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戰(zhàn)濤
(溫州大學人文學院,浙江溫州325035)
錯認天界為極樂
——許地山對極樂世界的誤解
郭戰(zhàn)濤
(溫州大學人文學院,浙江溫州325035)
在生活環(huán)境、眾生境界、眾生結局、往生條件等方面,許地山的《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命命鳥》對極樂世界的描述與佛教凈土經(jīng)典的相關描寫大相徑庭,卻與佛經(jīng)中六欲天的境界十分契合,許地山把西方極樂世界扭曲為六欲天,其根本原因在于,他執(zhí)著于現(xiàn)實生活的改善而抽去了佛教的終極目標,結果建構出了一個體現(xiàn)世俗欲望的偽極樂世界——六欲天境界。
許地山;佛教;極樂世界;六欲天
許地山的不少作品含有佛教元素,其中《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命命鳥》與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又稱極樂國土、西方凈土)直接相關,不過,許地山筆下的“極樂世界”并不是佛經(jīng)中描述的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它的性質類似于佛教經(jīng)典中所描述的“天界”,而且是天界中境界最低的六欲天,換句話說,許地山錯把佛教的天界(六欲天)當作了西方極樂世界。
《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與《命命鳥》中的“極樂國土”具有佛教極樂世界的一些特征,兩篇作品中都出現(xiàn)了阿彌陀佛的名號,一些名物也屬于極樂世界的典型之物,《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中彌陀問:“極樂世界底池上,何來凄切的泣聲?”[1]35既點出彌陀之名,又有“極樂世界”的稱謂,此處屬于西方凈土無疑。《命命鳥》的結尾處寫道:“到這時,她(敏明)才把前幾天的事告訴加陵。加陵聽了,心里非常的喜歡,說:‘有那么好的地方,為何不早告訴我?我一定離不開你了,我們一塊兒去罷?!盵2]18可以看出,敏明祈禱中的極樂國土指的是前文中敏明到過的神秘世界,不過小說也有令人費解之處,神秘世界中出現(xiàn)了一個“喬答摩宣講法要的道場”[2]12,這也許可以理解為許地山行文中的疏忽。
然而,許地山筆下的極樂世界與佛教的極樂世界存在著本質的區(qū)別。
(一)生活環(huán)境不同
許地山筆下“極樂國土”的環(huán)境有一定缺陷,《命命鳥》中,“那人說:‘對岸可不能去。那落的(花瓣) 叫做情塵,若是望人身上落得多了就不好?!盵2]13這不符合凈土經(jīng)典對西方凈土中樹與花的描述,《佛說阿彌陀經(jīng)》中佛告舍利弗:“(西方凈土)晝夜六時天雨曼陀羅花,其國眾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眾妙花,供養(yǎng)他方十萬億佛。”[3]347又說:“彼佛國土,微風吹動諸寶行樹及寶羅網(wǎng),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種樂同時俱作,聞是音者,皆自然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盵3]347西方凈土里的樹和花都是對眾生有益之物,絕不會變成情塵而對眾生產(chǎn)生不良的影響。
(二)眾生境界不同
許地山“極樂國土”中的眾生多有不求佛道、煩惱纏身者,《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中少婦因為思念丈夫而哭泣:“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止住他底悲啼。/我巴不得現(xiàn)在就回去止住他底悲啼?!盵1]36-37極樂世界的勝景與迦陵頻迦的勸說都無法消除她的思鄉(xiāng)痛苦,最后墮入了輪回之中?!睹B》中的敏明和加陵也因愚癡而墮入人間,小溪對岸的男男女女都是貪著情欲之輩,而在情愛消失后又互相嗔恨、折磨,“那班男女立刻變成很兇惡的容貌,互相嚙食起來。”[2]14這些眾生的精神境界與凈土經(jīng)典所述大相徑庭,《佛說無量清凈平等覺經(jīng)》中,法寶藏菩薩(阿彌陀佛的前身)二十四愿中的第十愿是:“十我作佛時,我國中人民有愛欲者,我不作佛?!盵3]281又如《佛說無量壽經(jīng)》中,法藏比丘(阿彌陀佛的前身)發(fā)下成佛的四十八愿,第十愿是:“設我得佛,國中人天,若起想念貪計身者,不取正覺?!盵3]268極樂世界中沒有“想念貪計身者”,也就表明西方凈土中的眾生不會產(chǎn)生對身體的執(zhí)著,自然不會有貪著情欲的現(xiàn)象?!斗鹫f阿彌陀經(jīng)》講得非常清楚:“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3]346,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哭泣的少婦和憎恨撕咬的男男女女之類的人物。
(三)眾生結局不同
《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中的少婦因貪著人間情愛而墮入六道輪回之中,《命命鳥》中的一對命命鳥(敏明和加陵)墮入人間,小溪對岸的男男女女也難逃墮入六道輪回的命運,眾生的這種結局顯然與凈土觀念不合。《佛說阿彌陀經(jīng)》說:“極樂國土,眾生生者,皆是阿毗跋致?!盵3]347此處阿毗跋致是不退墮、不退轉的意思。《佛說無量壽經(jīng)》下卷中說:“諸有眾生聞其(引者注:指阿彌陀佛)名號,信心歡喜,乃至一念,至心回向,愿生彼國,即得往生,住不退轉。唯除五逆、誹謗正法”[3]272,都清楚地說明了極樂國土的眾生是不會因煩惱纏身而重新墮落入六道輪回的。佛經(jīng)更進一步說明,極樂國土的眾生最終一定能夠滅除煩惱達到“滅度”(涅槃)的境界,《佛說無量壽經(jīng)》中法藏比丘的第十一愿是:“設我得佛,國中人天,不住定聚,必至滅度者,不取正覺?!盵3]268所以,許地山的“極樂國土”里的眾生重新退墮入六道輪回完全不符合凈土經(jīng)典的義理。
(四)往生條件不同
《命命鳥》的結尾,敏明和加陵以了結生命的方式往生凈土,這種觀念與佛教的義理不合。往生極樂世界的最低要求是“一念往生”,敏明和加陵都符合這個要求理應可以往生,但是二人以自殺的方式“提前”往生,則犯了“殺生”重罪,絕不可能實現(xiàn)往生的愿望,正如被尊為凈土宗第十三祖的印光法師所說:“若自戕其生,以期往生,則便成枉死鬼矣。以彼工夫未到而自戕,當其正戕時,已經(jīng)心失正念。況其戕之之苦,苦不可喻。心失正念,何能與佛相應,蒙佛接引也?此種邪見自誤誤人,害豈有極?”[4]203
許地山的“極樂世界”,其實質是佛教的世界結構中的天界(神仙的世界),而且是天界中最低境界的六欲天。欲界具足六道,其中的天界由六個天界構成,天人于此天界享受五欲之樂,故此被稱為六欲天(六個享受五欲的天界)。
許地山筆下的“極樂世界”與六欲天中的眾生有如下相同之處:
(一)執(zhí)著世俗情欲
《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中的少婦因為想念人間的夫君而痛哭:“我指望來這里享受快樂,/現(xiàn)在反憔悴了!/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止住他底悲啼?!盵1]36-37這種悲傷情感不屬于普度眾生的慈悲,只是個人的情欲?!睹B》中小溪對岸的男男女女執(zhí)著于情欲:“我很愛你,你是我的命。我們是命命鳥。除你以外,我沒有愛過別人?!盵2]13六欲天中的眾生也是享受并追求情欲之樂的?!堕L阿含經(jīng)》第二十卷“忉利天品第八”中,佛告比丘:忉利天的天帝釋經(jīng)常與諸天眷屬游覽花園,“游戲園中,五欲自娛,一日、二日至于七日,相娛樂已,各自還宮”[5]132,六欲天的天人不但戀愛而且結婚,不同天界的天人的性行為方式不同:“四天王、忉利天乃至他化自在天亦有婚姻、男娶女嫁……四天王、忉利天亦復如是(引者注:像阿須倫一樣通過身體接觸的方式完成性行為),焰摩天相近以成陰陽,兜率天執(zhí)手成陰陽,化自在天熟視成陰陽,他化自在天暫視成陰陽?!盵5]133他們甚至還生出自己的孩子:“(嬰兒)自然化現(xiàn),在天膝上坐。彼天即言:‘此是我子?!盵5]134在貪著情欲方面,六欲天天人與許地山“極樂世界”中的少婦、小溪對岸的男男女女是一樣的。
(二)不能精進修行
《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中彌陀是“在場”的,雖然他未直接對少婦說法但他營造了一個適合修證佛法的“妙音充耳”、“壯嚴寶相”的環(huán)境,迦陵頻伽對少婦的勸說也可以看作彌陀的間接教化,因為彌陀贊揚迦陵頻伽說:“善哉!迦陵!/你乃能為她說這大因緣!”[1]37彌陀又說:“所以世界不盡,有情不盡;/有情不盡,輪回不盡;/輪回不盡,濟度不盡;/濟度不盡,樂土乃能顯現(xiàn)不盡”[1]38,顯示了彌陀度化眾生的慈悲心量,可以想見,在這樣的世界中彌陀對眾生的教化是始終存在的。但是,佛教中的佛陀并不是萬能的,眾生自有其與佛法的因緣,佛并不能使所有的眾生一聆佛音即三毒盡消。少婦就是一個典型個案,她處于能直接聆聽佛陀教誨的有利環(huán)境之中,卻因情欲熾盛而遠離佛法?!睹B》中,在那個奇異的世界里,“那人”勸說敏明去聽佛法:“這里頭是喬答摩宣講法要的道場?,F(xiàn)時正在演說好些人物都在那里聆聽法音。轉過這個墻角就是正門。到的時候,我領你進去聽一聽。”[2]12然而敏明卻因貪著道場外美麗的風景而不愿意去聽佛法。
佛經(jīng)經(jīng)典中,不僅天人來到人間聽佛陀說法,而且佛陀還到天上為天人說法,譬如釋迦牟尼佛就曾到忉利天為母親摩耶夫人說法,彌勒菩薩常時住于兜率天為天人說法,但天人并不都能深信佛法并精進修行,故此六欲天中的天人也有多少不一的煩惱、痛苦。
(三)無法超離六道輪回
《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結尾處寫道:“蓮瓣漸把少婦裹起來,再合成一朵菡萏底垂著。微風一吹,他荏弱得支持不住,便墮入池里?!盵1]38《命命鳥》中的一對命命鳥墮入人間化為敏明和加陵,小溪對岸的男男女女貪嗔癡三毒熾盛,最終也難逃墮入六道輪回的命運。佛教中的“天道”屬于六道之一,也即天人仍在六道之中,并未超出六道輪回,比如佛告誡比丘說:“彼天帝釋淫、怒、癡未盡,未脫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我說其人未離苦本。”[5]135天人墮落時會出現(xiàn)衣服垢穢、自生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汗流、身體臭穢、不樂本座五種現(xiàn)象,被稱為天人五衰。而且,許地山筆下“極樂世界”的眾生和佛經(jīng)中六欲天中的天人墮落的原因也是相同的,即都是由于貪欲而墮落。
綜上可知,盡管許地山筆下的“極樂世界”的一些意象與佛經(jīng)中的極樂世界相同,但其中眾生的表現(xiàn)卻是六欲天中天人的作風,因此,許地山筆下的“極樂世界”實際上是“六欲天”,換言之,許地山錯把處于六道之中的天界(六欲天)當作了超出六道之外的極樂世界。
六欲天與極樂世界眾生的精神境界、行為方式與結局都不相同,六欲天的天人貪著五欲之樂,處于六道輪回之中,而極樂世界的眾生往生極樂只是階段性目標,他們在極樂世界里要在西方三圣(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的教導下精進修行,以期早證佛道。正如上文所引《佛說無量壽經(jīng)》中法藏比丘的第十一愿所說:“設我得佛,國中人天,不住定聚,必至滅度者,不取正覺?!盵3]268唐代凈土宗祖師善導大師《往生禮贊偈》引用了天親《凈土論》對回向門的解釋“又到彼國已,得六神通,回入生死,教化眾生,徹窮后際,心無厭足,乃至成佛,亦名回向門”[6]439,清楚地解釋了極樂國土眾生上求下化以證佛道的追求。但許地山筆下的“極樂國土”,將極樂世界上求佛道、下化眾生這一大乘佛教的本質特性抽去,其結果是將境界高遠的極樂國土降格為追求五欲滿足的六欲天中的天人境界,而六欲天中的天人境界,實質是世俗之人的世俗欲望(色、聲、香、味、觸五塵引發(fā)的五欲)的理想化表達。如此一來,許地山也就將境界闊大、高遠的大乘佛教境界降格為世俗欲望的理想化追求,這種將“人→佛”的大乘境界降格為“人→天(人)”的人天境界的做法,無疑是對佛教極樂世界觀念的嚴重扭曲,它顯然與佛教修行的終極目標背道而馳。
許地山的這種觀念并不僅僅表現(xiàn)于《七寶池上底鄉(xiāng)思》、《命命鳥》兩篇作品之中?!对浮分小捌拮印闭f:“我愿你作無邊寶華蓋,能普蔭一切世間諸有情;愿你為如意凈明珠,能普照一切世間諸有情;愿你為降魔金剛杵,能破壞一切世間諸障礙;愿你為多寶盂蘭盆,能盛百味,滋養(yǎng)一切世間諸饑渴者;愿你有六手,十二手,百手,千萬手,無量數(shù)那由他如意手,能成全一切世間等等美善事?!盵1]8這是大乘佛教上求下化的正宗觀念,而“我”卻說:“但我愿做調味底精鹽,滲入等等食品中,把自己底形骸融散,且回復當時在海里底面目,使一切有情得嘗咸味,而不見鹽體”[1]8,則是一種立足于世俗生活的重視實用的奉獻精神。這種奉獻精神有其道德層面的價值,固然可貴,但以佛理觀之,卻是建立在“萬物實有”錯誤觀念的基礎之上,以這種觀念指導自己的心行,可以稱為道德高尚的人,可以在六道輪回的結構中達到人或天的高等級,但卻不能徹底消除煩惱、脫離生死輪回。大乘佛教固然有“人天乘”的說法,但“人天乘”只是一種方便法門,并非佛教修行的終極目標。許地山將極樂世界降格為天界,其實質是將佛教的這種重視世俗倫理的方便法門當作修行的終極目標了。
在發(fā)表于1923年的《我們要什么樣的宗教》一文中,許地山提出了“我國今日所需要的宗教”的八條要求。第七條要求是:“必注重生活的。舊日宗教,重死后的果報,其實宗教正為生前的受用。宗教不注重生活,就失去其最高的價值?!盵1]249如此以“生前的受用”為宗教信仰的目的,許地山將超越性的極樂國土扭曲為滿足五欲的六欲天(人類世俗欲望的理想化)境界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許地山自少年時期就接觸佛法,他并非不知佛教的終極境界,但他是能知而不能(或不愿)行。比如,他的不少作品都談到了“無?!钡姆鹄?,但“無?!敝韺τ谒皇且环N理論上的認識,在生活追求、生命體驗層面,他則表現(xiàn)為對世俗生活、世俗欲望尤其是對情愛的執(zhí)著。這顯然與佛教的無常觀相悖,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在于許地山對世俗生活的眷戀與執(zhí)著。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講,正是因為許地山對無常之理理解的不夠深入、不能實證無常,才導致他對世俗生活如此地眷戀與執(zhí)著。
許地山一方面宣講佛理,另一方面執(zhí)著于世俗生活,表面看來自相矛盾,但實際上二者并無矛盾,其原因在于大乘佛教理論體系的多層次的包容性。一方面,它的終極目標是追求證得佛道、出離生死,另一方面,它還有一個世俗倫理的層面,即面對世俗生活時,它并不是以諸法皆空為由否認世俗生活的一切意義,而是在許多方面順應眾生的合理欲望。比如中國大乘佛教就倡導建立國泰民安、生活和諧的社會,它有隨順眾生的一面。不過要注意的是,隨順眾生只是佛教教化眾生的一種方便法門而非終極目標,如果抽去了佛教證悟佛道這個終極目標而僅僅主張建設理想化的世俗生活,自然是違背了佛教的宗旨。
許地山所建構的這種“極樂世界”,正是他立足于改善現(xiàn)實生活而抽空佛教終極目標的產(chǎn)物。因此,盡管他大量運用佛教語匯、佛教形象來建構這個世界,卻只能建構出一個體現(xiàn)世俗欲望的六欲天的天堂。
[1]許地山.許地山散文經(jīng)典全集[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
[2]許地山.綴網(wǎng)勞蛛[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15.
[3]大正藏(第十二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8.
[4]印光法師.印光法師文鈔(上冊)[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8.
[5]大正藏(第一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8.
[6]大正藏(第四十七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8.
Mistaking Heaven for Sukhavati——Xu Dishan’s Misunderstanding of Sukhavati
GUO Zhan-tao
(School of Humanities,Wenzhou University,Wenzhou,Zhejiang 325035)
The illustrations on Sukhavati in Homesickness at the Seven-Treasures-Pond and Jivajivaka by Xu Dishan with regard to our living environment,state of the living beings,outcome of the living beings,and living conditions are very much different from those described in Buddhism Sukhavati.However they are very similar to the state of Six Heavens of Desire.The reason for that is that Xu Dishan focuses more on improving real life but eliminates the ultimate goal of Buddhism,which results in a pseudo Sukhavati known as Six Heavens of Desire,which reflects worldly desires.
Xu Dishan;buddhism;Sukhavati;six heavens of desire
I299
A
1671-9743(2016)12-0088-03
2016-12-09
郭戰(zhàn)濤,1968年生,男,河南偃師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