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抱巖,男,漢族,安徽阜南人,現(xiàn)在淮河邊教書閱讀練筆,匆忙生活,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出版詩集4部。
我坐在火車上摸著了時間
就在我快要入睡的時刻
我一下摸著了穿我而過的時間
那時,我的夢才剛剛開始
窗外的夜色切割著田野的安靜
我的靈魂
因時間穿過留下的風
飄動了一次
雨天
我擔心一條河會被雨淋死
這絕對是一個可笑的假設
有個親人去世,天下雨了
我說趕快停吧,老天爺
別讓悲傷搞的鋪天蓋地
太陽一天不出來
我就一天沒心情
我越來越覺得
天和地和我是連在一體的
對這個世界的厭倦
我想在茅廁里給它一個了結
草有碧綠的心情
我的兒子,喜歡跑
我到中年了,卻愛上了緩慢地走
而我的外婆多年前,喜歡坐在門前的桃樹下
現(xiàn)在,她走了多年,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
用什么樣的方式去活動
若干年后,喜歡跑的就喜歡走了
而我卻喜歡坐在自己的樓頂上
最終,我也會像外婆那樣,安靜地躺在那
身邊的草,從我身邊經(jīng)過
它們會不會沖我喊一聲:嘿,老頭,起來
我們一起去見見這個春天
我在另一個地方遇見了自己
這個人和我長的一樣,但他不愿給我回家
我想拉著他,給我母親看看
告訴她,這個是不是我多年前死去的兄弟
他沉默,不愿多說一句話
有時,我們就那樣安靜地坐著
坐久了,我就覺得我是在對著一面鏡子
另一個地方,比如是黑夜
像一眼望不到邊的過去
我們聊天,喝酒,一起探討詩歌
這個人真好,他在另一個地方
我們見到面,我會笑著喊:嘿,我們又見面了
乙未秋日,走在黃昏的大路上
每一個秋天都要好好熱愛
每一枚葉子落下來,都帶有悲痛和不舍
走在寬闊的大路上,我想撞見從鄉(xiāng)下歸來的自己
手執(zhí)木鞭趕羊群,從黃昏的畫卷里歸來
我愿河水收留喧囂,從此安靜
我愿鳥鳴能給枯瘦的枝杈輸血
走在大道上,我得彎腰愛惜腳下的泥土
和泥土里沉睡的夢
我必須讀懂大道的新意,它絕不是一條小道
它所承載的荒涼和陽光一樣的多
禮讓萬物,把高的愛平均分給矮的愛
你可以把一棵樹理解為一頂大鐘
你還可以把萬千黃葉看成是輝煌鏗鏘的鐘聲和回音
你看見果實,喂養(yǎng)的莊稼已經(jīng)離世
你看見路,沒有腳去踩踏,它有多孤寂
黃昏的信函不是三只白鴿能送達的
向我的母親彎腰鞠一個躬,我卻能做到
但被我忽略,被忽略的一切總是那么無聲
那么安靜
她徹底和世界撇清了關系
一一致我親愛的姥姥
那件她生前穿過的衣裳,被我扔進清河
我頓時覺得是我拋棄了她
就在那個昨天,我還依偎在那件衣裳的身旁
衣裳一旦離開肉體,溫暖就不復存在了
二妗子離世的那天,我四姨自言自語:
嫂子,現(xiàn)在你和俺哥團聚了,再過幾年
我也過去陪你,那時就熱鬧了
這些年,我一直努力,把取得的成績作為我前進的標志
其實,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其實,我一直在后退,一步一步向這個世界疏遠
以退為進,我,我們都有無路可退的時候
那時,我們會脊背靠墻,看見自己的頭上長出墳草
青如春天,而自己早已退出江湖
我愛上秋天的夜晚
有月和無月,有花和無花
其實都美麗
寬廣的秋夜,無限包容
就像我的母親
她能容下一顆星辰的光
她也能容下一只斷腿蟋蟀的歌唱
萬物走向成熟
它們是否和我一樣
時而憂愁
時而歡愉
每至凌晨,我伏案寫作
是最幸福的
就像一個病人躺在碩大的黑色的床單上
接受安靜的救治
和善之心
我避讓一只小青蛙
差點把車子開進溝里
我倒掉半杯涼透的清水
感覺愧對干旱的災民和土地
一頭鯨魚莫名地死去
我是有罪的
萬千金黃的葉片
從頭頂飄落
這一一我是避讓不掉的
能攔住冬天的步伐
這個人
還沒有出生
為了見到春天
我的一顆心
每天都應該開出花朵
春天的愿望
我想彎下腰與草說話
我想走在傍晚,黃昏鋪開的綢緞上
我想和一只野狗聊聊
我想抱住一只螞蟻,一起抬頭看月光
我想喊住一條急促奔走的河流
我想尋找多年前賣掉的一頭黃牛
我想醫(yī)治好那只被老鼠咬死的鴿子
我想讓我的外婆從墳地里回來
托夢給我叮囑走路的事情
我想安靜地坐在那,一首詩歌望著我
我想聽見落葉落下的疼痛
我想這首詩歌沒有人類的參與
只有動物、植物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