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讀書
《我腦袋里的怪東西》定格消逝的美麗
延綿的歷史,卷裹三代人的命運,變換莫測的時世,歸根結(jié)底多是艱難。可唯一不變的是麥夫魯特的善良之心。這是一個土耳其好人的故事。帕慕克之前的作品,要么很厚偏向自傳,要么很文藝引用大量典故,得先有背景知識才能讀懂,總體來說偏精英化。但這本不一樣,關(guān)注的是一群“外來務(wù)工人員”在伊斯坦布爾長達四十年的生活故事,同時穿插伊斯坦布爾20世紀下半葉至21世紀初的歷史片段。作為一個土耳其作家,帕慕克對美麗古老的伊斯坦布爾懷有無可救藥的戀慕。他用現(xiàn)實筆法寫,不放過這座城市在過去與今天的每一個生活瞬間;也用過先鋒的筆法,藏起機鋒,實為呼喚亡靈。這份浪漫到骨子里的愛在《純真博物館》中達到頂點,他讓主人公行走在這座城市里,撿拾愛人掉落的生活碎屑,并建了一座博物館收藏故事?,F(xiàn)實中帕慕克甚至真的蓋了這座博物館,還拍成了紀錄片。
《慈悲》永遠別對不幸習(xí)以為常
時間跨度從建國到改革開放后,近五十年。寫工人的生活,國營苯酚廠是社會的縮影,時代變幻,廠里的人便有了戲劇性的騰挪翻轉(zhuǎn)。主人公水生二十歲進廠,就此打開了世界,生命中漸次有了朋友根生,妻子玉生,養(yǎng)女復(fù)生,然而歲月流轉(zhuǎn),一切又終將失去。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構(gòu)成了個人對歷史的感應(yīng)。這種書寫個人沉浮時代的方式,顯然不是《平凡的世界》式的,而是近乎《活著》。路內(nèi)敷衍故事,不是滄海橫流的手法,而是“收著來”,他極盡克制,不鋪敘史詩,而是把歷史抽干了,做出標本,人物在歷史中生出的愛與恨,有時候也是只是用一兩句話點出。所以是需要讀者參與“完型”的作品,因為歷史往往被放置在人物身后。不是大哭大笑,卻有種淡淡的悲涼,很多細節(jié)、場面被稀釋掉,改成用樸拙的對話,竭力挖掘人物命運的線條。
《愛情和其他魔鬼》—個冷漠的世界
老馬是那種最讓人放心的作者,寫長點兒寫短點兒都靈,寫早點兒寫晚點兒都妙。這既是驅(qū)魔故事,也是孤獨復(fù)調(diào)。孤獨是貝爾納達從父親策劃的卑鄙里拉出來的不幸絞索,親手套上脖子還強迫自己獻上親吻,也是失去愛情后的絕望;孤獨是侯爵面對愛情時高傲過度,勇敢不足,從此把自己困在一座恐懼與荒蕪的府邸里;孤獨是謝爾娃先在愛的營養(yǎng)不良中,學(xué)會把悄無聲息和謊言當做保護色,又在修道院的囚禁里,被愛情這個魔鬼擺了一道后的無助。孤獨還是德勞拉神父以遲鈍和理智為絲的作繭自縛,是瘋女人長年的心碎……其實,人心給不了,別去指望上帝;愛情這個魔鬼治愈不了的疾病,理智更是插不上手。所以阿布雷農(nóng)肖理解不了德勞拉,他覺得德勞拉太瘋狂了,也對她說:“你們信仰的是一個崇尚死亡的宗教,它給了你們面對死亡的勇氣和樂趣,我不是這樣的,我認為唯一最要緊的,是活著?!?/p>
《再度覺醒》打回原形
戰(zhàn)爭打亂了社會秩序的同時也打破了階級分層,如果沒有二次大戰(zhàn),沒有納粹和集中營,像普里莫·萊維這樣一個從小到大的優(yōu)等生,是沒有機會接觸那些三教九流的。但厄運來了不服不行,活脫脫被拖進去,呲啦一聲烙上編號174517,沒有道理地和小偷、掮客關(guān)在一起。換做一般人早就崩潰了,普里莫·萊維并沒有,他始終堅持把人當人看。除了對作者的細膩、幽默、樂觀的天性由衷羨慕,就是對“無論何時都把人當成人看”的欽佩。戰(zhàn)爭結(jié)束,每個人都被打回原形,在集中營履職殺人的看守們繼續(xù)一絲不茍地過完余生,從煉獄里挺過來的猶太人繼續(xù)戰(zhàn)爭前的日子,對于一些從事文藝工作的人來說,這段慘痛的經(jīng)歷可以拿來消費變現(xiàn)。普里莫在集中營解放后返鄉(xiāng)的日子里“再度覺醒”,告訴我們:生命自有其神圣莊嚴一面,不要讓悲傷犧牲了希望,不要讓仇恨埋沒了人性。然而多年之后,他還是從自家陽臺上跳了下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