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育彬
美芹到幼兒園接女兒放學(xué),不料瞬間大雨傾盆,只好和女兒在門口等丈夫來送傘。突然,美芹發(fā)現(xiàn)一個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是他,原以為不會再見面了。
美芹大學(xué)畢業(yè)后幾年,很快變成眾人口中的剩女,七大姑八大姨都幫著物色對象。
第一次相親,美芹27歲,李凱29歲,都是不尷不尬的年紀(jì)。
一切都顯得是例行公事,各種條件,各種方面,浮光掠影—般地了解個大概,然后是各種權(quán)衡。美芹對首次相親還是挺重視的,做了頭發(fā),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對方看來也是有備而來,衣著談吐也恰到好處。
簡言之,就是不反感,但也提不起多大興趣。
當(dāng)然,這不是談戀愛,而是找對象,很多部分都可以跳躍省略。兩個人終究是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畢竟都是讀過大學(xué)的人,很多方面談起來還是頗有共鳴的。
他們約會的地點是一家茶館。美芹不想李凱多花錢,沒有要包廂,而是坐在大廳的茶座。是的,同樣一壺茶,價格少了很多。美中不足的是,大廳的蚊子太多,害得美芹時不時要撓癢。李凱也有心,掏出風(fēng)油精遞給美芹,說之前和朋友來過,領(lǐng)教過這里的蚊子。
有次短信聊天,李凱半真半假地說:“我看中一套二手房,可是錢不夠裝修,要是你幫忙,年底倒是可以結(jié)婚了。”美芹心里一甜,想得美,八字還沒一撇呢。談了半年多,說愛情吧,多少有那么一丁點,交隋倒是更多,李凱很貼心但不懂浪漫,不是個合她心意的愛人,依然是前景難測的相親對象。
某次喝茶,李凱說:“公司在外地有個項目,需要我去跟進(jìn),估計要出去三個月,你能不能等我?”
美芹沒有回答,半晌,回了句“哦,一路順風(fēng)?!?,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表達(dá)。
出門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雨。等了一會,依然沒有停的意思。李凱說:“我摩托車?yán)镉杏暌?,湊合著用,早點回家,不然你父母會擔(dān)心你的?!泵狼弁?。
摩托雨衣是單人的,多一個人,必須得往里縮。相處了大半年,第一次親密度接觸,竟然由一場大雨促成。美芹鉆進(jìn)雨衣,雙手環(huán)抱著李凱的腰,心里有一絲莫名的情緒。摩托在大雨中緩慢前行,水花四濺,恰似兩個人的內(nèi)心寫照。
到了美芹家的巷口,摩托停在屋檐下,李凱拿出一把小巧的折傘,撐開后遞給美芹,說:“你自己走回去,我在后面用車燈給你照路?!?/p>
從巷口到家這段距離,不過幾十米,但美芹走得很漫長,身后的車燈直射過來,她看到自己舉著傘的影子,突然感到很溫暖,卻看不到這段交往的明天。她對這段感情沒有信心。這突如其來的火花,經(jīng)得起大雨的瓢潑,經(jīng)得起距離的考驗嗎?三個月,足夠把這點溫度冷卻。
李凱漸漸明白了美芹的意思,聯(lián)系終究是越來越少了,直至徹底偃旗息鼓。
美芹重新投身各種相親安排,意興闌珊,沒有一個能讓她提得起勁。她依然有意無意把李凱當(dāng)做標(biāo)準(zhǔn)。每當(dāng)父母給的壓力太大時候,美芹總是不由自主想起李凱,要是當(dāng)初緊緊抓住就好了。
美芹最終還是結(jié)婚了,對象是中學(xué)同班同學(xué)。在三十歲的時候,她終于想通了,父母心口大石終于放下,剩男剩女喜結(jié)良緣,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但這確確實實不是美芹想要的婚姻,平淡無奇地過著,孩子一出生,生活有了重點,更不會去追求什么唯美愛情了。焦頭爛額的生活,終于讓美芹進(jìn)化成一個中年婦女,和街上走著的其他中年婦女一樣,各自憂樂參半,各有難念的經(jīng)。
“爸爸、爸爸”女兒的歡叫把美芹拉回現(xiàn)實,只見丈夫從雨中走來,撐一把傘,拿一把傘。走到身邊,丈夫甩甩頭發(fā)上面的水珠,笑了笑說:“久等了。”
前面的李凱無意間回頭,看見美芹,露出驚詫的表隋。
美芹微笑著點點頭,李凱也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丈夫問:“認(rèn)識的?”美芹點點頭,學(xué)生家長。丈夫說: “反正兩把傘,要不借一把給他們?”美芹同意,拿過一把傘,讓女兒送過去。
李凱朝這邊看來,招招手,連說多謝。
丈夫一手抱起女兒,女兒轉(zhuǎn)身高喊一聲“明天見啦?!比齻€人一起緊緊靠在傘下,走進(jìn)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