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珍媛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 經貿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21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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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原則的倫理分析進路
——以羅爾斯的正義論為視角
杜珍媛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 經貿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210094)
摘要:隨著生物科技的發(fā)展,尤其是基因技術、生物材料和胚胎干細胞技術作為專利主體引發(fā)的道德論爭提示我們,專利法律規(guī)范不應是純技術性規(guī)范,應含有倫理性的考量。以羅爾斯正義論為視角作為對生物技術專利法原則的倫理分析進路,可以得出三個原則,一是無傷害原則,即專利法施行的實際效果不得損害任何人的基本人權,不得貶損作為人類整體的生命尊嚴和任何個體的人格尊嚴;二是自由原則,即為保障每一個人從事科學研究活動的自由,并避免被機會主義行為所利用成為阻礙后續(xù)研究的工具,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機會應平等地向所有人開放;三是“惠顧最少受惠者”原則,即專利法應該盡可能促進所有人的實質平等;如果不得不做不平等的安排,則必須有利于最少受惠者。
關鍵詞:生物技術專利法;倫理分析;羅爾斯正義論;無傷害原則;自由原則;“惠顧最少受惠者”原則
隨著生物科技的發(fā)展,尤其是基因技術、生物材料和胚胎干細胞技術作為專利主體引發(fā)的道德論爭提示我們,專利法律規(guī)范不應是純技術性規(guī)范,應含有倫理性的考量,有著深刻的倫理蘊含。我們應當對專利法與倫理的關系加以全面審視,重新關注專利法的倫理意義和原則。
一、生物技術專利法律的倫理困境
20世紀50年代以來,生物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帶來了相關生物產業(yè)的興起,生物技術中的核心技術,如基因技術、人類胚胎干細胞技術乃至以生命體本身為研究對象的專利申請也層出不窮。由于生物技術專利的核心涉及調控生命的方法,無法否認其倫理內涵,因此引起學界持續(xù)而廣泛的論爭。
西方國家為了促進技術的發(fā)展,在專利法理論與實務界出現(xiàn)了所謂“去倫理化”的主張,認為專利法不應涉及倫理價值判斷,即生物技術是否可以授予專利,除非立法明確排除某一類專利主題的可專利性, 執(zhí)法和司法中應避免以主觀的道德判斷駁回專利申請或認定專利申請不是合格專利主題?!皩@惱砘摺闭J為,專利法是技術性規(guī)范,不宜對發(fā)明創(chuàng)造進行有關公共利益和社會公德的審查與評價,其理由概括而言有三點,一是社會公德和公共利益的道德判定缺乏具體的標準,具有復雜性、動態(tài)性及地域性而難以統(tǒng)一;二是專利權授予與否并不必然影響專利技術的實施,違反道德的技術并沒有因不被授予專利權而阻止實施;三是對專利申請進行道德審查將延誤國家科技、產業(yè)發(fā)展的重要機遇。[1]
專利法是否應該保持其單純技術色彩?在專利法規(guī)范中,包含道德倫理意味的當屬所謂“公序良俗條款”, 通過該規(guī)定,可專利性判定中進行道德審查的法律機理是否能得以實現(xiàn)?這是現(xiàn)代生物技術發(fā)展及其產業(yè)化帶來的不可避免需要面對的倫理困境。
生物技術涉及的倫理困境要求在授予其專利權時強化申請中的倫理審查,必須提高涉及公共利益的專利技術的道德倫理性,歐洲、日本等國在現(xiàn)行的專利法中制訂了倫理條款以達到對生物技術的倫理約束,這些倫理條款構成了授予發(fā)明創(chuàng)造專利權的倫理基礎,但在實踐中經常被專利審查人忽視,使其形同虛設,并沒有起到倫理道德的指引作用。如《歐洲專利公約》第五十三條a款規(guī)定:發(fā)表與開發(fā)將違反公共秩序原則或道德原則的發(fā)明不應授予歐洲專利。這種基于公共秩序、道德等原因所做的例外規(guī)定一般被稱為“可專利性的道德例外”。許多國家和組織都有類似相同含義的條款,例如《TRIPS協(xié)議》第二十七條第二款規(guī)定,成員國認為有必要保護其“公共秩序或道德”時可以排除發(fā)明的可專利性,并進一步把保護“公共秩序或道德”解釋為保護人類、動物或植物的生命或健康,或避免對環(huán)境的嚴重危害。日本《專利法》第三十二條第二款規(guī)定:“有害于公共秩序、良好的習俗或公共衛(wèi)生的發(fā)明,不能授以專利。”英國1977年的《專利法》第一條第三款規(guī)定“一項發(fā)明,其發(fā)表和開發(fā)通常將會鼓勵錯誤的、不道德的或反社會的行為”,則不應授予其專利權。美國專利法無明確的法律規(guī)定,但在法律實踐中將公序良俗作為實用性要求的一部分。
《歐洲專利公約》、英國的《專利法》等未能規(guī)定“可專利性的道德例外”的判定標準和條件。僅《歐洲專利公約》第五十三條b款做了“植物或動物種類”不得申請并授予專利的列舉。類似的,英國《專利法》第一條第三款第b項規(guī)定“基本的生物過程”不得申請并授予專利。a款的模糊、b款的有限列舉造成專利制度上的不確定性,并由此導致實踐中歐洲專利局等行政部門受理與生物技術有關的專利申請案件時,是否有權做出道德判定的爭論。如Harvard/Onco-Mouse案、PGS/Glutamine Synthetase Inhibitors案等。[2]
我國對于生物技術專利問題,則缺乏相應的倫理方面的規(guī)定,屬于倫理缺位。雖然初步建立了專利倫理審查制度, 但僅在《專利法》第5條中做了“可專利性的道德例外”規(guī)定,該條明確了公共利益和社會公德評價的倫理原則,但較為抽象,缺乏具體的倫理審查依據和標準,不易于操作。在實踐中專利法中的新穎性、創(chuàng)造性、實用性三性原則實際上取代了倫理原則。
技術的中立并不等同于選擇和使用技術不依賴于人的主觀偏好,因此專利權的授予在道德上并不是呈中性色彩,尤其生物醫(yī)學技術,涉及到人類生存的環(huán)境及子孫后代,其中的基因技術、胚胎干細胞克隆技術、輔助生殖技術等與人類尊嚴密切相關,是否促進該項生物技術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產生和推廣應用,專利法需要體現(xiàn)立法者的道德傾向。
因此,對于專利法“去倫理化”并不可行,對一項生物科學技術是否授予專利,符合倫理是其前提和必然要求。專利法律實踐中應該充分發(fā)揮公序良俗條款的功能,對包括生物技術在內的一切專利主體進行嚴格的道德審視,排除有違倫理標準申請的可專利性。
二、專利技術法律的倫理正當性
專利權作為知識產權,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從這個角度理解,似乎不存在知識產權法的正當性問題,因為作為手段,它是中性的,無所謂善惡。但國家授予一項技術以專利權是國家運用公權力對其進行保護,包含著對這種權利的贊許與保護,如不包含社會倫理道德方面的判斷標準,則有悖于我們的立法目的。它的正當與否全在于其欲實現(xiàn)的目的和已發(fā)生的效果,在于其蘊含的價值觀和對該價值觀實現(xiàn)的程度。
由于近來生物科技的發(fā)展,諸如基因技術的應用帶來基因序列和生命體的可專利性難題,引發(fā)了西方國家全社會范圍的倫理爭論,在生物技術產業(yè)利益的驅動下,一些國家對此給予專利保護,但未能解決其中蘊含的道德疑問,由此又進一步加劇了對生物技術專利的正當性質疑。盡管如此,專利法實踐中表現(xiàn)的弊端確實與人們的公平、正義、誠實信用以及生命尊嚴等道德觀念相抵牾,但據此根本否定專利法存在價值的,否定其正當性還是少數。作為技術法的專利法的實施目的是為了鼓勵并促使技術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其本質和終極目標是為了促進社會發(fā)展進步、維護公共利益,具有道德合理性。
法律必須奠基于正當的倫理和道德之上,討論法的正當性,就是以制度倫理標準對法進行道德評價,正當性應是合乎倫理的理想形態(tài)。專利法的正當性應同時體現(xiàn)實質倫理性、形式倫理性和程序倫理性。所謂實質倫理性,即討論法律規(guī)范對當事人之間實體權利義務的劃分是否合乎道德原則;所謂形式倫理性,即富勒所說的法律的內在道德性,包括法律的一般性、公開頒布、不得溯及既往、清晰性、連續(xù)性和官方行動與公布的規(guī)則之間的一致性等原則;所謂程序倫理性,是對法律程序正當與否的道德評價,其正當性要求集中體現(xiàn)于程序正義的概念之中。專利法的實質倫理、形式倫理和程序倫理三方面存在相互作用,如程序倫理性常常有助于實現(xiàn)專利法的實質倫理性;實質倫理性和形式倫理性的論證也可為專利法立法、司法等程序中的商談提供了論辯的材料、證據和邏輯。因此,專利法應具有倫理正當性。
三、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原則的倫理分析進路
專利制度由于其以權力的形式保護發(fā)明創(chuàng)造,促進技術進步和經濟增長,在生物技術高度創(chuàng)新的今天,成為了科技工作者保護自身科研成果的首選法律制度,而倫理原則對于規(guī)范生物技術專利并保障該技術健康發(fā)展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與生物科技專利有關的倫理原則主要有:(1)正義原則,又稱公平原則或公正原則。正義被倫理學家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認為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義原則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為社會資源的“分配正義”,即制度的設置應體現(xiàn)為“給每個人以其應得”。在生物技術的應用中,即要求技術的開發(fā)者用他所擁有的資源注冊專利并因此享受豐厚的經濟收益時,或者在生物藥品對醫(yī)治人類疑難雜癥極其有效而其又因被某些組織所壟斷而無法更好地服務于那些貧困但卻更需要救助的窮人時,做到技術研究的利益公平分享。(2)不傷害原則。指生物技術被授予專利,不應該施與患者或受試者某種罪惡或傷害,而應該阻止罪惡和傷害,驅除罪惡與傷害,并一貫實施或推進善行。[3](3)有利原則,一種相對較為功利的生命倫理原則。它要求生物技術被授予專利總體上來說應當是有利的,也就是說,在其可能帶來的醫(yī)學、生物學乃至社會學等方面的收益與其可能帶來的對于社會的風險之間有一個差別,而此差別大得足以使人們認為該行為是值得做的。這是一種典型的成本/收益判斷。(4)尊重原則。意味著生物科技研究不得損害人類整體或任何個體的尊嚴。
凸輪是原動件,故機構的行程速比系數K=從動件慢行程凸輪運動角/從動件快行程凸輪運動角。因Φ9= 2π- Φ,故若Φ<180,則從動件的推程是快行程,回程是慢行程,K= Φ9 /Φ= 2π /Φ- 1;若Φ>180,則從動件的推程是慢行程,回程是快行程,K=Φ/Φ9=1/(2π/Φ-1)。
在大部分國家相關的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和實踐中,功利主義的倫理原則發(fā)揮著實質性影響,成為專利法律領域的主導,認為對于保護生物技術研究及成果的專利制度應僅以促進技術進步和經濟增長為其唯一或根本原則,符合這一原則的專利制度就是正當的制度。筆者認為,以此為指導原則有失偏頗。功利主義倫理觀內在的理論缺陷無法實現(xiàn)分配正義,同時忽視人性尊嚴等基本價值,無法為生物技術專利立法提供合理的倫理指導。正義原則對于在生物技術應用和開發(fā)日益增多、并能帶來巨大利潤引起利益分享沖突有著特殊的指導價值,但正義原則在現(xiàn)代條件下是否完全適用、能否有效實現(xiàn)基因資源利益分享的分配公平或正義?筆者認為需要反思并革新。有必要對現(xiàn)有生物技術專利法的倫理原則進行梳理,在對功利主義的倫理觀進行批判和比較分析羅爾斯《正義論》中蘊含的專利原則基礎上,以合乎正義原則的方式重構生物科技專利法的倫理原則。
(一)專利法功利主義倫理原則批判
功利主義倫理學在英美思想界具有深遠影響,是西方近代主要的倫理學理論之一,強調以實際效用或利益作為道德標準,核心觀點認為,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是正確與錯誤的衡量標準。[4]因此,以此種倫理觀為考量標準,法律的正當性取決于法律制度對于社會總福利的作用,能夠增進社會福利的法律制度就是正當的。功利主義的倫理觀念反映到專利法實踐之中, 立法或司法的取向就是總體利弊權衡的結果。由此專利法的目標被定位為促進經濟發(fā)展和技術進步,實現(xiàn)社會整體利益的最大化是主要甚至唯一的價值追求,而不論其是否正義。摩爾、羅爾斯、諾齊克以及我國林火旺等學者都對功利主義的內在缺陷作了分析和批判,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功利主義所關注的是“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保巧鐣@偭康脑鲩L,制度設計的正義與否取決于是否促進社會福利總量的增長,[5]而不考慮總量如何分配與分配是否公正。這樣可能導致以社會整體利益的名義侵害、犧牲個體的基本權利與自由。功利主義無法為基因研究所帶來的各方面利益公正分配提供正義的指導。
其次,功利主義把善惡的總量進行加權,以最后的凈余額作為標準。作惡不能通過行善加以補償,善的總量增加,并不能使一種惡取得合法根據。對善的促進并不能使作惡變得合理。[6]既然善惡不可相抵,功利主義所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作為法律的道德標準就存有疑問。[7]
再次,功利主義片面追求社會福利最大化,在專利法領域表現(xiàn)為專利是否授予完全視產業(yè)利益而定,這樣導致了知識產權不斷強力地單向度擴張。而人權和人類尊嚴在效益優(yōu)先的前提下被棄置其次。如是否授予基因序列專利的問題,由于基因序列含有生命密碼,如果一味考慮該技術的產業(yè)利益,容易忽視基因序列研究過程中的隱私泄露等問題,造成基本人權、人性尊嚴的侵害。
(二)羅爾斯正義觀對專利法原則的倫理解讀
僅以促進技術進步和經濟增長為其唯一或根本原則,片面追求社會福利最大化,忽視人權、人類尊嚴等基本法律價值,屬于功利主義觀念作用于專利法領域,使法律制度實際被產業(yè)利益所左右。社會道義應當高于對社會福利總量增加的追求,因此專利法不應局限于功利因素,而應把公平的正義作為終極目標,在對社會福利最大化的追求中,應受到一些基本的正義原則的限制。羅爾斯的名著《正義論》是其集倫理思想之大成,羅爾斯在此書中以嚴整的邏輯體系提出了“一種繼承西方契約論傳統(tǒng),試圖代替現(xiàn)行功利主義的”有關社會基本結構的正義理論。[8]譯者前言1-2羅爾斯的正義觀中蘊含的倫理思想可以為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制度的原則提供指導。
1.羅爾斯正義觀倫理思想透析
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批判了功利主義思想,認為正義原則優(yōu)先于功利原則?!墩x論》的主要貢獻在于,一是在實質規(guī)范理論上對功利主義加以批判, 指出功利主義的許多結論背離了道德和情感的信仰,必須發(fā)展出“有說服力和系統(tǒng)化的道德概念反對功利主義”。他繼承由洛克、盧梭和康德所代表的社會契約論傳統(tǒng),并將之普遍化至更高的抽象層次,形成公平的正義(justice as fairness)概念,以提供某種超越和替代功利主義的體系化的正義理論。二是在方法論上指出元倫理學概念分析的方法只能居于從屬地位,不能代替實質意義上的道德哲學。羅爾斯拋除形式倫理,將空泛的個人道德關注轉到社會倫理層面,從而使倫理學能夠對社會制度這一個人活動的背景條件的正當性問題做出回應。其三,建構起關于社會基本結構的正義理論。主要體現(xiàn)為羅爾斯提出的兩個正義原則及原則間的詞典式序列,兩個原則要解決的是社會基本善的分配正義問題。[8]
羅爾斯強調正義論并不是旨在以最大量地增加善為合理的制度,而是以平等的自由原則為依歸,或者說羅爾斯強調公平原則的優(yōu)先性和至上性,在這個原則的約束下考慮社會善的增長問題,不以犧牲社會公正來換取最大的社會善。[9]這是對功利主義倫理觀將善的范疇在專利法制度中簡化為經濟效益和社會福利的修正。羅爾斯認為,“那些違反正義才能獲得的利益本身毫無價值”。“由于這些利益一開始就無價值,它們不可能逾越正義的要求?!?]31他從原初狀態(tài)的設定出發(fā)做了有力的論證,“如果假定在原初狀態(tài)中的人們要選擇一種平等的自由原則和有利于每一個人的有限的經濟和社會不平等,那就沒有理由認為正義的制度會最大量地增加善(在此我與功利主義一起假定善被定義為合理欲望的滿足)”當然,在這種情況下產生最大的善并不是沒有可能,但這只是一個巧合,“達到滿足的最大凈余額的問題決不會在作為公平的正義理論中產生,這個最大值原則在這里完全是多余的”。[8]29
2.羅爾斯正義觀倫理思想對專利法原則的指導
羅爾斯正義論所關注的主題是社會基本結構, 討論主要的社會機構之間,如何相互調適以組成一個系統(tǒng)之方式并通過社會合作分配基本權利、責任與利益。其社會倫理思想試圖提供一種作為背景的制度正義,認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羅爾斯提出的兩個正義原則和詞典式序列這一總體性的實質性原則,也需要在具體制度規(guī)則或制度規(guī)范中落實。專利法調整因技術信息的控制、使用、轉讓等發(fā)生的關系,它以擬制所有權的方式,在特定期限內賦予特定人對技術信息的壟斷實施權利,其實質是因技術信息所衍生的利益的歸屬和分配。專利法律制度仍然為正義論的論題所涵蓋。
專利等無形財產的分配正義問題,屬于技術信息利益的分配問題。羅爾斯正義論討論的社會分配正義問題不僅涵蓋所分配者有形財產,也包括財產以外的“善”等抽象價值,因此專利制度與羅爾斯正義論的價值追求是相契合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正義論應用于專利法領域具有當然的合理性,羅爾斯正義論對專利法原則具有倫理上的指導意義。
在羅爾斯有關兩個正義原則的表述中,第一個原則強調公民應平等地享有基本的政治自由。專利法針對的是發(fā)明創(chuàng)造技術信息,公民個人的信息平等分配權利就成為正義原則對包括專利法在內的所有知識產權法律的統(tǒng)一要求??梢岳斫鉃榈谝粋€原則包含了對獲取信息的權利的自由和公正的承認。因此專利法的制定應首先確保信息獲取、使用的公平和正義。
第二個正義原則對專利法的指導更為直接。按照差別原則,社會與經濟上的不平等應以對最不利者是有利的方式安排,即惠顧最少受惠者。專利法賦予發(fā)明創(chuàng)造者以控制技術信息的權利,這是一種經濟上的不平等安排。但如果專利法能夠激勵更多有用發(fā)明的產生,而這些新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對于最少受惠者帶來益處,那么這種不平等的安排就符合了差別原則。
對于原則間的優(yōu)先性排列,羅爾斯認為,基本政治自由應該具有優(yōu)先的地位。放之知識產權背景下,即使為了鼓勵發(fā)明創(chuàng)造此類的社會政策目標,也不能成為限制基本自由的理由。即在知識產權領域,立法如果涉及言論、表達自由與版權權利保護兩種價值目標沖突,自由原則或對于自由、善的追尋的正當性原則應優(yōu)先于利益、效率或福利。
3.羅爾斯正義觀視角下的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原則建構
羅爾斯根據“無知之幕”所假設的立約者是處于無知之幕之后,他們無法知道不同的可能選擇對自己的影響,所以他們不得不在一般考量的基礎上評估不同的正義原則,以使得正義原則是公平的原初狀態(tài)中協(xié)議或談判的結果。按照這一邏輯或方法,羅爾斯比較了利己主義、功利主義、古典目的論等倫理觀念,將公平的正義原則作為最優(yōu)的原則。羅爾斯的正義理論和兩個正義原則,在專利法中可將其化解為如下的倫理原則。
第一,無傷害原則。這也是一般性倫理原則,即專利法施行的實際效果不得損害任何人的基本人權,不得貶損作為人類整體的生命尊嚴和任何個體的人格尊嚴。在生物技術專利法律中,如是否授予基因序列專利、人類胚胎干細胞的研究等問題,尊嚴原則是考量的倫理底線,根據此原則的指導,對人類基因序列授予專利權,雖不觸及具體的人格尊嚴,但對一般性的人類整體所應享有的尊嚴造成了侵犯。立法者和司法者在制定法或判例形成專利法規(guī)范時,要審慎考慮該規(guī)范是否會與人類尊嚴相沖突,而且專利法實施中涉及對法律的解釋和適用,也需要顧及無傷害原則,使專利法的法律實效不損害人類尊嚴。
第二,自由原則,包括科學研究自由、參與科學研究的機會均等。在羅爾斯看來,天賦和能力等資質一定程度上源自先天遺傳,而非后天努力的結果,并非道德上的應得。運用這樣一種財產道德觀來理解專利法,即任何人想從事任何領域的技術創(chuàng)新活動,都不會受到壓制和阻礙。現(xiàn)實中由于多數人的發(fā)明能力并非后天的努力可以完全彌補,所以難以獲得真正平等的機會,那么作為社會制度的整體考慮,僅僅保障公民的研究自由是不夠的,法律制度應該通過給脆弱群體提供更好的教育和培訓條件等,使更多的人能夠真正具備參與創(chuàng)造性科學技術工作的能力。
觀之專利法實際運行效果, 在信息技術和生物技術的背景條件下也存在研究不自由的情況,這是由于專利權的不合理擴張,也由于專利法本身存在的制度缺陷所引起的。由于在某一技術領域已經授予了大量專利權,后續(xù)研究者如果貿然研究面臨侵權的可能,加之由于基因技術的使用,導致人類基因的隱私被窺探,由此導致從事此類研究工作可能構成侵權,從而剝奪了從事研究的機會。
自由原則在專利法中主要表現(xiàn)為,為保障每一個人從事科學研究活動的自由,并避免被機會主義行為所利用成為阻礙后續(xù)研究的工具,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機會應平等地向所有人開放。這和既有專利法的宗旨并不矛盾,只需在具體制度的實施中采取一些限制即可。例如在對技術的使用目的上采取一些限定,凡是非營利性質的為科學研究和教學目的使用專利技術都不構成侵權,可以不經許可使用,不必支付許可使用費等。
第三,“惠顧最少受惠者”原則。羅爾斯有關兩個正義原則的表述中,第二個原則即差別原則,也被簡稱為“惠顧最少受惠者”原則。社會與經濟制度應該盡可能促進所有人的實質平等;如果不得不做不平等的安排,則必須有利于最少受惠者。
由于專利權有一定的期限,是一種暫時的不平等。將此原則置于專利制度下,即要求專利法律制度應能夠改善處于最劣勢地位的群體——最少受惠者的處境,這種不平等才是符合差別原則要求的可接受的不平等。這種觀點擺脫了傳統(tǒng)的知識產權法以保護知識產權為基點,關注知識產權法的利益平衡,意味著視角從權利人向社會整體移動。
根據以上的分析,可見羅爾斯的正義論中的思想指導生物科技專利法的倫理原則的制定有其合理性和適合性,他以社會結構為背景的正義觀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如何認識與評價制度優(yōu)劣的架構。但隨著社會關系的復雜化,我們應當承認某一社會關系中的正義標準,在其他社會關系中可能被視為不正義,我們應當承認社會中存在著多元正義標準。由于人類知識的有限性,以及社會制度發(fā)展的歷史性,我們不應使用單一標準分配所有的資源,因為每一種資源都有其內在的社會意義,唯有根據資源的社會意義從事分配才符合正義。因此,現(xiàn)今探討生物技術專利法律原則,應跳出現(xiàn)有的學者的理論視野,在此之上,以多元正義理論作為比較合適的方法論是一種值得參考的理論架構,一方面既重視了社會制度與實踐所發(fā)展的分配原則,另一方面能夠以詮釋性的方法兼顧社會發(fā)展與資源分配的利益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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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仕軍)
Ethical Analysis on Biotechnology Patent Law—— In the Perspective of Rawls Theory of Justice
DU Zhenyuan
(Nan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Nanjing210046,China)
Abstrac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biotechnology, moral arguments caused by the gene technology, biological materials and embryonic stem cell technology as the patent subjects suggest that patent law should not be pure technical specification, but it should be involved in ethical value judgments. 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ory of Rawls justice to have the ethical analysis of the principle of biotechnology patent law approach, three principles can be drawed: First principle is no damage, which means the actual effect of the patent law shall not harm anyone's basic human rights and shall not disparage human whole life dignity and any individual human dignity; Second, liberal principles, namely to protect every person engaged in scientific research freely, and avoid being used by the opportunism behavior which becomes tools of obstacles to further research. Invention of opportunities should be equally open to all. The third is the “patronage at the least beneficiaries” principle, namely the patent law should as far as possible promote all people’s essence equal; If the arrangement of the inequality has to done, it must be beneficial to the least beneficiaries.
Key words:Biotechnology patent law; Ethical analysis; Rawls Theory of Justice; The principle of no damage; Liberal principles; The principle of patronage at least beneficiaries
收稿日期:2015-11-20
作者簡介:杜珍媛(1979—),女,江蘇南京市人,南京中醫(yī)藥大學經貿管理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51103071);江蘇省法學會法學研究課題(SFH2014C15);江蘇省政府留學獎學金項目資助
中圖分類號:B0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699(2016)01-00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