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筷先生

范錫林

筷子，誰都不陌生?？曜?，誰都會用?？曜樱S處可見。不就是兩根小棍嗎？可是，有人能用這筷子練出一門絕世奇功來，叫作快筷功。聽說過這樣的事嘞

那一日，盡管天氣炎熱，但狀元酒樓的生意卻依然不減往日，店伙計穿梭般地為客人上酒端菜，忙得不亦樂乎。

“嗡嗡，嗡嗡”，這是什么聲音？

原來是酒菜的香味引來的蒼蠅，在碗盞間逡巡，在食客的腦門上嬉鬧?；袒倘坏恼乒窈突镉媯兪置δ_亂地用毛巾撲打，可沒打著蒼蠅，卻把客人的帽子打歪了，還將桌上的菜肴撞得湯汁四濺。

就在這時，進(jìn)來了—位客人，約莫三十多歲光景，穿件臟兮兮油漬斑斑的長衫，胡子拉碴，睡眼惺忪，像是—位宿醉未醒的落魄秀才。他找了一張空桌坐下，點了一盆醉蝦，一盆醋魚，一盆糟鵝，—盆臭豆腐干。大概因為這幾樣菜的氣味濃郁，他正要舉筷，那些紅綠蒼蠅已經(jīng)聞香而來，盤旋不已。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也不說什么，只是請店伙計再取—只空碟子來。

“先生，要空碟做甚？”店伙計不解。

“我自有用處?！蹦窍壬肿臁Γ鸬?。

只見他舉起筷子，似乎很隨意地在空中—夾，就夾住了一只蒼蠅，然后輕輕放在面前的空碟中，又一夾，又夾住了—只蒼蠅，再放在空碟中，動作又快又準(zhǔn)干凈利索，叫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些蒼蠅哪知死活，只顧前赴后繼地往這邊飛來，來—只就被夾1主—只，片刻之間，碟子里已經(jīng)堆滿了蒼蠅，廳堂上頓時安寧了許多。

廳堂中人看得入了神，而那位先生則若無其事地說—句： “請換雙筷來，并將這碟子拿走?！钡昊镉嬤@才忙不迭上前，端起那碟子—看，哈，碟子里的蒼蠅那原先鼓起老大的眼睛無—例外部癟陷了，敢情是每一只蒼蠅都是被筷子夾住了眼睛。

“先生，好手段！”隔壁桌有—位客人站起身來拍掌贊道。

這位客人白須白發(fā)，雙目炯然，腰背硬朗，說起話來聲如洪鐘，顯然是個有來頭的人物。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蹦窍壬^也沒抬，只顧夾著菜品咂，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答道。

“先生，我這里有一碟菜，味道很不錯，想與你共享，可否？”那老者說著這話時，突然從自己桌上的碟子里，抓起—把菜來，手一揚，“呼”的—聲，隔著桌子就往先生那邊沒頭沒腦地撒了過去，如同天女散花—般。

這樣的請客方式恐怕是誰也沒見識過，在這出人意料的突然襲擊之下，要想不被撒得個—頭—臉，只有—個辦法，就是迅速地往桌子底下—躲。

可是，那位先生卻沒有這樣做，只見他身子紋絲未動，應(yīng)—聲：“謝謝！”手中筷子在空中飛陜地—劃拉，眾人的眼睛看到的只是空中畫了—個不大的圓圈。隨即，在他面前的臭豆腐干盆子里便多了幾十粒油炒豌豆。

原來，老者撒過去的就是這—把又圓又滑又小又脆的油炒豌豆。

至于這幾十粒油炒豌豆是如何被夾住，又如何放到盆子里，眾人根本沒看清，因為那位先生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那白發(fā)老者走下座來，緩緩走了過去，眼睛卻在審視著地上和鄰近的桌上，他是在察看，是否有沒來得及夾住而落到地上和鄰近桌上的小豌豆呢。

沒有，—粒也沒有。

老者來到那位先生面前，恭敬地—揖：“如此看來，先生您就是人們傳說的那位快筷先生了？”

“不錯，”那先生居然直認(rèn)不諱，“別人是這么叫我的。”

“啊呀呀，久聞大名，今日親眼見到，果然身手不凡，佩服至極，佩服至極！”老者如獲至寶般地開心笑著，干脆就—屁股坐到快筷先生身邊空座位上了。

快筷先生呢，他卻一刻也沒停止他的進(jìn)食，夾菜，喝酒，順便也夾幾粒油炒豌豆，納入嘴里，毫不客氣地嚼得嘣嘣響，任憑什么事也影響不了他的好胃口。

“真是應(yīng)了那一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們到處打聽先生，已經(jīng)找了好久了！”

“你們找我干什么？”快筷先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想請先生幫我們—個忙！”

“我能幫什么忙？”他接二連三地夾菜吃，滿嘴塞滿了，嚼得津津有味，嘟噥不清地說道，“我可是只會吃，只知道吃，吃好吃的。”

老者神色凝重，壓低聲音，唧唧咕咕地說了好一陣子，旁人也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些什么。

只見到后來，快筷先生點點頭，說了—句：“好吧，我就幫你們這—個忙！”說罷，用衣袖抹抹嘴巴，付了錢，就起身跟那位老者走了。

臨走時，他還不忘記，將那雙筷子塞進(jìn)自己的衣袖里。

幾天后，有幾輛馬車從省城馳出，一路向北行去，車廂都用掛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知道里面裝著些什么。打頭第—輛車，車軾后坐著那位白須老者，此刻他是—身黑色短裝，顯得十分精神。

就在經(jīng)過—條幽深的峽谷時，有三個人攔在了路中間。

這三個人的模樣，就足以嚇人—跳的了。一個是獨眼，一個是獨臂，還有一個是獨腿。

而他們那瞇著眼、仰著鼻的神氣勁，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別惹他們生氣，他們可厲害著呢！

“白老頭，你車上裝的是什么？”獨眼問。

原來，這老者姓白，是省府赫赫有名的老捕頭。這車上裝的呢，是從省府藩庫里撥出來，給北邊遭蝗災(zāi)的幾個府縣賑災(zāi)的銀兩，這可是多少老百姓的救命錢??！

“是銀子！”老捕頭實話實說。

“啊，是銀子，太好了，我們都要了?！豹毐勖奸_眼笑。

“恐怕我不能給你們?！卑桌喜额^冷冷地回答。

“你不給，哈，老頭，別人怕你，咱們?nèi)齻€可不怕你，那好吧，就讓你與這些銀子—起留下！”那i蟲腿惡狠狠地說完，手—揚，眼前頓時幾十條閃亮的金光直向白老捕頭射去。

“唰唰唰”，那是幾十枚形如金錢，但邊緣卻是鋒利刀刃的金錢鏢。江湖上人—般只會—發(fā)—枚，能同時發(fā)幾枚也是絕無僅有，而這獨腿卻能一發(fā)幾十枚，而且這幾十枚中有幾枚是畫著一個大弧線飛行的，看似飛向旁邊，冷不防—拐，就飛到你的額頭上、咽喉里了，叫你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