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的原始主義解讀

王亞超

(陜西理工學(xué)院，陜西 漢中　7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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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都》的原始主義解讀

王亞超

(陜西理工學(xué)院，陜西 漢中723000)

[摘要]《廢都》曾一度引發(fā)文界的熱烈討論。對于《廢都》的解讀可以說是眾說紛紜，但是對于其與原始主義關(guān)系卻鮮有研究。從原始主義角度探索《廢都》中的思想內(nèi)容也具有一定的創(chuàng)新意義。小說寄托了賈平凹的原始主義情懷，表達了對都市文化泯滅人性的批判。這種原始主義在賈平凹身上是具有獨特性的，即原始主義影響到賈平凹魔幻現(xiàn)實主義因素的選擇。

[關(guān)鍵詞]《廢都》；原始主義；本性；魔幻現(xiàn)實主義

一、《廢都》文化與文明泯滅人性的表現(xiàn)

原始主義是遠古時代一種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它是自然質(zhì)樸和自由的。隨著現(xiàn)代城市的發(fā)展，人類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來自社會的、倫理的、文化的束縛與禁忌。它主張回歸自然，回歸原始，回歸人的本性，著力表現(xiàn)原始與現(xiàn)代、文明與自然的差異和沖突?！霸贾髁x”是二十世紀世界文學(xué)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否定現(xiàn)代文明，返璞歸真為基本內(nèi)容，向往大自然，弘揚原始的人性美和非理性。原始主義認為，人類文明的進步更是伴隨著純真人性的喪失，文明的背后潛藏著巨大的危機。[1]

《廢都》主人公莊之蝶曾說道：“需要破缺?！边@源自《周易·豐》的“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吨芤住肥侵袊诺湔軐W(xué)，五經(jīng)之首。破缺也與老莊崇尚自然，以及逍遙游的思想相通。這是我國自然哲學(xué)的源頭，也是我國原始主義的歷史依據(jù)。[2]而莊之蝶的“缺”就是他知缺求缺而不能補缺。不能補缺就是因為文化文明腐蝕了人性，失去的家園再也回不去了。主人公莊之蝶的名字讓人聯(lián)想莊子與蝴蝶的故事，這里有一種“吾非我”的悲哀，為什么“吾非我”呢？“吾非我”就源于都市文明對人性、真情的褻瀆。此部分主要從原始主義的思想維度來分析《廢都》，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本性在都市名利中沉淪

都市的最大誘惑或許就是來源于名和利。這或許也是都市的最大特點。它是欲望的凝結(jié)，人性受玷污的染缸。原始主義認為都市的發(fā)展促進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可是在文明進步的同時也伴隨著純真人性的喪失。在都市喪失的大潮里，有著敏感覺悟的莊之蝶對于這種淪陷都未能幸免。[3]

莊之蝶憑借自身的名氣以妻子的名義開了一家書店，并與黃廠長合作。錢財?shù)奈际兄械膹?fù)雜人際關(guān)系束縛著他、擺布著他。莊之蝶最初一直試圖置身事外，但是漸漸的卻不情愿的成為了這件事情的主角，他受都市文化的侵蝕一再改變著自己的初衷。都市的特點——名與利麻醉著他脆弱的靈魂、敏感的神經(jīng)。他無力掙脫，受盡都市物質(zhì)的誘惑而不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喪失自己原始意義上的本性與性格。

官司是貫穿故事的主線。其中莊之蝶活生生的將婚姻當作一場交易，忽略了婚姻是基于夫妻二人原始狀態(tài)下形而上的靈與形而下的肉的結(jié)合。在工業(yè)文明洗滌的都市生活中，莊之蝶無法恪守自己的精神凈土，被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包圍的人們失去了原始本性，精神上變得越來越萎靡和虛弱。

莊之蝶的功成名就沒有使他感受到生命的充實與成就感，反而在西京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痛苦之中。這種痛苦源于人們對他的崇拜，源于無聊的應(yīng)酬與糾纏。他厭惡都市，甚至厭惡被都市的浮躁與喧嘩浸染的自己。正如小說中寫道：“聲名是他奮斗了十多年寒窗苦讀而求得，聲名又給了他這么多身不由己的煩惱，自己已是一個偽得不能再偽、丑得不能再丑的小人了。”[1]

莊之蝶一直在遭受都市中名與利的誘惑，在誘惑之中走向墮落。這種墮落是來自都市的引誘，是虛偽的人際關(guān)系得逞，是都市文明造就的破滅。莊之蝶一度想逃離都市，去農(nóng)村尋找安靜之所(人總是本能的尋找最適宜自己內(nèi)心發(fā)展的環(huán)境)，但是卻被都市文明包圍的無處可逃。因為文明與人生來就如影相隨，這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文明人無法擺脫文明的禁錮找不到一片凈土的無可奈何。一貧如洗不是知識分子逃避的理由，而是當內(nèi)心一貧如洗時，才是沉淪的淵藪。對都市的禁錮的批判，對心靈本真的救贖特別突出了賈平凹的原始主義傾向。

(二)魔幻現(xiàn)實主義中的原始主義因素體現(xiàn)

莊之蝶剛出場的場景就是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吸食牛乳。牛帶著某種靈性，似乎能和莊之蝶對話交流。牛應(yīng)該是有一種精神潔癖，他想貢獻給懂自己的人，貢獻給自己的知己。所以它看中了莊之蝶，因而莊之蝶是唯一一個能用嘴直接吸食牛乳的人。從莊之蝶夸獎牛“像個哲學(xué)家”之后，牛的存在就更有了魔幻主義的荒誕色彩。這里的哲學(xué)就是自然哲學(xué)。它的咀嚼也成為了一種自然哲學(xué)的思考。牛認為，“一切動物中除牛之外都是猙獰，無言的只有上帝和牛?！倍谇f之蝶的客廳正面墻上同樣也寫著莊之蝶手寫的“上帝無言”。這是牛與莊之蝶之間的默契，他們對于世事有同樣的見解，即“百鬼猙獰，上帝無言”。針鋒相對的批判了在都市里的丑陋百態(tài)。因而說莊之蝶與牛是知己的關(guān)系，甚至到最后二者的退化與消亡都是同步的。

牛思考到：“人是生下來除了會吃會喝之外都在愚昧……”，“城市是什么？城市是一堆水泥嘛！”“山有山鬼，水有水魅……城市又是有著什么魔魅呢？”“可悲的是，真是個人創(chuàng)造了城市，而城市卻將他們的種族退化，心胸自私，度量狹小，指甲軟弱只能掏掏耳朵，腸子也縮短了，一截成為沒用的盲腸?！彼J為：“牛族的腳是才是美的，熊族的腳才是美的，鶴族的腳才是美的。”“現(xiàn)代藝術(shù)家在街頭搞雕塑，作壁畫，那算什么呢？大自然把一切都呈現(xiàn)著，那每日里的云……雨淋過的墻皮……”“西京半坡氏人，這是人的老祖先，才是真正的人……運動員能有半坡人的搏擊能力嗎？”“人退化得只剩下機靈的腦袋，正是這個腦袋使人越來越退化。牛終于醒悟城市到底是什么，是退化了的人不太適應(yīng)了自然宇宙，怕風(fēng)怕曬怕冷怕熱而集合起來的地方?！盵1]

牛是一位智者，是一個曾經(jīng)來自終南山健碩、有野性的牲畜。在牛的魔幻思考中，城市是水泥，是一群沒有靈魂人的集結(jié)，而自然才是世界上最美的藝術(shù)品。這個曾經(jīng)的牲畜，懷念曾經(jīng)的犁和田野甚至牛虻，推崇野性，認為“野性是多么天人合一……”這樣使得?！啊贿M城門洞就煩躁起來……”在牛的感知里，“城市有一天要徹底滅亡的”。這就運用了魔幻的手法，在牛的世界里營造了虛實，真假的世界。這種作為原始主義因素的牛在魔幻的世界中大展身手，這真假的變幻中流露出了賈平凹原始主義的傾向，時刻透漏著城市泯滅人性的思想傾向以及對野性和原始自然的推崇。賈平凹借牛之口對于自己的原始主義情結(jié)一吐為快，他用一種魔幻的方式展示了自己回歸原始、回歸自然、回歸本性的主張。同時也寄托著他的“文化尋根”意愿。牛是一種靈性與感知的存在，它用一種哲學(xué)家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用自己的方式咀嚼思考這個城市的腐朽與人類整體意義上的在野性上的退化。[2]莊之蝶通過牛乳吸取著原始自然的營養(yǎng)，像是在吃一種藥劑，意欲回歸自己原始的元氣，但是在都市的強大欲流下，卻無法獨善其身。

值得一提的還有牛老太太，就是牛月清的母親。賈平凹用魔幻神秘的方式呈現(xiàn)老太太的通靈性。老太太五十歲歿了丈夫，六十三歲神志糊涂，盡說些活活死死的人話鬼語，做一些瘋瘋癲癲的怪異行為。但是卻有時能神奇的預(yù)測到一些事情，比如她準確預(yù)測到“一個鬼投胎了，孩子就要出世了”。更重要的是她看似荒誕的話語背后卻道破天機，一語中的，瘋言瘋語中有一種看破事世的洞察力。如，老太太見牛月清要出門，要牛月清化妝，牛月清不從，老太太就說：“讓戴面具不戴，連妝也不化，人的真面目怎么能讓外人看了？”言下之意就是，都市語境下人是丑陋的、難堪的，需要體面與偽裝。牛老太太雖然瘋言瘋語，行為詭異，但是莊之蝶卻對她很敬畏很有耐心，甚至饒有興趣的聽老太太講，默許老太太手指頭蘸唾沫涂在奶頭上。更重要的是老太太激發(fā)了莊之蝶的創(chuàng)作魔幻主義小說靈感。老太太向來對這個女婿很滿意。這說明老太太和莊之蝶有一定程度的惺惺相惜，莊之蝶能感受老太太神奇的東西。而這神奇的東西就是一種原始主義環(huán)境概念下的人性的洞察性。老太太和牛這兩個通靈的人物對莊之蝶的肯定，是因為他身上有不為人知，甚至也是莊之蝶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對于自然的渴望。

賈平凹透過魔幻的方式寄托對原始人格的緬懷，對淳樸人格的真切向往，對自發(fā)人本需求的真情謳歌。

(三)性描寫——原始主義的間接表達

《廢都》中的性描寫一度引起很大的爭議。莊之蝶在生活上沒有“知己”，沒有能夠理解他的靈魂伴侶。他將自己茍延殘喘的生命沉淪在與唐婉兒、阿燦等人的性愛的刺激中。性可以看作是對生活失去目的感和意義感的莊之蝶尋找到的新刺激。[1]這可以解讀為生命力的減退，一種回光返照式的放蕩。莊之蝶對“愛情”新生活的憧憬不過是病急亂投醫(yī)的飲鴆止渴罷了。莊之蝶對兩個年輕身體的渴望與釋放其實有轉(zhuǎn)移自身心理苦悶，意圖擺脫城市文明壓抑的意味。

從另一方面來講，性描寫的也可以有另外的原始主義解讀。對于性，《廢都》要突出的其實是“返歸自然”和原始野性的生命力，追求的是心靈的解放與自由。這就是后記中想要拯救的“破碎的靈魂”。性欲是人的本能反應(yīng)，甚至佛洛伊德精神分析學(xué)認為，力比多是一種本能，是一種力量，是人的心理現(xiàn)象發(fā)生的驅(qū)動力。但是受到社會條件所累卻得不到重生的尷尬，這是一種崇尚自然，張揚本性失敗的象征。此時，原始主義無法回歸，失去的樂園無法追尋。

二、原始主義在賈平凹身上的獨特性，并闡述原始主義對魔幻世界的因素的影響

(一)原始主義在賈平凹身上的獨特性

賈平凹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這就給了賈平凹一個對于原始對于農(nóng)村親密接觸的一個背景。[1]賈平凹在回憶他少年時代的生活時：“慰藉以這顆靈魂安寧的，在其漫長的二十年里，是門前屋后那重重疊疊的山石，和山石之上的圓圓的明月……山石和明月一直影響的生活……它們又左右了我的創(chuàng)作?！盵2]這使賈平凹感受到了自然的韻味和詩意，也賦予了賈平凹一顆純潔、美麗的內(nèi)心，同時也影響著賈平凹的創(chuàng)作。他作為鄉(xiāng)下人來到西京，還是一個異鄉(xiāng)客，他懷念醇厚鄉(xiāng)間的那種人最美好的原初狀態(tài)。[3]《廢都》表達了賈平凹回到那個理想之鄉(xiāng)的愿望，這是賈平凹回歸自然母體的精神通道，也是原始主義情懷的源頭。賈平凹從文化尋根的過程中，以及傳統(tǒng)文化中找到老莊哲學(xué)，使得他更加接近自然。

賈平凹原始主義的獨特性就源于賈平凹鄉(xiāng)土生活的神奇經(jīng)歷。如在《我是農(nóng)民》中寫道，貪玩的賈平凹在河邊玩，母親就生氣的說，怕他讓橫死鬼當替身。賈平凹出生的棣花鄉(xiāng)流傳好多神話故事，大人晚上輪流說仙鬼的故事。他還說道，母親擔心我出門見了鬼，母親為我“叫魂”等。[4]他的童年經(jīng)歷中有許多鬼神的參與，為日后的創(chuàng)作積累了大量的神秘素材。值得注意的是與這些鬼神的接觸給了賈平凹自由的思維與想象，更重要的是給了賈平凹一個對于原始對于自然的一個別樣的理解。原始主義文學(xué)的主要特征是以原始批判現(xiàn)代文明。原始主義崇尚的也是有純潔自然光芒的原始狀態(tài)，與自然的親密接觸為原始主義提供了強大的思想武器，同時也使得賈平凹的魔幻中有了自由質(zhì)樸、返璞歸真的原始主義意味。

賈平凹從小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崇鬼信巫的環(huán)境中，而且這里遠離都市，較少受到現(xiàn)代文明的侵擾，是個充滿野情野味的神秘地方。閉塞的自然環(huán)境，誠摯的人情可以說是原初的美好狀態(tài)的基礎(chǔ)。《廢都》雖然是一個純正的都市小說，但是卻時刻流露著回歸原始、回歸最本真自由的傾向，小說主題集中在對失去精神家園的痛苦追尋上。賈平凹將原始主義注入在魔幻的方式上，賈平凹在魔幻世界中構(gòu)筑著自己心中的原始主義的圣地，以此對抗現(xiàn)代文明，堅守屬于自己的靈魂皈依的精神家園。

賈平凹的魔幻色彩本身就是原始主義的表現(xiàn)方式。這些魔幻世界的因素本身就具有荒誕性、非理性、不可驗證性，這與原始主義崇尚的非理性有異曲同工之效。在賈平凹看來，將作品寫得混沌、模糊、多義，創(chuàng)造一個虛虛實實的形而上與形而下結(jié)合的魔幻世界，才能得到更高的真實。正是在這種混沌的，虛實相間的魔幻世界里，才能隨心所欲的抒發(fā)，內(nèi)容才更貼近靈魂，貼近人的本真。[1]因為在魔幻世界中我們無所顧忌。在魔幻世界中不怕被現(xiàn)代文明侵襲，也沒有都市文明的骯臟與墮落，也能用一種很高的姿態(tài)對都市文明進行審視與判斷。在魔幻世界中，也可以感受到傳統(tǒng)文化中人本自然、天人合一、返璞歸真的具有原始主義意味的哲學(xué)情緒。

(二)《廢都》中原始主義對魔幻世界的因素的影響

魔幻世界，是一種原始主義比較好的呈現(xiàn)環(huán)境。魔幻世界的因素也就是抽象的符號和象征，這就有了很強烈的主觀性，《廢都》在這神奇的世界里流露了作者的原始主義傾向。而這些原始主義因素對《廢都》中魔幻世界因素也有重要的影響。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廢都》中對牛的選擇。世界上有許多以牛為圖騰崇拜物的國家和民族。如古埃及，波斯人都視公牛為人類的祖先；印度人甚至將牛視為天神。甚至如今，在馬路上都有人給牛讓路的風(fēng)俗，體現(xiàn)著對牛的尊敬。西班牙斗牛源于祭祀活動，現(xiàn)在視為勇敢善戰(zhàn)的象征。在我國，牦牛是藏族歷史上的圖騰崇拜物。圖騰崇拜中都有對原始因素的尊崇。而且牛與農(nóng)業(yè)文明緊緊相連，而工業(yè)文明與農(nóng)業(yè)文明是對立的。因而《廢都》中對牛這個自然的哲學(xué)家大費筆墨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因而，在這里可以推斷牛的選擇源于原始主義的視角，它對魔幻世界的整體構(gòu)造產(chǎn)生了很重要的影響。

還有值得探討的就是《廢都》中的生活的智者——收破爛的老頭。老頭兒一出場就具有一定的神秘傳奇色彩。書中說到，西京城出現(xiàn)了四個太陽，人都不見了影子，此時老頭登場。老頭不顧世俗的偏見，“前心印著有求，……屁股蛋上左邊就是個必，右邊就是應(yīng)?！彼牟恢獝u及他隨意說出的謠兒，就有了某種奇幻怪誕的色彩。老頭像穿梭在城市的精靈，冷眼旁觀著世間的真相。他不在故事中，卻無時不在。他貌似對世事袖手旁觀，可卻每次出現(xiàn)都一針見血地概括出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影射并諷刺著社會上的腐敗現(xiàn)象。這個被社會蔑視的流浪漢道出了都市生活的真相與本質(zhì)。如：“喝上酒了一瓶兩瓶不醉。打著麻將三天四天不困。跳起舞來五步六步都會。搞起女人七個八個敢睡。”賈平凹就借這個神神叨叨說謠兒的老頭表現(xiàn)對都市的不滿。對都市的批判也就是原始主義的重要內(nèi)容，老頭兒的謠兒穿插在故事里，對人有啟示警醒的作用，同時也引發(fā)了對這個都市的思考。老頭的一聲聲“破爛嘍，承包破爛——嘍”一直貫穿小說始終，似乎是對西京這座與自己一直格格不入的城市的控訴和抗爭，并隱喻這個城市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需要被收拾與整理。[2]老頭像個城市里的清醒者，無情地揭開這座現(xiàn)代都市的文明偽紗。這是通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方式呈現(xiàn)的，這樣，原始主義的因素又滲透在魔幻世界中。這原始主義的成分加深了魔幻世界的內(nèi)涵，使魔幻世界更加意蘊深厚。都市是骯臟的，人是骯臟的，在這里，用魔幻的方式表達了返璞歸真的意愿，抵制了工業(yè)文明對人性的踐踏。[3]

牛老太太是一個攜帶巫文化的具有原始性思維的人。原始思維是一種以非現(xiàn)實非理性為特征的神秘性思維。牛老太太的心態(tài)集中體現(xiàn)出遠古華夏民族思維結(jié)構(gòu)的“集體表象”。牛老太太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是前邏輯性的，她只是通過感覺、直覺、想像、互滲來感知世界，而這也就打破了理性與非理性、幻覺與現(xiàn)實、生前與死后、自然與超自然、人與物的界限。對于非理性的推崇也是原始主義所主張的?？梢哉f，魔幻世界本身就是原始主義的范疇。

運用神秘性來表現(xiàn)原始主義能夠喚起人類內(nèi)心的神秘感，能夠喚起現(xiàn)代人思維與原始思維神秘性的溝通。《廢都》中呈現(xiàn)出的神秘性為人性做著“尋根”的努力，也能夠更好地喚起對于都市文明發(fā)展的反思。人類社會的每一次物質(zhì)進步，每一種現(xiàn)代文明的建設(shè)，似乎都要以許多美好的東西無可挽回的損失為代價，這也就是原始主義語境下，文明越發(fā)展，人性越受損的原因所在。人與自然已然漸行漸遠。

三、總結(jié)

《廢都》展示了西京城中的莊之蝶從內(nèi)心的苦悶到尋求解脫，到最后毀滅的全過程。20世紀，科學(xué)文明帶來了工業(yè)化城市化的發(fā)展，也帶來了人類精神家園的缺失。物質(zhì)環(huán)境的改變帶來了墮落、空虛、自私、孤獨等諸多的心理疾病，可怕的是這像感冒一樣普遍。對工業(yè)文明的鞭撻，對人原初美好狀態(tài)的推崇就是原始主義的核心所在。原始主義主張回歸自然，回歸原始，回歸人的本性，著力表現(xiàn)原始與現(xiàn)代、文明與自然的差異和沖突。人們都在忙，感慨著“時間都去哪兒了”，沉溺在物欲利欲中的忙碌之中，卻很少思索人生的真正意義。《廢都》就這個令人眩暈的都市提出了反思，通過老太太、拾破爛的老頭和牛等呈現(xiàn)了對原始主義的推崇。

《廢都》是20世紀90年代的作品，此時正是中國經(jīng)濟轉(zhuǎn)型、開始升溫的時候，也是知識分子精神面臨轉(zhuǎn)型的時期，這時的知識分子就特別容易陷入到一種迷茫、彷徨、虛無的情境里去。莊之蝶是一個象征，他不僅代表知識分子，也代表現(xiàn)代人、新時代人的變異與孤獨。

此文章旨在啟迪讀者對都市有更深層的反思，加強對自己精神家園的關(guān)注。同時，發(fā)現(xiàn)了賈平凹原始主義與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聯(lián)系，以望使讀者更好的理解《廢都》的價值，理解賈平凹，理解原始主義。

[參考文獻]

[1]董新祥.論賈平凹對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接受[J].咸陽師范專科學(xué)校學(xué)報，2001，(3).

[2]賈平凹.山石，明月和美中的我[A].賈平凹文集[C].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5.

[3]雷達.賈平凹研究資料[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

[4]賈平凹.我是農(nóng)民[M].西安：陜西旅游出版社，2000.

責任編輯：張慶

Primitivism in “The Abandoned Capital”

WANG Ya-chao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zhong 723000，China)

Abstract：“The Abandoned Capital” was once a hot topic in the literature circle. There are various interpretations but rarely on its relation with primitivism. The primitivism view is innovative studying ideological contents in this novel. There is JIA Pingwa’s primitive feelings in this novel，which is a criticism on the perishing of humanism in urban culture. The primitivism affects JIA’s choice of the factors of magic realism.

Key words：“The Abandoned Capital”；primitivism；nature；magic realism

[收稿日期]2015-06-03

[作者簡介]王亞超(1991-)，女，河北唐山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研究。

[文章編號]1004—5856(2016)04—0044—05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4.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