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
“老實說,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答案?”陶小真用鞋尖頂了頂毛—天的腳。
毛—天挺起趴在課桌上的身體,不屑地嘟噥:“誰要看你的答案?我不稀罕!”
毛—天說這話的時候,噴出來的口水飛濺在練習(xí)本上,練習(xí)本上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個濕漉漉的小圓點。
“不稀罕你還看?”陶小真僵著臉,“你的答案怎么跟我的一樣?真害臊?!?/p>
“正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泵惶煳孀”亲?,“我感冒了,別跟我說話?!?/p>
陶小真朝毛—天那兒歪腦袋:“不要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說的是你偷看的事情,不是感冒的事情?!?/p>
“我沒有偷看?!泵燹D(zhuǎn)過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的答案是自己做出來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唾沫星子從他嘴巴里噴出來,畫著優(yōu)雅的弧線一直飛到陶小真臉上。
陶小真下意識地用手背把臉抹了抹:“咦,好臟啊!”
毛—天趴下去繼續(xù)做題目。
陶小真看看毛一天潮濕的嘴巴,再看看自己的手背,皺著眉頭起身往廁所沖。她決定把手洗—洗,把臉也洗—洗。
“真是倒霉!”陶小真在廁所里面自言自語,“毛—天真是一只噴霧器!”
沒聽人說過嗎?隔墻有耳,尤其是在廁所,被偷聽是常有的事。
陶小真哪兒知道,她的話被剛從對面男生廁所里走出來的吳亦鋒聽見了。這家伙提著褲子贏往教室里奔,要去向毛一天匯報。
“嘿,毛—天,有人臭罵你!”
毛—天正硬著頭皮對付—道思考題,心里煩著呢:“誰?誰臭罵我?”
吳亦鋒把手一攤:“把你的練習(xí)本給我看看,我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o”
毛—天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看對方跟自己玩心機(jī),便裝出—副無所謂的樣子:“得了,我不想聽?!?/p>
吳亦鋒急了:“真的,陶小真罵你?!?/p>
“不就是說我偷看她的答案嗎?”毛一天頭也不抬,“反正我沒輸看。老天有眼,我是清白的。”
吳亦鋒抓起毛一天的橡皮,在課桌上來來回回地擦:“你就把練習(xí)本給我看一眼嘛,就算我求你了?!?/p>
“求我?”毛一天仰起臉,“這還差不多。拿去!”
吳亦鋒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毛—天的唾沫星子,開心地抓過練習(xí)本,轉(zhuǎn)身趴在自己課桌上狂抄起來。
毛—天的感冒真的很嚴(yán)重,眼睛水汪汪,鼻涕流成河。更可怕的是,他那一感冒說話就噴唾沫的壞習(xí)慣就是改不了。
為了這個,毛媽媽毛爸爸曾經(jīng)把他帶到市里最好的醫(yī)院去看醫(yī)生。
醫(yī)生了解完毛一天的“病情”后,無所謂地說:“這是正?,F(xiàn)象,不需要治療?!?/p>
哪兒有這樣的醫(yī)生!混飯吃的!
毛媽媽毛爸爸于是把毛一天帶到省里最好的醫(yī)生那兒,光排隊就等了—天半。結(jié)果省里的醫(yī)生說:“解決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是,盡量別讓他感冒。如果感冒,就多注意休息,不要到人群密集處去,以免感染其他人?!?/p>
“難不成咱兒子一感冒,咱就得對他進(jìn)行隔離?”毛媽媽擔(dān)心地問毛爸爸。
毛爸爸思來想去,最后說:“不管了,順其自然吧?!?/p>
所以,毛—天到今天都改不了感冒噴唾沫的習(xí)慣。
吳亦鋒抄答案的速度比得上汽車跑高速的速度。
沒多會兒,這家伙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還練習(xí)本:“要是最后—道思考題你能做出來,我會更加高興?!?/p>
“阿——嚏——”毛一天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許多許多唾沫跑到了昊亦鋒的臉上。
“有沒有紙巾?”毛一天一邊用手背擦鼻涕一邊問。
吳亦鋒說:“沒有。女生才帶紙巾。我如果帶紙巾,不就成女生了嗎?”
毛—天手上的臟東西太多了,最后只能借助衣服袖子解決問題。
解決完問題,毛一天問吳亦鋒:“陶小真罵我什么?”
“我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她是我說的?!眳且噤h往門口張望一下,小聲說,“她說,毛—天真是一只噴霧器!”
“噴霧器?”毛—天眼睛一亮,“這是好東西呢,不知道她說的是國產(chǎn)的,還是進(jìn)口的。是電動的,還是機(jī)動的,或者是全自動的。”
“你不生氣?”吳亦鋒把毛一天筆袋上的拉鏈拉開,又拉上,拉上,又拉開,“她臭罵你,你都不生氣r”
“這不算臭罵我?!泵炀尤恍α?,“能夠被譽(yù)為噴霧器,實在是—件榮幸的事。讓我猜猜,她為什么要說我是噴霧器呢?難道,難道是因為我口才好嗎?她怎么知道我說起話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毛—天說完這段話,吳亦鋒的臉上已經(jīng)找不到—處干的地方了。
吳亦鋒看不出毛—天是不是在裝蒜:“反正,如果有人罵我是噴霧器,我一定噴她個半死!”
“說話文明點兒?!泵煺f,“我就不明白,就這點事,你怎么就認(rèn)為陶小真臭罵我呢?”
“她在廁所里罵你,還不臭???”
“跟你說文明點兒,你怎么沒記性?”
吳亦鋒咂咂嘴,忍不住用袖子擦嘴巴。大概毛—天的唾沫星子濺到他嘴巴里去了。
過了—會兒,陶小真從廁所回來了。
陶小真狠狠地瞪了一眼毛—天的腦袋。
毛—天嗅嗅鼻子側(cè)過臉來剛想說話,陶小真連忙抓起練習(xí)本遮住臉,只露出兩只漂亮的大眼睛。
“喂,你玩什么?”毛一天莫名其妙。
“你這個噴霧器,如果我不把自己的臉遮好,非被你淹死不可。”陶小真說。
毛一天開動腦筋,恍然大悟:“你是說——我的口水——”
陶小真用力地眨一下眼睛,表示正確。
“我剛剛怎么沒想到呢?你是因為我的口水才說我是噴霧器的!”毛一天生氣了,“我抗議!你不尊重同學(xué)!”
“抗議無效!”陶小真轉(zhuǎn)過臉做作業(yè)。她發(fā)現(xiàn)對著毛一天嘴巴的那面練習(xí)本已經(jīng)濕了。陶小真抓起覆了塑料包書皮的數(shù)學(xué)書,把靠近毛—天的那半邊臉用數(shù)學(xué)書遮住,埋頭思考題目。
“你以為我得了傳染病嗎?這么緊張?”毛一天繼續(xù)“噴霧”。
陶小真不再說話。她以為只要她不說話,毛一天就一定不說話??蓻]想到她不說話,毛—天一個人照樣說個沒完。
陶小真仿佛能聽見毛一天的唾沫星子砸在數(shù)學(xué)書的包書皮上的聲音。那只能用惡心來形容。她決定放學(xué)后多買幾個包書皮,因為以后這東西成了她的生活必需品。
毛一天還是喋喋不休,大概的意思是對陶小真不滿,對思考題也不滿。
陶小真很生氣,但為了讓毛一天少說話,她盡量克制自己。
“現(xiàn)在我知道你是什么噴霧器了,”吳亦鋒突然轉(zhuǎn)過腦袋對毛一天說,“全自動的,不需要休息的那種。”
毛—天氣得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