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芳 西北師范大學知行學院
法律與社會的相互融合
——以伯爾曼《法律與宗教》為視角
雷芳 西北師范大學知行學院
通常法律與宗教都是作為相互割裂的個體獨立存在,在提倡法治社會的今天,二者通常被視作對立雙方并相互比較。然而在美國法學家伯爾曼的《法律與宗教》一書中,法律與宗教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即便作者是在西方社會背景下探討這一問題,然而結合我國歷史及當下現實,仍有著深刻的啟示作用。
法律 宗教 社會 聯系
《法律與宗教》是在美國當代著名法學家哈羅德·J·伯爾曼教授1971年的一系列公開演講的基礎上整理而成的。書中,伯爾曼分析了宗教和法律的關聯性,提出了二者不可分離的觀點。其中:“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將形同虛設”也成為聞名世界的法諺。龐德曾在其《通過法律的社會控制》一書中指出,“如果法律在今天是社會控制的主要手段,它就需要宗教,道德和教育的支持”。[1]由此可見,縱然是在國家取代教會,占據整個社會主導地位的今天,法律作為社會控制的主要手段,仍然亟需其他力量的協助來實現對社會最合理有效的調控。
在《法律與宗教》一書中,伯爾曼首先重新定義了法律與宗教這兩個概念:“法律不只是一整套規(guī)則,它是人們進行立法、裁判、執(zhí)法和談判的活動。它是分配權利與義務、并據以解決紛爭、創(chuàng)造合作關系的活生生的程序。宗教,也不只是一套信條和儀式。雖然法律以其穩(wěn)定性制約著未來,宗教以其神圣觀念向所有既存社會結構挑戰(zhàn),但它們同時又是互相滲透的?!盵2]伯爾曼認為法律并不應僅限于韋伯眼中的形式理性化的“除魅”過程,同樣也需要信仰的介入。法律是社會關系交互過程中所蘊含的平等、正義、公序良俗等普世價值觀的體現。研究并肯定法律與宗教的關系,并非倡導法律走向宗教,而是期望人們能如19世紀前對宗教的虔誠信仰一般,自覺、自發(fā)地產生維持法律秩序的內在動力。
伯爾曼認為,“在所有的文化中,法律與宗教都共同具有四種要素:儀式,傳統,權威和普遍性。無論在任何一個社會,這四種要素,存在于所有法律體系,一如它們存在于所有宗教里面。它們提供了一種背景,而任何一個社會的法律規(guī)則都是在此背景下產生作用,并且都從這里取得它的合法性?!盵3]這四種要素將法律與神圣性相結合,深化了普羅大眾對于權利義務的認識,對于法律公正和正義的渴望,對于犯罪違法行為的排斥。人類社會早期,法律曾經與道德、宗教結合在一起,難分彼此,當今社會卻再難見到法律似遠古時代般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但由于多數文化中的法律最初都脫胎自宗教,法律與宗教之間深刻的淵源決定了宗教在法律效力的實現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伴隨著社會變遷與歷史發(fā)展,法律與宗教二者漸行漸遠。然而,外在強制力并不能完全阻止犯罪,而植根于民眾信念中的守法意識將使得法律不僅成為社會生活的工具,更是意義追求和價值取向的一部分。若將二者分離,法律最終會退化為僵械的法條。
伯爾曼將本書的最后一部分題為:“超越法律,超越宗教”。其結論是:“無論在哪里,綜合‘二元論的克服’都是開啟新型思維的鑰匙,……‘非此即彼’讓位于‘亦此亦彼’。”[4]在伯氏的觀點中,法律與宗教作為兩個迥然不同卻又息息相關的社會經驗畛域出現,盡管二者涇渭分明,但彼此間的依存性不容忽視。
伯爾曼通過對法律和宗教關系的論述,對法律的涵義進行了擴容,使它不再僅僅局限于規(guī)則與秩序,讓我們看到了法律的包容性和精神性。我國在儒家傳統的天人合一思想影響下,產生了“一元論”的道德法律觀,并影響至今。致使在本土語境下,法律承載了過多過重的道德負擔。我國社會糾紛的解決向來很少訴諸法律,而是通過社會自發(fā)機制解決。[5]中國傳統中法律與宗教也基本處于合一狀態(tài)。法律基于倫理之上,道德被深植于法律之中,法律成為執(zhí)行道德(禮)的工具,因而是一種道德化的法律。中國歷史上從未有一門宗教受到全民頂禮膜拜,但是律法在中國卻是源遠流長。我國法律的起源之一是“禮”,即象征一種儀式或莊嚴的祭祀活動,中國傳統法律歷經了“禮治”、“法治”到“引禮入法”、“禮法結合”的演變過程。“禮和法不相同的地方是維持規(guī)范的力量:法律靠國家的權力來推行,‘國家’即政治權力。而禮卻不需要這有形的權力機構來維持,維持禮這種規(guī)范的是傳統,是從教化中養(yǎng)成了個人的敬畏之感,使人服膺;人服禮是主動的?!盵6]費孝通先生的這一闡述揭示了我國傳統鄉(xiāng)土社會中禮法間的關系,在筆者看來,這恰與伯爾曼的論述有異曲同工之處,即西方社會的宗教傳統和我國鄉(xiāng)土社會中傳統的禮都是對于人們內在的約束,而只有將其與法律結合,方能發(fā)揮最大效能。
綜上,本書是伯爾曼對西方社會信仰危機出現原因的研究及擔憂。反觀,伯爾曼的憂慮也代表了時下我國所面臨的現實困境。在任何一個時代,法律與信仰二者都不可割裂開來,應當相得益彰,互為補充。對法律發(fā)自內心的尊崇,即所謂“法律信仰”,更應適時地運用于社會實踐中,為當下我國轉型時期的法治進程尋找新的思考方向及進路。
[1][美].龐德.通過法律的社會控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37.
[2][美].伯爾曼.法律與宗教[M].三聯書店,1991:38-39.
[3][美].伯爾曼.法律與宗教[M].三聯書店,1991:46-47.
[4][美].伯爾曼.法律與宗教[M].三聯書店,1991:129-134.
[5]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M].人民出版社,2008:66.
[6]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M].人民出版社,2008:61-63.
雷芳(1987-),女,漢族,甘肅白銀人,西北師范大學知行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法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