣的變化與反撥,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緊密相關。馬克思說:“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1]任何作家和批評家都受到所處時代意識形態(tài)的制約和支配,他有接受、改變、拒絕的選擇可能,但無法完全擺脫這種意識形態(tài)。

      “十七年”時期的兒童文學理論建設,在藝術規(guī)律的探索之外,承載了太多政治性的要求,這是當時兒童文學批評家們難以擺脫的命運。然而,當我們身處這一價值體系之外,又很容易形成極端的批評,認為藝術觀念被政治運動所左右,是不可理解的行為。倘若我們從尊重歷史的前提出發(fā),站在今天的價值立場,對過去的文學時代進行客觀分析與學理闡釋,就可以避免非此即彼的簡單化判定。

      進入新時期以后,中國兒童文學界對“童心論”與“教育工具論”的反思與討論,似乎已經有了文學史的定論。然而政治目標與文學理念之間產生的縫隙,仍留給我們言說和探討的空間。筆者認為,這兩種觀點所體現(xiàn)的對于兒童視角的傾斜,實際上就構成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兒童文學極具探討價值的理論話語。不管外部的政治環(huán)境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理論與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形態(tài),“十七年”兒童文學在觀念的提出與實踐的探索上都顯示出了不容忽視的成效。因此,結合當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現(xiàn)狀,再一次貼近“十七年”兒童文學的理論現(xiàn)場,既有必要,也有意義。

      一、“童心論”:在政治立場與兒童視角之間

      在“十七年”兒童文學理論話語中,“童心論”是一個不可不提的關鍵詞。從學術概念的角度來看,我們發(fā)現(xiàn),當時的兒童文學界并沒有人對何為“童心論”進行過系統(tǒng)的理論闡述,只是在彰顯兒童立場與兒童趣味時會運用“童心”的說法。這樣的“童心”說被貼上政治思想和階級立場的標簽后,就成為反動的理論觀點而遭受批判。我們在此探討的“童心論”,不僅僅指那場特定的文學運動所制造的概念符號,還包括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作家和批評家圍繞“童心”而展開的相關兒童文學觀念闡釋。

      眾所周知,陳伯吹被認為是“童心論”的代表人物,他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發(fā)表的兩篇文章中,特別強調了兒童視角之于兒童文學的重要性。在1956年發(fā)表于《文藝月報》的《談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幾個問題》一文中,陳伯吹提出不能忽視兒童文學的特殊性,而兒童文學的特殊性就在于其具有教育的方向性,首先是要照顧兒童年齡的特征,他說:“一個有成就的作家,愿意和兒童站在一起,善于從兒童的角度出發(fā),以兒童的耳朵去聽,以兒童的眼睛去看,特別以兒童的心靈去體會,就必然會寫出兒童能看得懂、喜歡看的作品來?!盵2]221958年刊載在《兒童文學研究》上的文章《談兒童文學工作中的幾個問題》則重在探討兒童文學的編輯工作,陳伯吹在文中說:“如果審讀兒童文學作品不從‘兒童觀點’出發(fā),不在‘兒童情趣’上體會,不懷著一顆‘童心’去欣賞鑒別,一定會有‘滄海遺珠’的遺憾;而被發(fā)表和被出版的作品,很可能得到成年人的同聲贊美,而真正的小讀者未必感到有興趣。”[2]5

      這種基于兒童立場和兒童情趣的論說,使陳伯吹被扣上了“童心論”的帽子,并在1960年受到猛烈地批判。《兒童文學研究》《人民文學》《文匯報》《上海文學》《文藝報》等刊物發(fā)表了賀宜、里方、蔣風、左林、沈澄、何思、徐景賢、宋爽、楊如能、張?zhí)煲怼牢木热说呐形恼?,認為陳伯吹的“童心論”是美國教育家杜威“兒童中心論”的翻版,不承認兒童帶有階級性,是宣傳資產階級觀點的兒童文學理論,帶有危害性。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文章大多站在階級論的角度展開政治性的批判,沒有真正觸及兒童文學的本質問題。在這兩篇被認為是提出“童心論”的重要文章中,陳伯吹并未系統(tǒng)建立關于“童心論”的理論體系,他只是站在兒童讀者的角度,呼吁作家和編輯注意兒童文學的特殊性。正如王宜清在《陳伯吹論》中所指出的那樣,陳伯吹并沒有什么“童心論”,他對“童心”沒有進行針對性的專門論述,“兒童文學的特點”才是其立論的核心部分,落腳點在于時人對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理解上的偏差——不注意“兒童文學的特點”,因此,“童心論”是一些人對陳伯吹無中生有的“罪名移植”。[3]

      如果把“兒童文學的特點”定義為“童心論”,那么,在陳伯吹之前,嚴文井其實就已經提出了“童心論”。嚴文井在為《1954-1955兒童文學選》寫的序言中,曾說過與陳伯吹類似的觀點:“怎樣正確地理解少年兒童文學的特點對我們來說是極有必要的。……我們應當善于從少年兒童們的角度出發(fā),善于以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耳朵,尤其是他們的心靈,來觀察和認識他們所能接觸到的,以及他們雖然沒有普遍接觸但渴望更多知道的那個完整統(tǒng)一而又豐富多樣的世界?!盵4]同樣地,冰心在《1956年兒童文學選》的序言中也論及兒童的心理特征,甚至更為直接地用“童心”加以表述,她說:“一個兒童文學作者,除了和一般文學的作者一樣,必須有很高的思想水平、藝術水平之外,他還必須有一顆‘童心’。所謂‘童心’,就是兒童的心理特征?!盵5]

      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持相似的觀點,卻唯有陳伯吹被視為“童心論”的代表人物而受到批判呢?關于這個問題,劉緒源在《1960年,為何突然批判陳伯吹》一文中作出了理論推斷。他認為,陳伯吹作為一個黨外作家,不僅談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編輯、出版、理論批評、教學、科研,還涉及整體的兒童文學的組織工作,如此高談闊論,在當時很有可能犯了黨內人士的忌諱。因此,這場“童心論”的批判,應該是“當年黨內的宗派主義、極‘左’思潮、排斥黨外知識分子、過分強調斗爭哲學所帶來的嚴重后果”。[6]這一推論盡管缺少文獻的佐證,卻有一定道理。早先提出過類似觀點的嚴文井,當年也和張?zhí)煲碓凇吨袊嗄陥蟆芬黄鸢l(fā)表聯(lián)名文章,代表作協(xié)上層的權威意見,對陳伯吹的“童心論”提出批判意見。

      這樣的批判,對“十七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自然會產生負面影響。事實上,“不注意兒童文學特點”這一創(chuàng)作上的偏差,就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兒童文學的藝術質量。茅盾在我們所熟知的《六〇年少年兒童文學漫談》一文中,不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政治掛了帥,藝術脫了班,故事公式化,人物概念化,文字干巴巴”的創(chuàng)作問題,同時也強調了兒童讀者的接受問題。他認為,1960年的少年兒童文學中那些富有共產主義思想教育作用的作品,對于低年級兒童實在高深了一點,兒童的身心發(fā)育跳不出自然規(guī)律,這樣的“拔苗助長”,后果未必良好。在茅盾看來,少年兒童文學作品的文字應當有它的特殊性,他說,僅從這一點上看,當年作品的質量是不如從前的,這也許是反“童心論”的副作用。[7]

      慶幸的是,這場關于“童心論”的批判運動很快就結束了,這與當時政治形勢快速變化有關。文革結束以后,兒童文學界對陳伯吹“童心論”進行了重新評價。1979年6月,中國作協(xié)上海分會兒童文學組舉辦關于“童心論”的座談會。作家協(xié)會上海分會兒童文學組的同志以及部分兒童文學業(yè)余作者、兒童文學編輯參加了會議,他們一致認為,陳伯吹對兒童文學提出的這些看法,盡管有不盡完善和可商榷之處,但那純屬學術思想問題,不應當作政治問題來對待。[8]值得一提的是,主持這次會議的正是作協(xié)上海分會兒童文學組的負責人陳伯吹先生,這前后的變化是多么耐人尋味。

      文革結束之初,中國兒童文學作家和批評家們依然強調政治性,但他們開始從新的角度理解“童心論”。批判過陳伯吹的賀宜,在寫于1960-1962年間的《小百花園丁雜說》中就曾對“童心”作過這樣的闡釋:“與其說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應該有童心,不如說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應該心中有兒童更妥帖些?!盵9]268后來賀宜也被戴上了“童心論”和“兒童本位論”的帽子,凡是他在《雜說》中批判和反對的東西,幾乎都反過來變成了他的罪狀。正因為如此,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賀宜對曾受“童心論”批判的陳伯吹有了惺惺相惜的情感,他在《小百花園丁隨筆》中說:“陳伯吹同志所說的‘童心’,也許就是我在這里說的‘心中有兒童’‘熱愛兒童的心’‘了解和熟悉兒童的心理’的意思。假使我的揣測是對的,那我就將為這個發(fā)現(xiàn)感到格外的高興?!盵9]569

      總之,”童心論”作為“十七年”兒童文學時代旋律的一部分,它并非是陳伯吹一個人的主張,而是許多理論研究者共同的觀點,也是很多作家創(chuàng)作時依憑的理念。只是因為政治的原因,這一理論觀點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巴恼摗敝谥袊鴥和膶W的重要貢獻,在于其基于兒童立場的理論合理性。陳伯吹認為,得到成年人贊美的作品,小讀者未必感到有興趣,而這樣的作品實際上屬于“成人的兒童文學作品”。這樣的批評標準,對于當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仍具啟發(fā)性。今天有一些兒童文學作家,并沒有在創(chuàng)作中體現(xiàn)真正的兒童視角,他們的作品,有很多屬于“成人的兒童文學作品”。這也是我們重提“童心論”的意義所在。

      二、“教育工具論”:在教育性和趣味性之間

      在整個“十七年”時期,兒童文學被定義為“教育兒童的文學”,這種極度突顯兒童文學教育功能的“教育工具論”,構成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根本宗旨和原則。這一觀點完全來自蘇聯(lián)?!皟和膶W是教育的工具”是蘇聯(lián)教育家克魯普斯卡婭講過的一句話,“教育兒童的文學”這個口號便是根據(jù)克魯普斯卡婭的“工具論”發(fā)揮出來的,“十七年時期”的作家和理論家當時寫文章、講話都是用這兩個口號。[10]71魯兵是“教育工具論”的代表人物,他在1962年出版的《教育兒童的文學》一書中說:“兒童文學歷來是一定階級的教育工具??梢哉f,有兒童,有兒童教育,就有兒童文學。不論哪個階級都要對兒童進行教育,而且毫不例外地運用了兒童文學這一工具。當然,各個階級都是以教育兒童成為符合自己的階級利益的人為其目的?!盵11]8

      這樣的“教育工具論”隨處可見。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兒童文學內部理論刊物《兒童文學研究》中,刊載了很多強調兒童文學教育作用的文章。常勇在《關于兒童文學的特點的一些補充》一文中指出:“兒童文學之所以成為兒童文學,從根本上說,是由于它的對象是兒童。誰都知道兒童比成人更需要受教育?!瓋和膶W之所以區(qū)別于其他文學的最根本的特點就在于它有明確的教育的方向性。在于它要具體地從各方面來教育年幼的一代。”[12]王國忠則在《兒童文學必須堅持共產主義教育方針》一文中,針對期刊雜志的方針變化,提出了更具政治性的教育要求。1957年初,《小朋友》和《少年文藝》重新修訂了新方針,前者的目標是“通過生動有趣的藝術形象,啟發(fā)兒童智慧,增進兒童知識,培養(yǎng)兒童活潑、勇敢和樂觀主義的精神”。后者提煉出了“親切、新鮮、多樣、有趣”的八字方針。王國忠認為,兩個雜志都將新鮮、有趣作為重要的選稿標準,把共產主義思想教育內容從方針中抽去,這與黨教育少年兒童的方針背道而馳,因此走入了歧途。在他看來,兒童文學作品必須注意到趣味性,但趣味性不是我們辦刊物的目的,它必須從屬于共產主義教育的原則,為這個原則服務。[13]這種唯政治論的判斷,缺乏基本的學術立場,在當時卻成為主要的輿論導向。因此,在反右和業(yè)務思想大批判的“群眾運動”中,《小朋友》和《少年文藝》兩家雜志因為包含“親切論”“趣味論”的辦刊方針,遭到了嚴厲的批判。

      “教育是維系社會集團的紐帶?!盵14]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對共產主義教育方向的堅持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必然選擇,強調教育性而犧牲兒童情趣,的確使“十七年”兒童文學發(fā)展受到了嚴重的阻礙。然而,這并不意味著當時的作家和理論家們完全放棄了對趣味性的追求,即使是“教育工具論”代表人物魯兵,也從不否認趣味性在兒童文學中的重要意義。魯兵說:“要使兒童文學作品為兒童所喜聞樂見,趣味性是必不可少的。我們反對拋棄思想內容的為趣味而趣味,提倡服從于思想內容的趣味性。前幾年在批評為趣味而趣味時,由于沒有把問題講得很清楚,致使一些同志把趣味性當作是資產階級文學特有的屬性,這當然是大不妥當?shù)摹!の缎詰摵妥髌返乃枷雰热菟榻蝗?,它滲透在整個作品中,從情節(jié)、結構、語言、表現(xiàn)手法等各方面表現(xiàn)出來?!盵11]31作為一個兒童文學作家,魯兵在創(chuàng)作中也始終秉持這一原則,他的作品通過兒童視角顯示出應有的兒童趣味,而非簡單機械的說教的產物。

      應該說,對于教育性和兒童趣味的雙重追求,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兒童文學作家中,并不在少數(shù),很多作家對過度教育性導致的藝術缺失都持以警惕態(tài)度。嚴文井就曾說過:“不應該在作品里只見議論,不見形象,不應該用概念代替形象。這種對教育意義的庸俗的狹隘的看法除了助長在作品中進行枯燥的說教的傾向外,它的主要危害還在于限制了、縮小了文學作品的教育作用。”[15]在兒童文學教育特性這一問題上,作家們常常用比喻的方式進行形象化的表達。陳伯吹在提到某些為了解決教育問題而寫的作品時說:“這類作品,為了趕任務而作,一般說來,都寫得簡單化,表現(xiàn)力不強,里面的教條一觸即到,就像破衣服里鉆出了棉絮來?!盵16]賀宜在談到童話創(chuàng)作時,則借鑒波列伏依在第二次全蘇作家代表大會上說過的幾句話:“兒童文學一定要有教訓,可是這教訓應該和作品本身水乳交融,和它的人物形象血肉相連,應該用合適的辭匯來表現(xiàn),而不要浮在上面,就像拙劣或偷懶的主婦所煮的湯,上面漂著一滴一滴的油那樣?!盵17]這樣的表述,在今天讀來依然覺得準確生動,給人以啟發(fā)。

      因此,我們對于“教育工具論”的認知,不能簡單地停留在符號指向的概念表層。筆者以為,“十七年”兒童文學作家對于教育功能的強調,是和“兒童趣味”的理想訴求聯(lián)結在一起的,只是由于外在政治環(huán)境以及作家藝術才華的限制,才使得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整體上出現(xiàn)了嚴重的說教意味。因此,到了新時期,兒童文學作家和批評家們不得不對這樣一種錯誤傾向進行反撥。

      陳子君曾在《兒童文學理論需要更多地注意典型問題的研究》一文中提到兒童文學的教育性問題。在1983年8月西安舉辦的兩個兒童文學講習班上,陳子君說:“兒童文學的教育作用是肯定需要的。但是單說教育作用則不全面,不能闡明文學藝術的全部功能?!彼瑫r還提到,1983年10月在鄭州開幼兒讀物出版工作會時,過去一直堅持“教育兒童的文學”觀點的魯兵,也主動公開宣布他的這個提法是不夠妥當?shù)?,表示已經放棄這個口號。而在1984年6月石家莊召開的“全國兒童文學理論座談會”上,魯兵在發(fā)言中又進一步表示,他的“教育兒童的文學”這七個字,應當改成“教育、兒童、文學”這六個字。[10]72理論界對于兒童文學教育性問題的理解,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逐漸清晰起來,并且形成了基本共識。我們承認,兒童文學有著不容忽視的教育價值與功能,不能一味地排斥或否認,但教育不能凌駕于審美之上,成為評判兒童文學藝術的第一標準。

      客觀地說,“十七年”時期的兒童文學作家在理念上并沒有放棄對藝術性和趣味性的追求,只是因為受限于政治大環(huán)境,難以把握教育性和趣味性兩者之間的平衡關系,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創(chuàng)作上的缺憾。如今,我們對于兒童文學與教育關系的認知,不再是一邊倒的極端態(tài)度。正如任大霖所說:“兒童文學界大可不必再在‘兒童文學要不要教育作用’‘兒童文學應不應具有教育性’這類問題上繼續(xù)爭論不休了,因為文學(包括兒童文學)具有審美、教育、認識、娛樂這些功能是大家都承認的?!盵18]在任大霖看來,只要是一個愛護兒童的人,總希望對兒童有點益處。這話說得不錯。一個真正的兒童文學作家,必定是從心底里熱愛孩子的,他們只要擁有足夠的文學才華,就一定能夠創(chuàng)造出有益于兒童心靈的好作品。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兒童文學作家是如此,今天的作家也是如此。

      三、歷史反思:在過去與未來之間

      當泛政治化的文藝觀點統(tǒng)治著兒童文學領域的時候,“一切試圖揭示和尊重兒童文學自身規(guī)律的理論觀點便只有被批判、被掃蕩的厄運,而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也只有朝著一條非文學的軌道滑去了”。[19]336應當看到,盡管“童心論”和“教育工具論”對兒童視角的彰顯意圖是顯而易見的,但由于無法掙脫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控制,它們無法為當時的中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造走向未來的藝術美景。

      不過與此同時,我們又應當承認,“十七年”兒童文學的發(fā)展,一方面受到政治的牽制,另一方面又涌現(xiàn)了一批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優(yōu)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一現(xiàn)象特別值得我們研究。朱自強認為,在大的經濟、政治、文化背景下,中國兒童文學在建國八年出現(xiàn)了一個短暫的“黃金時代”,他還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可讀性、趣味性上取得的成績和經驗,是值得中國兒童文學記取和借鑒的?!盵20]總結這其中的經驗,一方面是因為一批優(yōu)秀作家基于政治理想對兒童文學的真誠投入,另一方面歸功于評論家們對兒童文學特點的重視與探索?!巴恼摗弊非髢和の?,“教育工具論”強調對兒童的教育作用,不管兩者的目標指向有何不同,其關注焦點都在于兒童自身,這與當時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突出兒童特性是相一致的。

      上文已提到,文革結束后兒童文學理論界面對“童心論”和“教育工具論”的態(tài)度,與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截然相反。方衛(wèi)平在《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中對此有著更為全面的闡述,從中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這兩種觀點都有所涉及的陳伯吹,進入新時期以后,在兩方面得到了完全不同的評價意見。自1979年中國作協(xié)上海分會兒童文學組進行“童心論”座談之后,《兒童文學研究》從復刊后的第三輯開始,連續(xù)刊載有關“童心論”的座談紀要和討論文章20多篇,普遍認為這一罪名是非正常政治批判的結果,而所謂的“童心論”,其實就是兒童文學的特點問題,同時也涉及到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和理論研究中的一系列重要問題。這樣的探討和反思,帶有一種為蒙受冤屈者及其理論觀點進行政治平反的意味,尤其為“童心論”的代表人物陳伯吹恢復了名譽。而關于兒童文學與教育的關系問題,與前文我們所提到的經歷“十七年”這一歷史階段的老一輩兒童文學作家不同,年輕的評論家們站在捍衛(wèi)文學的立場,對傳統(tǒng)的兒童文學觀提出了挑戰(zhàn)。陳伯吹在1987年和1988年先后發(fā)表《衛(wèi)護兒童文學的純潔性》和《兒童文學與兒童教育》兩篇文章,指出近年來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了“一些錯誤傾向”,再一次強調兒童文學的教育特性。這一觀點遭到方衛(wèi)平和劉緒源兩位學者的反對,他們分別發(fā)表文章進行論爭,前者對“教育兒童的文學”的觀念展開了批判性反思,后者則主張“文學的本質只能是審美”,并由此提出不同的意見。[19]372-378

      以方衛(wèi)平和劉緒源為代表的新銳學者,站在歷史的角度和審美的立場,表達對兒童文學“文學性”的堅守,成為新時期以來推動兒童文學本質探討的重要觀點。而理論界繼續(xù)推進的“兒童本位論”,在“童心論”之后成為中國當代兒童文學觀念和創(chuàng)作形態(tài)發(fā)展的重要基礎。這些都是對“十七年”理論話語加以反思的理論成果。盡管如此,我們也還是會看到,很多人對“十七年”兒童文學,依然持簡單的否定的態(tài)度。

      錢谷融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所寫的《作家·批評家·批評》一文中指出,在社會前進的步伐較為緩慢的時代,批評家的眼光容易傾向于過去,他們常常會從過去的傳統(tǒng)中去選定他們據(jù)以批評的條條框框,而在革命的時代,或是社會前進的步伐較為迅速的時代,他們就會矚望著未來,根據(jù)時代的理想,生活的要求,來制定一些新的條條框框。在錢谷融看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無疑處在社會前進的步伐較為迅速的變革時代,這樣的時代有利于藝術的發(fā)展,但批評家們卻容易出現(xiàn)這樣的偏向,即“以一種輕率浮躁的態(tài)度來對待條條框框,既容易隨便的否定舊框框,也容易隨便的制造新框框?!盵21]如果說建國后的“十七年”是屬于社會快速發(fā)展的變革時代,那么,文革結束以后的新時期,更是屬于革新的時代。如此來看,新時期兒童文學界對“十七年”兒童文學進行批判和反撥時,有可能在一種新、舊變換的“逆向性”批評中,出現(xiàn)相似的思維方式。任大霖的小說《蟋蟀》在不同時代遭受不同批判,就說明了這樣的問題。①

      關于歷史反思的“逆向性”思維,董之林在《熱風時節(jié):當代中國“十七年”小說史論(1949-1966)》中有所闡述。董之林認為,對“十七年”兒童文學的理論反思,應當真正放置在科林伍德關于歷史哲學的“反思”論點中,即對某一種觀念的反思,并不是簡單地把以前說好的現(xiàn)在說成“壞”,把以前說壞的現(xiàn)在說成“好”,因為“簡單地把一種逆向性思維方式作為一種方法論來評定一個時期的文學史,實際上不僅不能解決所要解決的問題,而且使研究在原有方寸之間循環(huán)往復”。[22]的確,真正的“反思”,不僅是社會和文學對未來的想象,也包含對傳統(tǒng)的回眸,這樣才會產生闡釋歷史的新的可能性。因此,當我們再次回望政治運動頻仍的那個時代,面對政治性占主導地位的“十七年”兒童文學,不應只是全盤的否定和無情的批判。

      英國歷史學家埃里克·霍布斯鮑姆提出,“人類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是不可分割的‘一個連續(xù)體’。三者之間有著內在的聯(lián)系與因果關系。人類的‘現(xiàn)在’總是在‘過去’形成的既定條件下發(fā)展起來的;人類的‘未來’也總是在人類‘現(xiàn)在’的基地上發(fā)展起來的。因此人類過去的社會結構、它的發(fā)展進程與機制,往往可能限制與影響人類未來將發(fā)生的事件?!盵23]如果我們把“十七年”兒童文學與當下的兒童文學現(xiàn)狀相結合,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前后關聯(lián)的問題。如今我們依然在倡導的“兒童本位論”,以及對內涵放大后的教育價值的全新接納,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對“童心論”與“教育工具論”的揚棄與發(fā)展;而當下童書市場所導致的商業(yè)化和娛樂化的趨勢,又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中國兒童文學傳統(tǒng)所強調的兒童文學作家的使命感與讀者意識的缺失。我們唯有始終保持批判意識與反思能力,將歷史的脈絡從傳統(tǒng)延展到現(xiàn)在乃至未來,才有可能對很多問題做出合理判斷。在筆者看來,“童心論”和“教育工具論”分別指向的兒童立場問題以及兒童文學與教育的關系問題,觸及兒童文學理論的一些基本內核,仍有重新打量和思考的空間,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

      注釋:

      ①任大霖在 《蟋蟀》中花了大量篇幅表現(xiàn)兒童玩蟋蟀的種種情趣,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評論家和讀者批評該作品“丑化新中國兒童形象”;到了新時期,作家又因為描寫兒童學習農業(yè)勞動而被認為在作品中反映了“落后反動的兒童觀”,從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用“逆向性”思維進行兒童文學歷史評價可能導致的問題。具體論述參見拙文《如何看待任大霖的兒童文學觀——由 〈蟋蟀〉〈我的朋友容容 〉引發(fā)的批評所想到的》,載《邊疆文學·文藝評論》 2016 年第 10 期。

      [1]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導言[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2.

      [2]陳伯吹.談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幾個問題[M]//陳伯吹.兒童文學簡論.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59.

      [3]王宜清.陳伯吹論[M].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2006:329.

      [4]嚴文井.《1954-1955兒童文學選》序言[M]//王泉根.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南寧:接力出版社,1996:207-208.

      [5]冰心.《1956年兒童文學選》序言)[M]//王泉根.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南寧:接力出版社,1996:218-219.

      [6]劉緒源.1960年,為何突然批判陳伯吹.南方周末[N].2012-05-10(E24).

      [7]茅盾.六〇年少年兒童文學漫談[M]//王泉根.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南寧:接力出版社,1996:226.

      [8]佚名.作協(xié)上海分會兒童文學組座談“童心論”[M]//王泉根.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南寧:接力出版社,1996:420-422.

      [9]賀宜.小百花園丁雜說[M]//賀宜.賀宜文集(5).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88.

      [10]陳子君.兒童文學理論需要更多地注意典型問題的研究[M]//陳子君.兒童文學論.石家莊:河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5.

      [11]魯兵.教育兒童的文學——兒童文學講座之一[M].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62.

      [12]常勇.關于兒童文學的特點的一些補充[J].兒童文學研究,1958(5):30-31.

      [13]王國忠.兒童文學必須堅持共產主義教育方針[J].兒童文學研究,1958(6):1-9.

      [14]羅貝爾·艾斯卡爾皮.文學社會學[M].符錦勇,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122.

      [15]嚴文井.《1954-1955兒童文學選》序言)[M]//王泉根.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南寧:接力出版社,1996:208-209.

      [16]陳伯吹.論“童話”[M]//陳伯吹.兒童文學簡論.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82:172.

      [17]賀宜.目前童話創(chuàng)作中的一些問題[M]//賀宜.賀宜文集(5).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88:141.

      [18]任大霖.代序.我的兒童文學觀[M].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20.

      [19]方衛(wèi)平.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M].南京: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1993.

      [20]朱自強.中國兒童文學與現(xiàn)代化進程[M].杭州: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00:306.

      [21]錢谷融.作家·批評家·批評[J].上海文學,1962(7):59-60.

      [22]董之林.熱風時節(jié):當代中國“十七年”小說史論(1949-1966)下[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243.

      [23]余志森.《史學家:歷史神話的終結者》中文版序[M]//埃里克·霍布斯鮑姆.史學家:歷史神話的終結者.馬俊亞,郭劍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5.

      (責任編輯 傅新忠)

      Further Reflection on “Childishness Theory” and “Educational Tool Theory”

      QIAN Shuying

      (CollegeofHumanities,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Childishness Theory” and “Educational Tool Theory”, which are theoretical discours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during “the Seventeen Years”, experienced different fates in the 1950s and the 1960s and the New Period. Theoretical criticism and reflection on the two theories was closely connected with social ideology at that time. “Childishness Theory” and “Educational Tool Theory”, respectively pointing to the problems of children’s standpoint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ldren’s literature and education, touch the basic core of children’s literary theories, which could be re-explored further. The two theories contain the value of historical reflection from the tradition to the future on the gaps between the political stance and children’s perspective, and between being educational and being interesting.

      “Childishness Theory”; “Educational Tool Theory”; “the Seventeen Years”; the New Period; historical reflection

      2016-09-28

      錢淑英(1977-),女,浙江金華人,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

      浙江省高等學校訪問學者專業(yè)發(fā)展項目“‘十七年’兒童文學研究”(FX2013015)

      I206

      A

      1001-5035(2016)06-004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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