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潮河南
獨自守望的黑里河(組章)
劉海潮河南
光腳走在黑里河岸,一夜的露水柔軟而堅定。
似醒未醒的泥土潮氣上升,穿過腳心,骨骼,血脈,一直頂?shù)桨l(fā)梢,意念四散,佛光閃動。
蚯蚓的勞作土地知曉,松軟,或者板結(jié),神明召喚留存的根。
螞蟻還在搬家,越來越大的房子讓螞蟻恐懼。
村莊走過,校園走過,方言稀薄而微弱。
王的燕子飛到珠江、閩江、黃浦江,只剩下黑里河,在五月的風(fēng)中,獨自守望。
民謠從麥地拂過,嗩吶伴奏,回聲掠過五月的黑里河。
揚鞭,套牲口;除草,糙場。
甕里儲藏的水,潮濕著白蠟條擰成的饃籃子。
方言吐蕊,鄉(xiāng)音綻放,音符生長的鹽堿地,滿眼的綠色與金黃。
風(fēng)吹麥浪!
風(fēng)吹動麥浪深處的那一點疼痛,就是我的童年,和故鄉(xiāng)。
鐮刀在天空收割,從東到西,滿天的麥茬一閃一閃。
銀河兩岸,數(shù)不清的麥粒滾動,天橋上堆滿回鄉(xiāng)的麻袋。
架車盤的夏天短暫,而又漫長。
露水打濕的東京少年,抱一捆麥子裹住饑餓。
頓時,炊煙和麥香在夜的平原生長。
頭枕雨聲,雨水偶爾濺落,眉梢,眼瞼,鼻尖。
三伏天的雨居然還有點微寒。
一夜無眠。
無眠的還有低吟的蚊子,還有雨。
彎腰拾起散落一地的鳥鳴,拾起穿過黑夜的雨滴,拾起手心里的火焰。
打開最大的那滴雨,凝固的炊煙居住其間。
我是夜雨中的那滴藍。
黑色已到谷底,索性再黑一把。
右眼一直在跳。
空無一人。
藍從黑中一點點掙脫,緩慢,而堅定。
泛白的黑,微光的雨,幽藍的鳥鳴。
夜雨中的那滴藍,滴穿井臺上的青石,滴成村莊心口的痣。
我一直在寫雨,寫雨打在銅器上,發(fā)出夜的回聲。
我與雨,究竟有何種默契,讓我在凌晨四點的開封,獨自諦聽,默念。
仿佛這雨就是為我一個人而來,仿佛右眼跳就是雨的因果。
佛說,不可說。
那就不說,另一扇窗已經(jīng)打開。
夜色,窗外,風(fēng)景微露,海妖的歌聲在雨中綻放。
蟬翼維系你我,透明,單薄,隨時都會被擊穿。
我已習(xí)慣了黑,習(xí)慣了地下的漫長與等待,習(xí)慣了枯木上尋找。
七年,不長不短。比起七年之癢,我更喜歡獨自憑欄。
用“與其,還不如”造句,一定是你我不愿看到的組合。
可我還是想說,我寧愿用七年的苦,來換取這七天,七小時,七分鐘的光芒!
又一次寫到了鳥鳴,如同又一次讓指尖順著目光下滑。
“美好”這個詞布滿了繭,生銹的苔蘚遮住了光芒。
可我還是固執(zhí)地想到她,想到她帶來的燦爛,與寧靜。
實在不忍拒絕。
我彎腰拾起這一串串鳥鳴,用目光輕輕拂去歲月的風(fēng)塵,試圖重新找回出發(fā)的路。
不忘初心!
又一次聽到了鳥鳴,如同又一次濯洗靈魂深處的隱秘!
用水對抗石頭,用光對抗夜,用空氣對抗移動的山巒。
用家園對抗流浪,用炊煙對抗律動,用村東頭的大槐樹對抗玫瑰與口紅。
封閉的宅,凝固的疼痛,瞬間遺失的鳥鳴,一字排開,佇立歸途。
無力改變的花朵開在樓梯拐角處,藍色的血液涌來,木質(zhì)的紋路不知何方。
坎的高度,始終高出一厘米,高到睫毛以上,橫亙于眼前。
而我,最終選擇了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