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峰，姜周敏

《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形象及女性觀探析

寧 峰1，2，姜周敏1

(1.阜陽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安徽 阜陽 236037；2.中南民族大學(xué)民族學(xué)與社會學(xué)學(xué)院，湖北 武漢 430074)

《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形象生動、色彩鮮明，從角色的主要性格特征看，主要可分為英勇、忠貞、淫亂等三類，這些女性形象既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儒家思想對社會的影響，也表現(xiàn)了民間思想的質(zhì)樸和獨立性，在社會、家庭、兩性等倫理層面的價值判斷表現(xiàn)出更多世俗化、江湖化的特點。這反映了作者獨特的女性觀，在對女性才智贊賞的同時又用傳統(tǒng)的主流社會價值標準去評價和控制女性，這種看似矛盾的價值取向投射出社會父權(quán)的根深蒂固和媒介的商業(yè)屬性。

《說唐演義全傳》；女性形象；女性觀

中國文學(xué)史上曾相繼出現(xiàn)大批諸如《說唐演義全傳》《說唐后傳》等記敘隋唐歷史并加以發(fā)揮的長篇小說，被后人統(tǒng)稱為“說唐”系列小說，它們是明清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墩f唐演義全傳》是“說唐”系列小說的代表篇章之一，該書成書于乾隆年間，作者如蓮居士，姓名和生平不詳，據(jù)傳是清乾隆年間蘇州人?！墩f唐演義全傳》現(xiàn)存的版本除瑞文堂刊本有一百四十回外，其余版本均為十卷一百回，但瑞文堂刊本已經(jīng)殘缺，本文依據(jù)的是清三和堂刊本，十卷一百回，首頁題《反唐女媧鏡全傳》，每卷三首皆題《新刻異說反唐演義傳》，依據(jù)《五百種明清小說博覽》[1]可知，清三和堂刊本還曾被魯迅先生收藏?！墩f唐演義全傳》是典型的英雄傳奇小說，主要記敘薛丁山之子薛剛與眾英雄反武則天一事，塑造了眾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性情暴烈的薛剛、足智多謀的徐美祖、忠心耿耿的馬周、粗中有細的程咬金……這些人物形象大多成為典型，廣為流傳?！墩f唐演義全傳》中共有五十多位女性,其中四十多位女性只是稍有提及，真正在小說中擁有一席之位的女性不足二十，而在這十多位女性中，雖然有武則天、樊梨花等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女性，但大多數(shù)女性如胡鳳嬌、花月姑等都是作者虛構(gòu)的人物。不過，這十多位女性各有其特點，形象生動，在她們身上頗能體現(xiàn)初唐時期女性動人的風(fēng)采。從目前學(xué)界對《說唐演義全傳》的研究來看,主要側(cè)重于從歷史角度考辯其影響等[2-4],或是從作者、版本、人物、傳播等文學(xué)文獻角度對其研究[5-8]；而對《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文化內(nèi)涵的研究卻所涉甚少，僅在學(xué)位論文[9-11]中有所涉及，本文擬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上探析文本中的女性形象及其女性觀。

一、《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形象

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塑造是《說唐演義全傳》的一大亮點，而在眾多人物中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角色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有血有肉、形象豐滿，按照這些女性的主要性格，可將她們大致分為三種類型：以紀鸞英為代表的英勇女性，她們大多武藝高強、勇敢出眾；以胡鳳嬌為代表的忠貞女性，她們對待愛情與婚姻忠貞不渝；以武則天為代表的淫亂女性，她們背離了倫理道德的傳統(tǒng)，以上僅是粗線條的分類,事實上，即使對同一位女性形象,如從不同的角度觀察,就可發(fā)現(xiàn)其具有不同類型的特征。

相對而言,對于前兩類女性，作者著墨較多，因為在這些女性往往成為作者宣揚價值標準的代言人，她們幾乎在用同一個聲音傳達出同樣的意思,那就是“忠君”，這里的“忠君”不僅僅指的是忠于皇帝，也指忠于自己的夫君。按照傳統(tǒng)的觀念,女性是弱者，是男子的附屬品,但在《說唐演義全傳》中,傳統(tǒng)意義上的弱女子卻并不占多數(shù)，反而是才識出眾的巾幗英雄占據(jù)主角，不過她們猶如眾星捧月般地始終圍繞著“君”轉(zhuǎn)。紀鸞英是整部小說中比較重要的人物，她是薛剛的結(jié)發(fā)妻子，更是薛剛反唐的一大助力。紀鸞英原是臥龍山木城寨的寨主，軍匪自古勢不兩立，但是在薛剛落難之時，她不僅收留了他，在宴席之上直接發(fā)問：“三爵主尊庚多少，曾有妻否？”(第十五回)面對合眼緣的薛剛，她直接詢問他的婚姻狀況，并主動提出共結(jié)連理，正是因為紀鸞英的積極主動，薛紀二人成就一段姻緣。，即便在十萬大軍圍剿臥龍山這樣的危急時刻，身懷六甲的紀鸞英也沒有獨自逃走，而是護著薛剛的侄子，奮力殺出重圍，又獨自在荒野生下一子。及至十三年后夫妻重聚，她又伴隨薛剛戰(zhàn)場殺敵，共同推翻武則天的統(tǒng)治，生動地演繹了“巾幗英雄”四字的真義，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以武則天、花月姑等為代表的淫亂女性。

武則天作為《說唐演義全傳》中最大的反派角色，被如蓮居士塑造成淫亂的典型，“第宮闈淫亂，穢德昭彰，難以言述”(原序)。除蠱惑高宗整日沉溺于酒色外，還篡奪帝位“冊立三宮六院，點集秀男為宮娥，張昌宗為正宮皇后，張易之為偏宮貴妃，后妃宮娥俱涂脂抹粉，并穿女人服色”(第二十六回)。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此忤逆?zhèn)惱淼赖录罢沃刃虻陌駱幼匀灰灿绊懥藢m中公主、嬪妃等女性，如韋后不僅與武三思私通，還想效仿武則天登臨帝位，又與武三思密謀，毒害中宗。如此，我們就可以在小說中看到這樣的矛盾:女子即是男性的附屬品,同時又是豪氣沖天的女漢子。但如果將這種矛盾放到改朝換代這一大背景下考慮,就能理解作者為什么這樣去表現(xiàn)女性了。在隋末唐初，權(quán)力的爭斗始終是政局的核心，男性固然是主角，而圍繞這些核心的女性則也是必須為此服務(wù)的?！叭俗畛跏菑墓挠^點來觀察事物和現(xiàn)象的,只是后來才站到審美的觀點來看待它們”[12]，而且“美是道德觀念的象征”[13]。在倫理道德的層面，女性不僅是生理屬性的標志而是轉(zhuǎn)化為禮制的象征了,男性對她們的尊從也意在向社會證明自己的行為符合禮法。或者可以這樣說,在這些女性形象的面具后面其實是男性審美觀的權(quán)杖在支配，這或許是理解這部小說女性形象及其女性觀的關(guān)鍵所在。

二、《說唐演義全傳》中的女性觀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盵14]由于長期以來男尊女卑思想的影響，在歷來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女性一直處于被忽視、被否定的狀態(tài)。在《說唐演義全傳》中，雖依舊存在著對女性的詆毀和丑化，但作者真誠地贊美女性的英勇與忠貞，其筆下的女性有思想、有魄力，敢于反抗男性的主導(dǎo)地位，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與愛情，反映了作者獨特的女性觀。

(一)身與意：女性獨立身份的建構(gòu)

中國自從進入封建社會，男性一直是社會主權(quán)的掌控者，并且不斷加強對女性的掌控。正如《長恨歌》所言：“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敝袊糯缘幕顒臃秶幌拗圃讵M小的區(qū)域內(nèi)，特別是上層社會家庭中的女性，深居于閨閣之中。女性不僅人身自由被限制，精神上還長期受到男尊女卑、三從四德、夫為妻綱等封建思想的束縛，女性成為男性的附庸。但是，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女性開始渴望擺脫依附男性的生存狀態(tài)，女性的獨立意識覺醒并逐漸增強。

紀鸞英自幼隨父落草，獨特的生活經(jīng)歷影響了她今后的生活。因此，在父母雙亡后，紀鸞英繼承父親的寨主之位，帶領(lǐng)眾嘍啰占山為王；即使后來成為薛剛之妻，她也沒有居于內(nèi)室，做一位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而是隨夫君戰(zhàn)場殺敵。又如大宛國公主孟九環(huán)，雖然是千金之軀，但是以一桿梨花槍令各邦咸服。這些女性擺脫了深居簡出的生活狀態(tài)，走出閨閣，拋頭露面，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

女性不僅沖破了身體上的桎梏，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精神上的枷鎖?！秲x禮·喪服》有言：“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盵15]霞然是紫剛關(guān)總兵白云之女，雖然被父親責罵，但她仍然多次勸父親假借征討九焰山，投奔廬陵王；而后，霞然與母金氏被騙上九焰山，霞然將錯就錯，說服父親與兄弟投奔九焰山。不僅是將門女子，平民女子也勇于反抗男性。薛義夫妻曾經(jīng)受到薛剛的恩惠，薛剛投奔而來，薛義卻決定捉拿薛剛立功；面對忘恩負義的夫君，楊氏直接斥責他忘恩負義、以仇報恩，最后死于薛義之手。

中國封建社會是一個男權(quán)社會，這決定了女性低下的社會地位。但在《說唐演義全傳》中，無論是巾幗英雄，還是將門之后，亦或平民女子，她們不再滿足于相夫教子，安安分分地成為一位賢妻良母，而是反抗男性的掌控，反對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封建思想的束縛，追求屬于自己的生活。

(二)權(quán)與欲：女性獨立意識的追求

《荀子·禮論》說：“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紛爭暴亂迭起，故先王制禮儀以節(jié)之?！睂τ凇皺?quán)”與“欲”的追求是人的本能?！耙粚⒐Τ扇f骨枯”，這是男性追求“權(quán)”與“欲”的真實寫照。同樣，女性對于“權(quán)”與“欲”的追求不次于男性，最為典型的便是歷代后宮嬪妃對皇帝寵愛的爭奪和對后位的追逐。在《說唐演義全傳》中，女性對“權(quán)”與“欲”的追求也有所體現(xiàn)，最為明顯的便是武則天。武則天身為太宗的寵妃，太宗病重之時卻與高宗有染。庵堂清靜的環(huán)境沒有磨滅她對欲望的追求，反而促使她勾引僧人。及至被高宗接回宮中，蠱惑高宗沉溺于酒色之中?！坝钡玫綕M足，武則天又開始追求權(quán)力。為了后位，她屢次設(shè)計陷害王皇后，最終以女兒的性命換得皇后之位；為了杜絕后患，她派人對王皇后母子趕盡殺絕。高宗病中，是武則天垂簾聽政，為高宗處理政務(wù)。后來，武則天廢中宗，自立為帝，又冊立三宮六院，封皇后貴妃，選秀男為宮娥。美男相伴，大權(quán)在握，武則天的人生達到頂峰。

狐精花月姑生性淫亂，一樣寡廉薄恥。初次見面，花月姑與武三思在花園假山洞中成了好事；帶兵援助武三思，她看中薛蛟的容貌，不顧兩軍交戰(zhàn)，施妖法引誘薛蛟與她成好事。最終，花月姑死于武三思的刀下。

作者在書中不僅描寫武則天、花月姑等淫亂貪權(quán)的女性，還描寫了另一類以胡鳳嬌為代表的忠貞不渝的女子。對待前一種女性，作者加以強烈地批判，而對后一種女性，作者則加以贊賞。但從女性的角度來看，武則天、花月姑等女性雖然貪婪欲望、寡廉薄恥，雖然為了權(quán)力而不擇手段，但是她們的種種行為正表明了她們真正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做，而這恰恰是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表現(xiàn)。

(三)情與愛：女性自我的真實鏡照

在中國封建社會，婚姻被賦予了禮制的意義，所謂“小而興家，大而治國”，都依賴于婚姻關(guān)系的和諧，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對婚姻的共識。在《說唐演義全傳》一書中，男女之間締結(jié)連理依然需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相對而言更加自由，門第觀念有所淡化。

將門之后薛剛與山匪頭目紀鸞英結(jié)為連理，睿宗李旦與民女胡鳳嬌成就姻緣，“門當戶對”的傳統(tǒng)思想對男女相愛相守的阻礙減小。睿宗李旦與胡鳳嬌從相遇、分離到重逢，充滿了傳奇色彩。一個是落難皇子，在胡家為奴，一個是平民女子，寄人籬下，身份懸殊的兩人因為天定姻緣，在胡母文氏與媒人繡娘的見證下，訂下婚約。日久生情，卻在不久之后分離。面對強人逼迫、書生情誼，胡鳳嬌始終沒有改變對李旦的忠貞，甚至最終投江以全名節(jié)。在神仙的幫助下，夫妻二人終于在陶府重逢，成就美好姻緣。在眾多女性中，殷楚鴉是唯一一個樣貌丑陋但武藝超群的女性。對于婚姻之事，殷楚鴉“要自擇匹偶，必要與他一般有力，一般形狀，方肯許配終身?！?第八十八回)因而初遇趙武，殷友雖然認為他是女兒的良配，但并未直接做主，而是告知殷楚鴉。殷楚鴉見趙武容貌丑陋，與自己一般，不驚反喜；又與他比試武功，見他武藝高超，甚為滿意，于是請父親做主，成就姻緣。一般容貌，一般武功，兩人確實是天生一對的夫妻。

《說唐演義全傳》之所以這樣處理女性對愛情與婚姻的追求與晚明社會興起的解放女性的思潮有密切關(guān)系。思想家李贄就曾以“天下萬物皆生于兩”的哲學(xué)基礎(chǔ)闡述了他獨特而豐富的解放女性思想，小說三言二拍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也對傳統(tǒng)女性觀有很大突破，不過，《說唐演義全傳》尚未對男女關(guān)系進行理性的反思，且僅僅賦予了女性以想象中的最大限度地地位提升。

三、《說唐演義全傳》女性觀的文化投射

劉勰說:“文變?nèi)竞跏狼椋d廢系乎時序”[16]，明末清初，類似《說唐演義全傳》的小說爭相涌現(xiàn)，在民間廣為流傳，這不僅是因為唐朝國力強盛，英雄輩出，而令后世“思唐”情緒代代相傳，更是源于小說的創(chuàng)作和傳播對社會史的透視。恰如英國史學(xué)家巴勒克拉夫指出的那樣：“如果我們知道哪些人在閱讀哪些書籍，哪些書籍的發(fā)行數(shù)量有多少，那么，我們便把握了輿論趨勢?！盵17]在《說唐演義全傳》生動的故事描寫和人物刻畫后面無疑隱藏著深刻的歷史文化淵源。

總體來看,《說唐演義全傳》借鑒了當時流行的才子佳人小說創(chuàng)作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對男女情愛表現(xiàn)出支持與贊賞。學(xué)界一般認為此書是以清人褚人獲的《隋唐演義》為底本融匯民間說唱擴展而來，作者生活在程朱理學(xué)余波激蕩的明末清初,其創(chuàng)作主旨必然會受到當時社會主流價值觀的約束。褚人獲在編寫《堅瓠集》時就提出:“凡有裨王化、關(guān)名教,事之可勸可懲者,在所必錄。”[18]在《說唐演義全傳》中這種教化目的也比較清晰,體現(xiàn)在對淫亂類女性形象的處理上，就是一面著力突出其“淫”的特征，一面以“天理”去控制支配“淫”。 作為一部頗具神話色彩的小說，《說唐演義全傳》中不乏狐精化身的女子。身為狐精，花月姑不負其淫亂的本性。中秋之夜，花月姑與武三思初次相遇，卻不知廉恥，在花園假山洞中共赴巫山云雨。及至武三思奉命剿滅反賊，花月姑領(lǐng)兵前來助陣。然而面對緊張的戰(zhàn)場形勢，花月姑貪慕薛蛟的容貌，一而再地迷惑薛蛟，與他成好事。最后，這位寡廉薄恥的花月姑，不僅被薛蛟誘吐出修煉了兩百年的金丹而化為原形，還被武三思一劍斬為兩段，死無全尸。

明代中葉以后，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對于城市的文化生活變化起到了很大的影響。市民階層的擴大使得精神娛樂成為一種商機，這大大刺激了各種文藝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隋唐演義系列小說也由之前的帝王將相創(chuàng)業(yè)史轉(zhuǎn)而描寫以民眾個人境遇息息相關(guān)富有世俗生活氣息與傳奇色彩的現(xiàn)實生活內(nèi)容，顯示了史事小說由依附于史到逐漸擺脫史實束縛走向文藝創(chuàng)作的時代思潮。由于兼容并蓄的社會風(fēng)氣和較為寬松的禮教約束的影響，女性的家庭和社會地位有所提高，敢于反抗男性在家庭中的主導(dǎo)地位，“婦強夫弱”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小說第八回記載，面對不問事情緣由直接斥責兒子的夫君，樊梨花怒罵道：“虧你做了一家王子，如何反說吾兒的不是！吾兒為人正直無私，有什么不是？你且說來與我聽。”短短幾句話，一位敢于駁斥男性權(quán)威的女子形象便躍然紙上。在社會生活方面，對于女性的約束減少，女性能夠比較自由地參加社會活動，游玩、聽戲、看球等活動豐富了女性的生活。小說中第十回、第十一回曾多次提及正月十五夜男男女女共賞花燈。此外，男女之間能夠比較自由地交流，甚至不拘于禮法，如樊梨花領(lǐng)軍征西、紀鸞英占山為王，特別是武將世家，多有女子習(xí)武，如大宛國公主孟九環(huán)，文武雙全；潼關(guān)守將之女飛鏡公主勇冠三軍等。但作者在一方面積極倡導(dǎo)女性應(yīng)通曉大義、忠貞不二的同時又通過兩性描寫迎合讀者的口味，儼然將多數(shù)女性形象作為肆意玩弄的對象，其意在遵從主流的社會價值規(guī)范，卻也透露出男權(quán)社會內(nèi)心的陰暗，作者這種看似矛盾的價值取向投射出社會父權(quán)的根深蒂固和媒介的商業(yè)屬性。

“父權(quán)制”是女性主義研究的核心概念，泛指男性對女性的統(tǒng)治，如凱特·米利特提出：“父權(quán)制指一種家庭—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的和政治的體系，在此體系中，男人通過強力和直接的壓迫，或通過儀式、傳統(tǒng)、法律、語言、習(xí)俗、禮儀、教育和勞動分工來決定婦女應(yīng)起什么作用，同時把女性處置于男性的統(tǒng)轄之下?！盵19]父權(quán)制的實質(zhì)是建立在權(quán)力和經(jīng)濟基礎(chǔ)上的等級制，它在宣揚男性通過物質(zhì)和權(quán)力支配女性的同時也建構(gòu)了一種以權(quán)力和經(jīng)濟實力衡量男性價值的拜物教，這種價值觀認為只有擁有權(quán)力和財富的男性才能真正擁有或值得女性付出情感。于是我們可以看到作者用一回多的篇幅來交代尉遲恭與黑白雙氏的結(jié)合，用近乎低俗的心態(tài)渲染男性通過武力對女性的隨意占有。與此同時，為適應(yīng)城市經(jīng)濟的市場需求及娛樂各階層民眾，《說唐演義全傳》擺脫了傳統(tǒng)歷史演義以史為據(jù)的套路,以說書藝人底稿為主要創(chuàng)作材料，糅合大量民間傳說,再加上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發(fā)揮,使得其中的女性形象既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儒家思想對民間的影響，也表現(xiàn)了民間思想的質(zhì)樸和獨立性，可以說是一種民間的理想主義思路，在社會、家庭、兩性等倫理層面的價值判斷表現(xiàn)出更多世俗化、江湖化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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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馬 誠)

Female Images and Views of Women in Romance of the Tang Dynasty

NING Feng1,2,JIANG Zhoumin1

(1.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xiàn)uyang Normal College,Fuyang 236037,China；2.College of Ethnology and Sociology,South 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Wuhan 430074,China)

Women inRomanceoftheTangDynastyare vividly and colorfully presented in three types of bravery,loyalty,and sexual immorality according to their main characters.These female images embody the influential Confucianism over the time and the simple yet independent folk thoughts,leaning on the secular and greenwood characteristics in ethical value concerning society,family,and gender.It reflects the author’s attitudes of women,praising female intelligence and wisdom while devaluing women in the mainstream values of his age.This seemingly paradoxical values projects the deep-rooted patriarchy and the commercial attribute of the social media.

RomanceoftheTangDynasty;female image;views of women

2016-10-11

2016-12-25

安徽省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項目(AHSKQ2014D79)；安徽省阜陽市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課題( FSK2015041)；安徽省教學(xué)研究項目(2016jyxm0764)

寧峰(1978-),男，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民俗學(xué)、民族學(xué)。E-mail:ningfengld@163.com

I206.2

A

1673-4432(2016)06-007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