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汝芝
回家的腳步,高掛的春聯(lián),擁擠的人流,又到了家家戶戶熱火朝天忙年的時候。每年的這個時候該是父親和母親最辛苦最愉快的時候吧?辛苦的是母親要制作多種多樣美味,著實辛苦;愉快的是,過年的時候忙忙碌碌的孩子們都回到了身邊,一家人可以團團圓圓地過年了。
快過年了,父母要忙的事自然很多很多:刷墻,拆洗被褥,清潔所有的家具,蒸干糧(蒸發(fā)面的饅頭、花卷、包子等面食品的總稱)包餃子,煮肉食,炸丸子,給孩子們做新衣服……年終歲尾時間緊,任務重,母親總是從早忙到晚,她的辛苦勞作總能讓整個家都煥然一新。父親和母親忙年的身影在我眼前縈繞,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親切,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刷墻,不是一般的麻煩
刷墻是家里一年一度的大活兒,也是最臟最累的活兒。刷墻這天的一大早,全家人都早早地起來。父親起得更早,爐子早己點燃,火墻子已經有了熱乎乎的溫度,我們起來時并不感覺特別冷。簡單的早飯之后,所有的人各司其職,妹妹干凈利落地洗著碗筷,我和母親把窗簾摘下來,把能放的東西都放在柜子里,不能放的就直接用大張的塑料布蓋好,再把柜子用塑料罩好。哥哥和弟弟都在忙著把沙發(fā)搬到院子里,然后換上干活的衣服和帽子,他們都是刷墻的主力。父親則仔細地活著白灰,小心地按照一定的比例放著鹽和水,一切準備就緒,三屋一廚的刷墻開始了。父親首先上陣,他總是刷棚頂,棚頂最難刷,需要有一定的耐力臂力和技術含量。要仰著臉側著頭,刷子要倒著拿,這個姿勢沒多一會兒就會讓你感到頸酸背痛胳膊發(fā)麻手發(fā)軟。哥哥和弟弟粉刷墻的四壁,我和妹妹則負責給站在高處的他們添加白灰。由于這種活不經常干,弟兄三人的技術含量非常有限,總是把白灰淋到玻璃上、家具上、炕上、地板上,弄得到處都是。有時他們不小心把白灰滴到我們姐倆兒的頭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要是讓白灰進到自己的眼睛里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擦也擦不出來,洗又洗不掉,越柔越難受,眼睛很快就紅了,到了這份上,行了,灰也甭添了,一邊兒歇著去吧。一上午的時間能把三屋一廚刷完一遍,想刷第二遍,得等白灰干了再刷。簡單的吃完午飯,開始刷第二遍墻。速度比第一遍快了許多,大概三點多就收工了,但后面的清洗工作可真不是鬧著玩兒的。因為誰都不是專業(yè)刷墻人士,所以白灰被弄得到處都是。清洗白灰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像清洗其它的東西那么容易。比如說擦玻璃吧,用干干凈凈的抹布擦洗時看著玻璃很清爽很透明了,可是干了以后你再看,白灰一道子一道子朦朦朧朧的痕跡讓你哭笑不得,根本就不是一遍兩遍能擦干凈的。凡是被白灰點染過的所有的地方都是如此狼狽不堪。這時往往是我和妹妹大展身手的時候,耐著性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玻璃干了也沒有絲毫白灰的痕跡才算完成任務。最麻煩的要數清潔地板了,滿地的白點子好像紅地板的臉上長滿了白痦子,滑稽可笑且不美觀,只有盡快除掉白痦子而后快。于是乎,一家老小齊上陣,把事先準備好的鋸末子灑滿地面,然后,踩著鋸末子用盡力氣去搓地面上的白灰。因為鋸末子遮蓋了白灰點子,所以,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地方,整個地板全部都要仔仔細細地搓上幾遍。搓完之后,幾乎每個人都氣喘吁吁了。其實地板比較平滑還比較好搓,也好掃一些。要說真正難以打掃的是廚房那沒怎么徹底拋光的水泥地面,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的像一張大麻臉,再有白灰的點子落在上面,簡直就成了難看大花臉。這張大麻臉可沒那么好對付,貪得無厭,把鋸末子撒上去之后剛好把麻臉抹平了,灌滿了。這時,要用更大的力氣來搓洗麻臉上的白灰,搓完之后,幾乎每個人都大汗淋漓了。要說把麻臉上的鋸末子清掃得干干凈凈,那也是一件技術加體力活兒,一遍兩遍不當用,三遍五遍能打掃干凈已經很厲害了。好在家里人多力量大,每每此時母親總是感慨:“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做飯?!蔽以谂赃吷瞪档貑枴叭硕嗪酶苫?,人少好做飯”是什么意思?母親帶有一點神秘笑呵呵地告訴我:“就是人多的時候干活兒干得快,人少的時候做飯很容易”。我想想也真是這么回事兒,不禁也笑了。把白灰清除掉,把鋸末子清掃干凈,刷墻這件大活算是大功告成了,剩下的小活兒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各就各位,“完璧歸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這時,晚飯的時間也到了,這天晚上,母親做的飯菜要比平時多很多,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胃口肯定比平時好得多。
劈柴和購物
刷完墻之后,父親就開始劈柴了,每天都劈很多柴。父親先把劈好的柴堆在一起,然后挑出帶疤瘌癤子的留著燒爐子,再把順溜的柴禾一塊一塊地碼起來,碼成樣子垛。父親碼的樣子垛那真叫一個整齊,凡是看到的人無不伸出大拇指,贊口不絕,聽到別人的贊美,父親臉上露出了淳樸憨厚的笑容,干得更起勁兒了。他碼完柈子垛之后總是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還經常拿著鐵鍬把不平整的地方啪啪地往里拍上幾下,就差拿個水平尺或墨繩來測量一下了。于是,父親的得到了更多的贊美,臉上的笑容也更加慈祥。
每年過年,父親除了劈柈子,還負責采購年貨,今天搬回來一箱帶魚,明天搬回來一半豬肉,后天又拎回來一筐凍梨,什么白條雞、大鯉魚、瓜子花生凍柿子,什么粘豆包、墨斗魚、煙酒糖茶樣樣有,海拉爾冰糕不可少。有時父親買的東西多的拿不過來,還會讓我們幫忙用爬犁拉回來,我們呢,也樂此不疲,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年貨,想著它們即將變成過年時的美味,心里總是美滋滋的。
大豆腐,純手工制作
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父母還有做大豆腐的本事,直到一九八三年的春節(jié)前夕。那天一大早父親就和哥哥把安裝在外面的磨盤和架子全都抬進了屋里,費了一番力氣安裝好之后,我們準備推磨了。推磨除了是一項體力活兒之外,還不能暈磨,就是推磨的時候不感到頭暈。推磨的任務主要由父親承擔,大哥也是主力,我呢,也能搭把手。母親、二哥、都暈磨,弟弟、妹妹還小。每次都是父親先推磨,因為剛開始用的石磨很干很重,需要磨合一陣子。父親和大哥推磨時,能邊推邊熟練地把磨好的豆沫兒刮下來倒進桶里。我總是等石磨磨合好了磨合順了才能推得動。我推磨的時候,身體和兩只手同時用力,母親總是站在一旁不停地往磨眼兒里添著泡好的黃豆和水,再把磨好的豆沫兒刮下來倒進桶里,還不時地問我累不累?還能不能推得動?要不要換人?我總是感到實在推不動了才肯換人,我覺得,能幫父母做點事情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在我的記憶中,推磨是一種很平常的事。因為母親喜歡攤煎餅,愛做小豆腐。無論是攤煎餅還是做小豆腐,都必須推磨。攤煎餅用的糧食特別多,要花很長時間來推磨,需要大家輪番上陣。做小豆腐只要推四十多分鐘的磨就夠了,我一個人基本上就能搞定。因為那時,父親為了養(yǎng)一大家子人,工作繁忙而辛苦,母親實在不忍心早早喊他起來推磨,大哥到縣城去上學,推磨的事基本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母親總是在清晨做小豆腐,因為白天她要上山上干活兒,直到天黑了才回家,根本沒時間。做小豆腐的前一天晚上,母親總是叮囑我早點睡,第二天早晨一定要早早起床。我平時都是六點半左右起床,四點來鐘起床推磨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每次聽到母親輕輕又有些急促地叫我,我總能打起精神一骨碌就爬起來了,睡眼朦朧地穿好衣服下地,天剛蒙蒙亮。母親起得比我還早,已經把推磨的準備工作全都做好了,有時還推了一些。我趕緊拿起磨桿,用力地推起來,母親在一旁邊忙乎著邊和我聊著天兒,說自己真是沒用,一推磨就頭暈得厲害,要是自己能推也就不用這么早叫我起來了,你二哥比你大,可是他也暈磨,那可不是裝的,暈磨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她深有體會。每每此時我總是說沒事兒沒事兒,推磨也不累,一會兒就推完了,這樣說著,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披一身柔和熹微的晨光,呼吸著清新涼爽的空氣,聽著母親的和聲細語,和著磨盤發(fā)出的嗡嗡聲,我推磨的腳步是那樣的愉快而輕松。
“快推完了,黃豆沒多少了!”隨著妹妹的一聲大叫,我的思緒回到了磨盤邊,不知不覺,真的快推完了。在一家人說說笑笑間,做大豆腐用的豆沫兒全都推好了,母親把所有的豆沫兒倒在提前燒開的大鍋中,瞬間,黃豆的香味在整個房間里彌漫開來,隨著豆沫兒一次又一次在鍋中翻滾,香味也越來越濃了。燒開三遍之后,盛出豆豆沫,冷卻一段時間,再把豆沫倒入事先準備好的紗布之中。這時,父親和母親要齊心協(xié)地用力擠壓紗布中的豆沫,直到把豆汁全部擠出來,直到擠得紗布里只剩下豆腐渣?,F(xiàn)在被擠出來的豆汁成了大家期待己久絕對原汁原味絕對美味可口絕對綠色食品的香濃豆?jié){了!母親小心地把豆?jié){倒進孩子們的碗里或者茶缸子里,大家品嘗著剛剛出鍋的美味豆?jié){,暖暖的柔柔的蒸汽在大家的手中裊裊地繚繞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欣與鼓舞,蕩漾著著滿足與愜意。接著,母親就和父親商量著該往豆?jié){里放多少鹵水,邊放鹵水便細心觀察豆?jié){的變化。放完鹵水大概十多分鐘,剛才濃濃的豆?jié){泛出了深深淺淺的豆花,母親說,這就是豆腐腦了,喜歡吃豆腐腦就把碗拿過來,再倒點醬油和醋就可以嘗到濃香美味的豆腐腦了。最后,父親和母親再次通力合作,把所有的豆腐腦都裝在紗布做成的豆腐包里,包裹好放在臨時制作的隔板上,再用大石頭壓好。大概壓了半個多小時,幾乎沒有水從隔板上流下來,就該起包了。打開豆腐包,哇塞,鮮嫩嫩白花花厚墩墩的大豆腐顫巍巍地亮相了!母親用刀小心地把大豆腐切成塊,擺在蓋簾上一簾一簾的端出去凍上,這樣就能凍成滿身蜂窩狀百吃不厭的凍豆腐。剩下的豆腐母親給每個人的碗里盛上一兩塊,那豆腐雖然不像買的那么整齊,但比買的更嫩更滑更香更清新爽口。少放一點鹽,加點醬油、醋,撒點香菜蔥花,澆一層紅紅的辣椒油,請你閉上眼睛想象一下:白白嫩嫩的大豆腐,配上綠色蔥蘢的香菜和蔥花,再穿一層紅色的彩衣,不時冒出輕飄飄的裊娜的熱氣,那該是多么美的色彩搭配,看,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大豆腐閃亮登場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品嘗著自己的勞動所得,樂不可支。勞累了半天的父母,趁吃豆腐的空擋做到炕上歇一會兒,他們一邊交流著今天做豆腐的經驗,一邊美美地享受著親手制作的大豆腐,臉上寫滿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收獲感和成就感。
面食中的精彩
母親最拿手、做的最多的就是面食制作,即蒸饅頭蒸花卷蒸包子,而饅頭花卷和包子的面活的是否柔軟,面發(fā)的是否好,面堿用的是否適量,決定著蒸出的面食是否蓬松,色澤是否光滑好看。所以每年制作面試的時候母親都格外小心謹慎,因為在某種程度上,面食起發(fā)的好,往往代表著來年的運氣好。母親蒸的饅頭的花樣繁多。渾圓的白白的饅頭、松松軟軟,晶瑩剔透,像一個個精心雕刻的雪茸球,極富彈力和層次感,你盡可以一層一層用手撕著吃,享受自然純樸的別樣風味。當你一口咬下去,饅頭的一部分被迫擠壓在一起,只要一松口,瞬間又蓬松起來了,那清清爽爽的純手工制作的味道即使什么菜都沒有,也保證你能吃下一個大饅頭。如果就著母親腌制的各種小咸菜(咸菜的原材料都是父親自己種的,絕對的綠色食品)那真叫一個清新爽口,吃飽了還想吃。母親蒸的花卷堪稱藝術品,層層疊疊的花邊曲曲折折,有的像盛開的蓮花,有的似初放的秋菊,有的如嬌羞的月季,你在享受美味的同時還可以欣賞到精心制作的藝術品。包子的品種簡直數不勝數,肉餡的素餡的應有盡有,有時你都不知道該選擇哪種口味才好,甚至嗔怪自己的胃口太小了,不能一次嘗盡所有皮薄餡大的發(fā)面大包子。母親蒸的大棗饅頭不但好吃而且好看。每個饅頭在揉好之后再放上四顆大棗,用二個手指一捏,饅頭就會出現(xiàn)一個小洞,剛好把事先準備的大棗放進去,頂上放一顆側面放三顆,大棗之間互不相連又遙相呼。饅頭下鍋以后,母親會不停地往灶膛里添柴火,只有大火蒸出的饅頭才不粘不黏。灶膛里紅彤彤跳躍著的火苗一閃一閃地映著母親那充滿期待、滿面紅光的臉膛,仿佛一幅流動的畫面,溫馨而祥和。到了出鍋的時候,掀開鍋蓋,升騰的熱氣瞬間朦朧了你的雙眼,整個廚房瞬間也成了云霧繚繞的人間仙境,等凝聚的熱氣散開,你會看到熱氣騰騰的大棗饅頭煞是好看,松軟白嫩的饅頭把大棗映襯得更加圓潤鮮紅,伴著裊裊升騰的蒸汽,像一朵朵盛開的雪蓮花,又恰似出水的芙蓉。母親看著令自己稱心如意的“杰作”,總會心滿意足地發(fā)出感嘆:“這饅頭蒸的,真好啊,不服不行!”我們也在旁邊驚喜地贊美著。母親是在鼓勵自己呢?還是在和我們一起分享她成功的喜悅?或許兼而有之吧!看著這樣大這樣好的饅頭,容不得你不歡天喜地。棗饅頭是留著過年吃的,一出鍋就直接端到零下四十度左右的外面去,強冷氣遇到了強熱氣,剛開始還勢均力敵,看得見飄忽不定升騰著的熱氣,很快小范圍的熱氣不敵大范圍的冷氣,急轉直下越來越少越來越低越來越飄渺,一會竟然看不到有絲毫熱氣的蹤影了。只有滿滿的一簾子棗饅頭靜靜地臥在冰雪之中,更像雪地中盛開的雪蓮花。這渾圓而又喜慶的棗饅頭象征來年吉祥順利,好日子過得步步高!
要說包餃子,母親那可是輕車熟路,信手拈來。每逢過年,母親總會準備各種口味的餃子,什么豬肉餡、牛肉餡;芹菜、白菜、酸菜、蘿卜、大頭菜,菜菜皆可入餡。包餃子時母親驕傲而熟練地指揮著她的女將們——二個女兒和三個兒媳婦,既分工明確又協(xié)調合作。包餃子的時光總是那么愉快那么短暫,一家人圍著一個大面板,說著家長里短的新鮮事或有趣的笑話,伴著歡聲笑語,搟皮兒的搟皮兒,包的包,擺的擺,談笑間一蓋簾又一蓋簾餃子像無數只可愛的小白兔,活脫脫地出籠了。你看那擺放整齊的一圈圈餃子,真像一排排井然有序橫躺著的小企鵝;又像無數個鼓著肚子的彎彎的月牙兒。餃子包好了,還等什么,下鍋煮吧,孩子們也餓了吧?柴己架好,火己燃旺,水己燒開,萬事俱備,就等著餃子下鍋了。僻啦啪啦,稀里嘩啦,一簾又一簾的餃子迫不及待地投到熱滾滾的沸水中,似無數條歡快的小胖魚簇擁著跳躍著,在此起彼伏的開水中上下攛掇,左右翻滾,好不熱鬧。我在游泳,它們在笑,我在變香,它們在叫。看著一大鍋鍋白花花小元寶一樣的餃子,你的肚子開始情不自禁地咕嚕嚕直叫,口水也忍不住咽個不停,整個煮餃子的過程似乎變得緩慢而冗長。只等母親一聲令下:餃子煮好了,出鍋了!孩子們早都急不可耐地端盤子的端盤子拿碗的拿碗排隊等候多時了。于是乎,歡快的大元寶從鍋中撈起來穩(wěn)穩(wěn)地跳到盤子里碗里,孩子們歡呼雀躍地把餃子端上桌,盡情享受屬于她們的美味了。
如果這些餃子是準備過年吃的,那就直接端到屋門口的柵欄棚上,用不上多一會兒,剛才那軟綿綿柔嫩嫩需要輕拿輕放唯恐粘到一起的的餃子很快就變成了硬邦邦實撐撐的“凍貨”,隨便你叮當作響地扔進水桶或者水缸里,用塑料布密封好之后就等著你盡情享用吧。凍餃子屬于天然速凍食品,其新鮮程度絕對不亞于新包的餃子。當家里回來了遠道的尚未來得及吃飯的孩子,母親就會從密封的大缸里拿出一些餃子煮上,很快,一盤盤凝聚著無盡母愛的熱氣騰騰的餃子就端上桌了,不知不覺間你的肚子就被自己填的圓滾滾的了。
面食制作是忙年的重頭戲,花樣多,任務重,耗時又辛苦。所以,母親每年都先把這一項大活干完,剩下的活就不在話下了。其實,每年母親都如此辛勞地蒸這么多的饅頭包子,包這么多的餃子,她自己真吃不了多少,多數都被我們消化了。每當我們兄妹回家,母親非常舍得,從未讓我們空手收回去過,少則用方便袋裝,多則用面袋子給你裝上大半面袋子,不要都不行。那可是母親操勞多日勞動成果,孩子們吃到嘴里的不僅僅是豐盛美味的食物,更多的是在優(yōu)哉游哉地盡情享受著無處不在的母愛啊。
享受美味大餐一一年夜飯
新年在母親日復一日的忙碌中如約而至,一家人終于可以樂樂呵呵團團圓圓地享受年夜大餐了。這一天,母親雖然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親自下廚,但母親依然是最忙的一個人,她老人家像一個總指揮,有條不紊地分配著各項任務,協(xié)調著各種事物?!皨?,鹽不多了,再拿袋鹽出來吧。”“媽,拌涼菜都放什么呀,您過來看看吧”“媽,燉蘑菇的雞塊是剁的大一點兒呢還是剁的小一點兒?”“媽,今晚包什么餡的餃子?我開始剁餡吧”?!皨?,貼對聯(lián)的漿糊活好了嗎?我們出去貼對聯(lián)吧?”“媽,瓜子和糖果在哪呢?拿點回來擺上吧”“奶奶,我要吃冰激凌”“姥姥,我想吃帶芝麻的大腳板雪糕”……對這些隨時可能冒出來的令人應接不暇的問題,母親總是愉快地答應著,不慌不忙,從容應對,里跑外跑地很快把孩子們需要的東西全都找齊了,然后逐個問題逐個解決。這一天,母親是一個十足的指揮官,全家十七口人,人人都絕對聽從她老人家的指揮;這一天,母親是一個真正的總管,所有的物資都由她老人家來分配調度,忙,并快樂著。
在大家通力合作下,一道道熱氣騰騰的美味菜肴被端上桌來。兩大桌豐盛的年夜大餐終于準備好了,還沒開席,兩個小不點就開始急著爭位置了,她們都想坐在自己喜歡吃的菜面前,童言無忌地爭來搶去的誰都不肯讓誰的認真勁兒煞是好玩兒,逗得大家開懷大笑。年,在家人的歡聲笑語中徐徐拉開了帷幕。飯桌上,一家人說著吉祥祝福的話,快樂的事,不停地向兩位老人敬酒,兄弟姐妹之間也互相敬酒,孩子們也學著大人的樣子友好地敬著飲料,剛才因為搶位置而鬧了小別扭的小姐妹倆開始給對方夾排骨了,只一瞬間,燦爛的笑容在她們充滿稚氣的臉上美麗地綻放,可愛而又迷人。那溫馨而幸福的歡快地場面,至今回憶起來都令人興奮不己,念念不忘。吃完晚飯,我們又開始準備包半夜吃的餃子。不到八點,餃子已經包好了,一家人團團圓圓安安心心地看著新年聯(lián)歡晚會,孩子們一聽到音樂就開始創(chuàng)造性地伴舞,那沒經過專業(yè)排練充滿童真童趣的的舞蹈動作雖然參差不齊,但韻律十足,火爆十足,成了全家人最大的看點和笑點。聯(lián)歡會中最受歡迎的是老少皆宜的相聲和小品,總能逗得大家開懷大笑。到了午夜時分,真正辭舊迎新的時刻到了,煮餃子的時候是由父親來煮,母親忙著準備餐具,我們只負責往桌子上端,這個時刻總是充滿了神圣和神秘感,大家的動作都要盡量輕一些慢一些,也盡量不說話。吃完餃子,已經十二點多了,可以拜年了,這是孩子們最歡快的時刻。她們一個挨一個地跪下來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拜年,說著真誠祝福的話,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總是眉開眼笑地地回應著,并把之前準備好的紅包送給孩子們。孩子們拿著紅包歡呼雀躍地從炕上跳下來,跑到我們面前,俏俏皮皮說著祝福的話,還不忘補上一句“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于是,她們拿到了更多的紅包,更加開心了,她們的快樂情緒感染著每一個人,傳遞給每一個人,笑聲不斷。
一直以來,父親和母親在除夕之夜都有一個保留節(jié)目——打牌,名字叫“打鼻子眼”。本來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家庭成員人口的不斷增加,父親和母親有時過年不打牌了,可是,每次都是在我們的強烈要求加耍賴方式的請求下,父母才開始表演他們開心無限的保留節(jié)目——“打鼻子眼”。他們的打法別具一格,一對一,先比牌的大小,誰的牌小誰就要用一只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被對方輕打,并按對方的口令迅速準確地指到相關的位置上,要是沒指準還要繼續(xù)打,范圍僅限于頭部和臉部的器官。你無法想象口令是鼻子,手卻指到眼睛或者嘴巴上那是一種怎樣滑稽的場面,你更無法想象,口令是眼睛,手卻指到后腦勺或耳朵上具有怎樣的喜劇效果。每每被打手的人指錯了位置,不僅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全家人都笑成了一團。小東西們也找到了好玩的游戲方式,模仿著爺爺奶奶(姥爺姥姥)也玩得不亦樂乎。于是,歡快的笑聲此起彼伏,歡快的笑聲在溫暖而寧靜祥和的夜晚久久回蕩,大家用最快樂的情緒最愉悅的心情點燃了新的一年?!昂H丈鷼堃梗喝肱f年”,相聚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在大家的相互的問候和美好的祝福聲中,年己輕輕悄悄地邁開腳步,來到了我們身邊,拉開了美好而又嶄新一年的帷幕。
過了年的母親終于可以輕松一段時間了,你想啊,蒸了那么多的饅頭包了那么多的餃子送給孩子們之后依然還有很多;對于這種吃著糖果嗑著瓜子喝著茶水的清閑日子,母親似乎有些不大適應,總是說:忙年忙年,年前使勁地忙,年后整天坐著玩兒,這就是過年啊,多少年來留下來的風俗了,家家戶戶都這樣,忙忙乎乎才像過年的樣兒,才有年味兒。
遠遠的有東北的嗩吶聲傳來,鄉(xiāng)音里又是滿眼的白雪大地,火紅的大燈籠,熱炕頭,村里到處都是忙年的身影,母親、父親忙碌的樣子又在眼前,和著那嗩吶聲,身未動,心己遠……回家,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