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飛,姚順良
(1.東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96;2.中共南京市委黨校 哲學與文化教研部, 江蘇 南京 210046; 3.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社會理論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93)
卡爾·倫納的政治理論和實踐*
孟 飛1,2,姚順良3
(1.東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96;2.中共南京市委黨校 哲學與文化教研部, 江蘇 南京 210046; 3.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社會理論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93)
奧地利馬克思主義團體的特點之一是,大多數(shù)的理論家同樣也是政治活動家,卡爾·倫納就是典型代表。他被學界所熟知是因為其學術代表作《私法制度及其社會功能》,不過他的職業(yè)生涯后半期幾乎全部都是與奧地利社會民主黨和奧地利馬克思主義相關聯(lián)的??枴惣{主政奧地利期間,他的政治理論和實踐最終走上了改良主義的道路,背離了馬克思主義的原貌。
卡爾·倫納;經濟民主;奧地利合作運動;改良主義政治
卡爾·倫納出生于1870年12月14日,出生地大致在奧地利-捷克斯洛伐克邊境附近摩拉維亞村的下坦諾維茨。1891年至1896年,倫納如愿在維也納大學攻讀法律,不過他還長期鉆研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政治學、經濟學和社會學。在學生時代,倫納早早卷入了社會民主黨的政治活動,在1894年起就已開始為《工人報》撰寫文章。1896年,倫納被推薦到奧地利國會圖書館工作,之后結識了包括維克多·阿德勒在內的奧地利馬克思主義主要領導者。在1907年的奧地利第一次男性普選中,倫納作為奧地利社會民主黨議會席位的候選人被推選為奧地利諾伊基興區(qū)的下議院代表,開始了自己長達43年的政治生涯。從1907年到1914年,倫納擔任國家議會諾伊基興地區(qū)社會黨代表,在此期間他對哈布斯堡王朝的民族問題談判作出積極努力,并在國會宣傳奧地利合作運動。倫納對法律的研究主要是在法學理論和法律社會學方面,《私法制度及其社會功能》是他的代表作,也是馬克思主義法學研究的經典著作。從1916年起,倫納發(fā)表了一系列論述“馬克思主義問題”的文章,特別關心修正馬克思主義的國家理論。1918年,他擔任奧地利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理,后來擔任總統(tǒng)。20世紀20年代中期,基督教社會黨聚集了大量保守勢力,他們要求倫納下臺,于是從1920到1934年,倫納都是奧地利最大反對黨社會黨的主要領導者,他代表了該黨的中右翼。1945年11月,倫納被選為奧地利第二共和國總統(tǒng)。1950年12月31日,倫納在維也納逝世。
卡爾·倫納是奧地利馬克思主義團體里集中研究法律問題的專家,對奧地利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作出了主要貢獻,他的開拓性研究提供了一種法律社會學的基本思維。倫納對“法”有著魔般的信仰,他的論斷是:作為工具,法律深刻影響到了社會的變化進程。在法學上的最初著作《私法制度及其社會功能》(1904年出版,1929年修訂)①中,倫納不認為馬克思深入分析了法律在社會中的功能,因此,他的工作部分填補了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理論在這個領域的空白。倫納的主要論點是,法律相對不變地面對不斷變化的經濟條件,或者,法律落后于不斷變化的經濟現(xiàn)實。然而這種假設沒有否定法律在社會積極變化中的潛在影響,事實上,他的目的是演示法律如何促進重大的社會變革,它發(fā)揮作用的機制是怎樣的。盡管表面上看起來一成不變,但在倫納眼里,法律不斷表現(xiàn)出進展的跡象②。倫納研究的進步意義在于,法律的演化史使人們認識到“平等”的概念是法律和社會的產物,它絕不是超自然的神人所恩賜的永恒之物。另外,在談到世界和平的問題時,倫納支持民族融合的態(tài)度以構建政治共同體③,這就必須在國際法框架下確定相應的原則,具有執(zhí)行權力的國際法庭應監(jiān)督這些原則的運行情況,通過逐步擴大國際法、國際規(guī)章、國際裁判,為民族融合開辟道路。
從對法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出在奧地利馬克思主義者中,倫納的政治理論站在中間偏右的立場上,他對于資產階級的平等和民主等概念的不斷引入還體現(xiàn)在政治理論的闡述中。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期,倫納與庫諾和倫施一起,為帕爾烏斯所主辦的《鐘聲》雜志撰稿,在當時的社會民主主義運動中,他顯然代表著右派的方針。而之后的所有論著就是對他政治理念的進一步解釋和發(fā)揮,《馬克思主義、戰(zhàn)爭和國際》(1917)、《作為完整過程的經濟和社會化》(1924)、《實現(xiàn)的途徑》(1929)等等,都表明了他只是改良主義的社會愛國主義者,他對于民族理論的創(chuàng)新性研究和對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探討最具代表性。
倫納和鮑威爾④這兩位著作家在民族問題上的見解代表了奧地利馬克思主義的主流。他們有許多共同之處,但又不盡相同。兩人都深受一個愿望的影響,那就是盡可能不讓奧地利分裂成為一些各自以民族團結為基礎而完全獨立的國家,而且兩人都由于這一點而強調民族的文化方面和個人方面,不強調政治或經濟方面。但是倫納在這一點上比鮑威爾走得更遠⑤,他力圖確定這樣一種可能性:把社會的文化方面和政治經濟方面明確地區(qū)分開來,旨在建立一種極端形式的文化民族主義,同時保留統(tǒng)一的經濟結構和一個代表公民的共同因素的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政治權。
奧地利社會民主黨是第一個用特殊的手段來規(guī)定民族問題的,在民族問題上,奧地利馬克思主義基本與社會民主黨保持一致,即在德意志文化的框架下實行奧地利民族自治,這其實已經沿用了好幾百年⑥。1899年的“布隆決議”提出了奧地利聯(lián)邦領土原則的系統(tǒng),該方案的提出延續(xù)了業(yè)已成型的奧利地國家形態(tài)。“布隆決議”把奧地利改組成為一個由各民族組成的民主聯(lián)邦[1]。雖然它直至一戰(zhàn)前都是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但普選制的失敗和1907年民族主義浪潮的退卻都對它的有效性提出了質疑。
1899-1906年間,倫納發(fā)表了一系列論述民族問題的著作:《國家與民族》、《奧地利各民族為建立國家的斗爭》、《奧匈君主國的基礎和發(fā)展目標》等等。由此,他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民族理論體系。倫納贊成保留種族完整性,他試圖建立一種多民族國家的模型,抵抗以往任何一種層級制的國家概念或者領地式的民族理論。他構想一種被稱作“民族性格”的概念來超越領土的界限,這樣即便在社會主義國家也可以極大地保全民族的完整性和獨立性。為了避免民族在國家中的斗爭,使各民族在國家中彼此和平共處以維護奧匈帝國的統(tǒng)一,倫納提出了民族與國家之間關系的法律調整。倫納認為,民族與國家關系的法律調整就是根據“民族性格”原則,在國家法律的基礎上來調整民族與國家以及民族之間的關系。“提供賦予具體民族的公民和民族以具體的主體事務,而不是形成權威機構行為規(guī)范,因此通過實體性法律手段才有可能長久地解決。”[2]17通過民族與國家的法律調整,從而把民族與國家的政治問題轉變?yōu)槲幕c法律問題。倫納推翻了“每個民族都該擁有自己國家”的公式。他不同意民族的領土原則,“對于民族來說,它是一個精神和文化生活的共同體,”[2]17而不是地域共同體。與國家通過外在的法律關系建立起來的關系不同,民族是一個內在的共同體,它體現(xiàn)的是人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這種相互性是通過情感和意識表達出來,與具體的領土之間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
通過“非屬地原則”的“個人原則”,倫納延伸到了其民族理論的關鍵詞——民族自治。倫納看到,存在于同一個行政區(qū)域的宗教共同體能夠彼此和睦相處,他認為這是宗教文化與國家政治分開的結果。民族是一個文化共同體,它是以語言和人們的思維方式以及由文化所決定的民族性格和情感所連結的。民族共同體決定了人們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意識,民族的這一作用和宗教的作用是相近的。所以倫納提倡像宗教管理那樣來支持民族文化自治⑦,以緩和各民族之間的沖突。倫納繼續(xù)論證,作為文化存在的民族共同體也應該和國家的政治分開的。文化事務的部分由民族共同體管理,而政治權力則交給國家行政機構,比如:各民族必須在奧地利總理和聯(lián)邦內閣的統(tǒng)領下來管理領土事務,同樣,總理和內閣要對外交、軍事、財政事務、社會—經濟福利和司法負責。這樣,各個民族在國家中就可以避免為了政治權力而進行民族之間的斗爭。倫納指出,通過民族文化與國家政治的區(qū)分不僅保證了民族的完整與自我發(fā)展,同時還維護了國家的統(tǒng)一。
奧地利合作運動是在奧地利開展較早的社會主義運動之一,它的實踐跨度很長,影響范圍很廣。19世紀中葉歐洲興起了合作運動,1860年,這個概念傳入奧地利。1868年,奧地利有237個合作組織,其中194個來自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而到了1872年,總數(shù)增加到了421個。1873年,由于政治爭議加劇,奧地利不再承認德國對合作運動的領導地位。雖然奧地利的運動由各種不同的組織構成,但大多數(shù)城市里的成員都來自海因菲爾德黨代會后的奧地利社會黨。即使1934年奧地利社會民主黨衰敗下去,奧地利合作運動仍然在不斷壯大,直到它在1938年德奧合并后被納粹德國勞工陣線吸收,據記載,1938年這個運動共有大約325000名成員。二戰(zhàn)結束后奧地利合作運動繼續(xù)開展,進而成為奧地利經濟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奧地利合作運動是由奧地利馬克思主義主要領導者倡導的,卡爾·倫納為該運動效力超過40年(1907—1950)。早在1911年,他當選國會中的社會黨代表,那時他已經開始積極為該運動活動。倫納認為,社會民主黨、工會和奧地利合作運動是奧地利社會民主的三大支柱。就這三者來說,倫納更傾向于現(xiàn)有系統(tǒng)中沒有暴力的革命方式,“可以通過合作解決的問題是最有效的”。倫納承認工會不時參與非法罷工的必要性,而合作運動的斗爭是在和平的法律框架內進行的,這種方法很符合倫納對法律尊重的原則、經濟上的經濟民主傾向以及政治上的折中主義調和論。倫納的觀點是,奧地利合作運動的最大貢獻是對經濟民主的肯定和促進,因為它保留了商品生產者的部分利潤。如果沒有合作,工人階級將被迫放棄其應占的利潤,而以高價從中產階級的零售商那里購買商品。倫納總結了之前的合作運動的基本特點:中產階級的聯(lián)合,他們尋求特殊的超額利潤。但是倫納指出,他所倡導的新型的工人階級的合作運動的目標是利潤的社會化。倫納強調,利潤社會化的概念超出了現(xiàn)實生活中“經濟人”的精神境界,它承擔了人文的關懷的旨趣。奧地利合作運動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工人階級控制商品零售價格,而這樣做的終極目標其實是影響整個生產和消費過程,以及教育工人階級社會主義合作參與的原則。比如,消費者協(xié)會并沒有直接受到黨的領導,但它卻是合適的社會主義溫床。倫納再次強調,人們需要學習經濟民主的原則才能充分體會到經濟民主的好處,“經濟民主是政治民主的真實學校?!盵3]奧地利合作運動是對資本主義的抵抗,其主要目標之一就是消除對消費者的剝削,他在《工人報》上撰文闡述道:我們將使合作社有能力保護工人階級家庭,讓他們避免遭受商業(yè)資本主義的剝削。
倫納的主要政治觀念是:相信社會主義是實現(xiàn)真正民主社會的最佳手段。奧地利馬克思主義對社會主義的看法構成了一個瘋狂的社會變革試驗,其想法或主題當然植根于他的信仰社會主義。但是毫無疑問,倫納的奧地利合作運動是偏右的政治模型,幾十年里,奧地利合作運動是檢驗其社會主義的民主概念的嘗試,這種民主當然也只是資本主義社會改良的一個變種罷了。1945年倫納重新執(zhí)政后,其首要的目標就是在奧地利重組社會合作機構。倫納在奧地利合作運動中起到了發(fā)言人的作用,他向公眾明確了該運動的目的和愿景,可以說作為一個政治家,他在現(xiàn)實意義上做到了努力把人道主義的理論和現(xiàn)實世界相協(xié)調。不過倫納對奧地利合作運動的倫理假設構建在資本主義虛假民主的基礎之上,支撐該運動的經濟民主方法顯然屬于改良主義的思想體系。
像馬克思一樣,倫納認為經濟的概念不是基于個人的利益,而應是基于一般人群的廣泛要求。倫納和希法亭都提倡經濟民主,顯然,在當時的社會民主黨理論家那里,除了奧地利的倫納、希法亭、鮑威爾之外,支持這種觀點的不在少數(shù)(還包括德國的考茨基、英國的貝文、比利時的德曼、法國的菲利浦等)。倫納設想取得經濟民主的兩種方法,一是國家社會化,二是不借助國家援助的合作運動形成的自我社會化。
關于社會化過程,鮑威爾在1919年的小冊子《到社會主義之路》中闡述了與倫納相近的理念。當時,鮑威爾正負責擬訂一項法案,對社會主義提出了詳細的要求——一個民主社會的經濟運行構架[4]。倫納在他的著作中把國家的概念擴大為“合作社的國家”、“工會的國家”、“經濟的國家”等等,這樣一來,任何比較廣泛的社會組織都具有了這種特點和性質。倫納分析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fā)展過程本身,認為它走著社會化的道路。此外,他又想出了另一些途徑:合作社經濟、工會經濟、社會保險機構、消費聯(lián)合會等等。它們都是資本主義發(fā)展內部社會主義的主要體現(xiàn)者,“可見,經濟上的民主的國家正在全面地成長:一個新的世界正在舊世界的卵翼下發(fā)展起來?!眰惣{認為,長期以來社會主義的理論都盲目地只注意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結構的變化、資本主義的擴展和周期性危機,等待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的一定時期突變?yōu)樯鐣髁x。這種社會主義理想模糊地讓我們看到了經濟民主的影子,但是這些現(xiàn)象的總體還沒有被充分考慮到。以往的理論“忽略了在社會運動內部,社會主義的巨大發(fā)展正在一步步地伴隨著資本”[5]254。因此,在倫納看來,實現(xiàn)社會主義“主要的實踐問題就是在政治民主和經濟民主之間實行合理的勞動分工”[5]254。正因為如此,倫納雖然正確地認識到無產階級不是在任何時刻和在任何國家都可能掌握政權,但是他由此而得出結論:無產階級通過迅速地破壞和改變制度,通過群眾的政治變革就可以取得政權是一種幻想。也就是說,他主張避免激進的革命方式奪取政權,這顯然是改良主義的右派思維方式。
關于國家職能,在倫納那里馬克思時代的資本主義社會已不復存在。問題不僅在于使一系列的經濟部門實現(xiàn)國有化,而且還在于“使國家經濟滲入私人經濟的骨髓”。倫納天真地認為,只要有意識地加以肯定和引導,通過法律和經濟措施,工人階級就必然每天與資本家的私有觀念發(fā)生沖突,就必須約束資本家,逐漸排除他們的勢力,最后取而代之?!皣覍⒊蔀閷崿F(xiàn)社會主義的杠桿”[6],因此無產階級掌握政權也就等于使國家政權擺脫資本的統(tǒng)治。像通常一樣,倫納在這里也引用馬克思的辭句,當然他從來不談馬克思的基本原理——粉碎舊的國家機器。希法亭通過對金融資本演化和作用的經濟分析和資本主義進入帝國主義階段的政治分析,提出了資本主義有組織的時代到來。他幻想在有組織的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的計劃經濟原則代替自由競爭的原則。倫納比希法亭更強調組織化資本主義對社會經濟的影響。他發(fā)揮了有組織資本主義論的主要觀點,把焦點放在國家的職能上。他認為國家對經濟的滲透不斷加強,甚至在一些主要的經濟部門,各種經濟事務是由國家直接掌控的。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新階段,國家統(tǒng)籌了原來無序的私人競爭狀態(tài),企業(yè)被組織進整個國家的經濟運行。由此,倫納認為,馬克思所經歷和描繪的資本主義已不復存在,一切相應的經濟改造措施也必須改變[7]。
與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國家將消亡的立場相反,倫納贊成維持一個強大的國家可以為工人階級提供必要的服務。他的假設當然是建立在國家內部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的地位平等基礎上,倫納的想法頗為新穎,即把國家看作工人階級潛在的、強大的仆人⑧。1916年,倫納寫道:“工人階級獲得政治權力等同于從資本主義當權者手中把國家權力解放出來?!雹醾惣{認為工人階級及其領導者不僅有必要而且有能力管理國家機器,如果社會主義沒有幫助工人階級努力獲取權力,那么它的主要任務就已經宣告失敗了。倫納詳述了工人階級參與國家管轄的緊迫性,因為他認為國家在社會主義化過程中構成最具有決定性的力量。1927年,作為社會民主黨領導人的倫納談到:國家不是階級壓迫的機關,而是一種“維護秩序和進行調解的權力”[8],國家不僅成為這個社會最有效率的機關,它也逐漸轉變?yōu)橹苯訛楣と穗A級服務。從這里看出,奧地利社會民主黨淡化了國家的階級職能,轉而強調國家的社會職能。他們突出一種所謂的“超階級”國家,幻想國家組織不再具有階級性,可以代表全社會的利益。超階級性便是奧地利馬克思主義和奧地利社會民主黨國家觀的最基本特征[9]。
倫納在奧地利合作運動中采取的方法是蒲魯東的互助主義、英國的合作社運動、費邊派的改良主義和拉薩爾的國家主義⑩的混合體。我們不想以此來否定現(xiàn)代資本主義中明顯表現(xiàn)出來的國家資本主義的趨勢和工人階級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某些目的而對國家施加影響的必要性(這始終是無產階級的斗爭方式之一),尤其是在目前國家日益處于獨立地位的時期,這種斗爭方式必然會顯得更有成效和不可避免。但是另一方面,它忽略了事物的真相,忽略了現(xiàn)代國家依然具有的明顯的階級實質,忽略了階級矛盾及其尖銳性,并幻想資產階級允許無產階級通過一般的議會活動取得對國家的政治領導。倫納作為奧地利馬克思主義中間偏右政治觀點的持有者,已經在折中主義和改良主義主義道路上越走越遠。
倫納對于資本主義運行的認識是:世界經濟在事實上統(tǒng)一了起來,這個過程是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真實軌跡。而倫納對資本主義制度諸多評論可以看出他對社會主義的理解,比如談到帝國主義時,他建議社會主義者批評帝國主義不要糾結于道德的辯論。相反,他鼓勵社會主義者再次曝光過去帝國主義的活動,以防止同類事件重演。又如,他認為帝國主義的戰(zhàn)爭是資本主義矛盾的總爆發(fā),而世界經濟一體化正是通過這些矛盾前進,人類因為帝國主義的野蠻行為而逐步向有組織的整體前進,社會主義的無產階級的利益所在是順著這個路徑達成國際政治綱領,完成國際。
倫納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大力倡導奧地利合作運動,并通過自已的著作給這些政治理念完善了理論注腳。我們看出,倫納的改良主義使他進一步背離了革命的社會主義原理,并且直接與資產階級和社會民主黨右派合作。倫納在當時代表了大部分社會民主黨人的共同訴求:完全拒絕革命的斗爭方式,并且認為國家和無產階級的某些其他組織形式就是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途徑。改良主義不主張全部生產資料公有化,而主張混合經濟,他們也不承認國有化是公有化的唯一形式,而認為還應該包括地方公有、合作社企業(yè)等形式,奧地利合作運動就是這種思維的典型例證。倫納在執(zhí)政時期強調奧地利合作運動、工會、社會黨對政權穩(wěn)定起到的作用,甚至他還倚重聯(lián)合組織、保險公司和證券業(yè)的力量。
倫納沒有遵循馬克思的觀點,沒有明確地指出國家的階級實質,卻企圖使這些國家資本主義的萌芽日益具有超階級的意義,也就是說,國家資本主義是唯一備選的組織形式,一旦消除資本對國家的影響,這種組織形式本身就會成為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杠桿。雖然倫納和奧地利社會民主黨人觀察到了國家資本主義的強大趨勢,但是他們都根據自己的改良主義來篡改馬克思主義。毫無疑問,他們的理論觀點只會模糊無產階級正確地認識時代和看待資產階級國家以及對待無產階級革命的態(tài)度等主要問題。倫納竭力在理論上和實踐上使工人階級的活動走向改良主義。倫納認為,國家和資本主義經濟正在日益社會化(積聚、集中、國家的影響等等),所以打碎現(xiàn)在的國家是不可理解的。倫納當然反對以虛無主義的態(tài)度來對待國家,他的主要意圖就是使無產階級相信,國家是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必不可少的組織。倫納一系列結論的本質只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改良主義意識形態(tài)和掩蓋它們同資產階級國家合謀的傾向。
倫納雖然沒有否定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的概念,但和其他漸進主義者一樣,他相信,確保階級斗爭成功的最好方式是建立全新及加強現(xiàn)有工人階級的機構,如奧地利的合作運動、工會、社會黨等等。倫納以及幾乎所有其他著名的奧地利馬克思主義者都抽象地在理論上主張走向社會主義道路的兩種可能性:即和平的道路和革命的道路。對第二種道路雖然加以強調,但只是在書面上承認而已,就像鮑威爾更多地把第二種道路看作防御性的和最后的措施一樣。倫納在他的著作中指出,社會主義者必須準備實現(xiàn)后一種可能性,而首先要準備實現(xiàn)第一種可能性。我們看到,真正到了那個時刻,即便有這種手段,也是注定要失敗的了。因而,要求無產階級尊重國家(和鮑威爾、麥·阿德勒完全一樣),這在法西斯主義猖狂的時期就意味著解除工人階級的武裝[5]253。
注釋:
①雅克·漢娜(倫納評傳的官方撰寫者)認為,倫納的法學思想形成了一戰(zhàn)后奧地利法律的基本框架。參見Jacques Hannak, Karl RennerUnd seine Zeit. Wien: Europa Verlag,1965,p114-115.
②例如,在重要的歷史發(fā)展節(jié)點上,人們就已經知道將產生法律的變動,這個過程大致是:首先,議題先逐漸被大眾接受;然后,我們可以創(chuàng)建法律條款在議會通過;接著,在一定狹窄的范圍內實現(xiàn)新的法律形式;最后將法律規(guī)定下來。參見Karl Renner, The Institutions of Private Law and Their Social Functions. Londo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49,p55.
③倫納的專業(yè)知識使他對民族問題的審思也關注法制史,他獨創(chuàng)性地借用卡洛林王朝的法典,并試圖讓其與現(xiàn)代社會相匹配。
④另外,奧托·紐特拉也在一些著作中談及過民族問題。他雖然不是奧地利馬克思主義主要的政治代表,但是在當時無疑是具有社會主義傾向的奧地利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學者。對比鮑威爾和倫納,他在哈布斯堡王朝民族問題上主張更寬泛的概念。其一,他堅持馬克思主義的觀念,認為民族的特殊性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會漸漸消失。其二,他認為在語言問題上應建立同一的語言系統(tǒng)(這一點與鮑威爾和倫納相反)。其三,最終導致全球化的現(xiàn)代科學技術會推進同一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方式。
⑤鮑威爾認識到,要在文化和政治因素之間作出這種鮮明的區(qū)分實際上是行不通的,于是便深入了一步,分析構成民族的各種因素。
⑥當然,保持現(xiàn)狀也有經濟因素的考量,事實也證明,在一戰(zhàn)后奧地利和德國的關系被斬斷,經濟受到了相當大的負面影響。
⑦羅伯特·卡恩認為倫納的基本思路依賴于多民族國家調整聯(lián)邦國家的結構。參見Robert Kann, The Multinational Empire (vol.2).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50,p158.
⑧這個觀點似乎很讓人錯愕,但是聯(lián)想到一戰(zhàn)對倫納的強烈影響就不奇怪了。當時他供職于食品和供給部門,在此期間,他親眼目睹了非??膳碌臋嗔π惺梗@促使他在日后積極推進和平方式獲得政治控制權,以保證工人階級在國家事務上的政治參與。
⑨此處,我們找到改良主義的影子,雖然術語都是馬克思主義的,但是當倫納把精力集中到和平的政治手段達到工人階級政治目標時,他轉向改良主義思潮。Karl Renner, Austromarxismus. Wien: Europa Verlag,1970,p282.
⑩影響倫納的三位社會主義大師是馬克思、恩格斯和費迪南德·拉薩爾。倫納特別重視拉薩爾的貢獻,他把重點放在兩個決定性的問題:一是德國的民族團結;二是工人階級和國家的關系。此外,倫納認為拉薩爾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創(chuàng)始人,只是到了1875年哥達會議后馬克思和恩格斯才逐漸成為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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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文 格)
Political Theory and Practice of Karl Renner
MENG Fei1,2, YAO Shun-liang3
(1.CollegeofMarxism,SoutheastUniversity,Nanjing210096,Jiangsu,China; 2.FacultyofPhilosophy&Culture,NanjingMunicipalPartyCommitteeSchool,Nanjing210046,Jiangsu,China;3.CenterforStudiesofMarxistSocialTheory,NanjingUniversity,Nanjing210093,Jiangsu,China)
One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ustro-Marxism is that most theorists were also political activists. Karl Renner is a case in point. He is known to the academic with his masterpiece “Private Law and Their Social Functions”. But the second half of his career entirely associated with the Austria Social Democratic Party and Austro-Marxism. During the administration of Austria, Renner’s political theory and practice finally departed from the original Marxism and embarked on the road of the reformism.
Karl Renne; economy democracy; ACM; reformist politics
2016-05-11 作者簡介:孟 飛(1983-),男,江蘇省南京市人,中共南京市委黨校講師,南京大學博士,東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 姚順良(1948-),男,江蘇省徐州市人,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社會理論研究中心研究員,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和第二國際馬克思主義研究。
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15CKS027);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第二國際時期馬克思主義哲學范式的變形與分化”(11JJD710011)
D091.6;D143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6.06.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