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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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與破局:咸豐時期兩淮“以鹽濟餉”研究
倪玉平①
摘要:清代實行嚴(yán)格的鹽區(qū)專賣制度,鹽稅收入成為清代重要的財政收入之一。兩淮是最重要的鹽區(qū),收入幾占全國鹽稅收入的一半。隨著太平天國起義的爆發(fā),兩淮鹽政體制發(fā)生巨大變化。周天爵和袁甲三都曾試辦“以鹽濟餉”,但因利益關(guān)系而遭到以兩江總督怡良為代表的兩淮鹽政當(dāng)局的強烈反對。后經(jīng)曾國藩的強勢介入,“以鹽濟餉”得以大規(guī)模推行。兩淮鹽稅被大量充作軍餉,充分顯示清廷在財政上的窘迫,同時也說明清代的財政體制仍然具有很強的變通性和自我調(diào)節(jié)能力。
關(guān)鍵詞:咸豐;兩淮;以鹽濟餉;曾國藩
清代實行嚴(yán)格的鹽區(qū)專賣制度,鹽稅收入成為清代重要的財政收入之一,而兩淮是最重要的鹽區(qū),收入幾占全國鹽稅收入的一半。兩淮銷鹽之區(qū)包括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南和湖北,這些地區(qū)在太平天國時期都遭受到起義軍的打擊,舊有的鹽政體制受到強烈沖擊。
當(dāng)時國家財政窘迫,無力應(yīng)付巨大的軍餉支出,厘金的創(chuàng)設(shè)成為清廷得以延續(xù)的“救命稻草”,但厘金并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于是,新的軍需也開始向淮鹽轉(zhuǎn)向,兩淮鹽政的運銷體制也隨之發(fā)生巨變,“以鹽濟餉”則是其中最重要的變化。本文即欲以此為題,做一簡單分析,是否恰當(dāng),祈請方家指正。
一、周天爵、袁甲三試辦,因利益關(guān)系遭兩江總督怡良強烈反對
太平天國起義期間,兩淮鹽區(qū)遭到橫掃,鹽無所出,舊有的食鹽之區(qū)如湖南、湖北和江西等省,百姓食鹽艱難。這些省份的督撫最初想到的辦法是如何從別的鹽區(qū)借食,以暫時渡過難關(guān)。
咸豐二年(1852年),湖南巡撫張亮基提出官借粵鹽,官運官銷,如有盈余,留作地方以助軍餉之用。張亮基奏稱,“湖南例食淮鹽,各州縣近因賊匪滋擾,票商裹足,鹽舶潛蹤”,雖然長沙之圍已解,但太平軍又跑到湖北,攻占武漢三鎮(zhèn),江路梗塞,轉(zhuǎn)運不前,“以致鹽價日昂,每斤增至八九十文不等,湖南存鹽已罄,淮南片引不來,小民無處購買,淡食堪虞。若不及早量為變通,民生益形困苦”。考慮到廣東產(chǎn)鹽本多,而長江一線難以迅速打通,淮價日益愈昂,時有淡食之虞,“與其任民冒禁食私,課額空懸,而民食猶虞不足,不若由官借銷粵引,民食得濟而課額不致空懸”。*張亮基:《懇請借銷粵鹽折》,《張大司馬奏稿》卷2《湘中稿》,咸豐刻本,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近代史研究所圖書館藏,第111~112頁。張亮基的請求得到朝廷批準(zhǔn)。
粵鹽離湖南較近,湖南成功借銷粵鹽之后,湖北巡撫羅繞典隨即仿效。不過因為湖北靠近四川,所以他奏求借食川鹽。戶部認(rèn)為,湖北的請求與湖南事同一例,應(yīng)可試辦,“惟民食固當(dāng)接濟,而國課尤宜統(tǒng)籌”。隨后,張亮基調(diào)任湖廣總督后,他繼續(xù)羅繞典的辦法,堅持推行川鹽濟楚,并最終取得成功。隨后,江西巡撫張芾同樣奏請借粵鹽,同樣得到批準(zhǔn)。*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三年二月十五日,江西巡撫張芾折。
受到兩湖等省變通辦法的鼓勵,咸豐三年(1853年)七月,兵部侍郎周天爵為解決軍餉缺口,奏請?zhí)峄贷}10萬引,以濟軍餉。周天爵表示,“淮河上下道路梗阻,商販裹足,民間淡食”,海州、王營、西壩等處堆積票鹽數(shù)十萬引,無人領(lǐng)運,不如請撥票鹽十萬引運皖督銷,“由官招商運銷,先鹽后課”,可得課額十六七萬兩,即以此收入接濟兵餉,“以此提備兵餉,盡可敷用”。同時他還提出,由于海州距運銷口岸較遠(yuǎn),“應(yīng)就已運到壩之鹽,無論有課無課,先行借撥提運,或俟新鹽運到歸還,或俟岸銷后給價”?*《清文宗實錄》卷一百,咸豐三年七月己未,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86年,第1584頁。
周天爵還認(rèn)為,自己所統(tǒng)領(lǐng)部隊的軍餉缺口極大,本應(yīng)撥銀23.4萬兩,結(jié)果拖到現(xiàn)在,“并無到者”,“餉盡兵潰,必誤事機”。他把借銷食鹽與軍餉結(jié)合起來,“淮北商力近年已極疲乏,孰肯以萬千資本冒險長途,故雖口岸實有厚利而莫肯問津,場壩均有余鹽而無可易課,官商民三者交困”,不如招商承運,交由軍隊督護(hù),或可有所轉(zhuǎn)機,否則“一旦事機決裂,糧盡兵散,惟知卸責(zé)部臣,諉過君父,在自謀之計,可謂曲全而清體,捫心何能自己”。*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三年七月初十日,兵部侍郎銜周天爵折。他還表示:
臣倡為撥鹽代餉之舉,說者或以為事有專司,跡類越俎,或以為銷不足額,恐成笑談,或以為鹽務(wù)素名腥羶,不宜涉手,或以為現(xiàn)餉不足有此即不能再請,或以為與部臣原議不符,必致阻抑,議論紛紛,無非閱歷太深,周旋軟熟之見,而于國計艱難、軍需緊要絲毫不關(guān)痛癢。*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三年七月初十日,兵部侍郎銜周天爵折。
對于周天爵的建議,朝廷認(rèn)為,“現(xiàn)在江省大兵云集,無一非食鹽之人,即無一非銷鹽之地”,所以同意由兩江總督轉(zhuǎn)飭運使,迅速籌撥淮鹽,運赴琦善、向榮等人軍營,“計口授鹽,俾資抵餉,似于國計軍儲兩有裨益”,*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三冊,咸豐三年七月十六日,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第266頁。同意了周天爵的以鹽濟餉辦法。不過,事后證明,周天爵的這一提議的實施效果并不算好,拖了很長時間,他才招商認(rèn)運1萬余引,且“尚未銷脫”。此同時,他們還發(fā)現(xiàn),去年自岳州以下新堤及武漢黃州,下至武穴、龍坪、九江等處,“皆食賊中之淮鹽,皆從賊營賤售而來,本年在江西見東北各州縣遍食賊中私鹽國家大利,國家引地該逆暗中奪去,殊堪痛恨,此次奏請以鹽抵餉,意在先斷賊中之私鹽”。*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六月十九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祁寯藻等折。但欲想以鹽抵餉取得成功,“必須一面緝賊私,一面減官價,方可期其暢銷”。*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六月十九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祁寯藻等折。
正在兩淮鹽斤一籌莫展之際,左副都御史袁甲三又奏請就滯銷鹽斤籌運濟餉。據(jù)其奏報,現(xiàn)在商販均跌價求售,以便脫手,故他想到了官運淮鹽的辦法。他稱,聽說西壩現(xiàn)存舊鹽約三十四五萬引,本年能否銷完尚未可知。不如令票販將在壩鹽斤,每包按照時價8錢內(nèi)外,全部交官運,多出部分算作下綱課銀,“如此通融辦理,各票販無須在壩守候賣鹽,可省多出旅費,且釋其尾欠之追呼,免其新課之稱貸”?,F(xiàn)在淮南引地悉被阻斷,惟淮北引地尚有可銷之處,商販運跌價相售,兩淮目睹焦灼,不得不議每引減懸引銀6錢9分零,又減不關(guān)解課之鹽價1錢,河費1錢,以冀招新販而鼓舊販。至于周天爵之遭遇,袁甲三認(rèn)為,可照時價先銷十?dāng)?shù)萬引,以作水腳,再來周轉(zhuǎn)。這得到戶部的高度贊同。*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六月十九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祁寯藻等折。
隨后,袁甲三又再次上奏,談及讓他辦理官運之事,淮北一年應(yīng)銷184萬包,今時事尚未可知,是以日前折內(nèi)于184萬包減而又減,至于計銷六七十萬包。不過,部議稱“票販在壩跌價賤售,實欲收回成本,及早散歸,今以鹽抵課,所有存鹽悉交官運,該票販視為脫然無累之身,去之更速”等語,他表示,商人零星虧本跌價賤售,“一經(jīng)售竣,攜資而去,無所系戀,誰能禁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左副都御史袁甲三折。
不過,針對袁甲三之以鹽濟餉計劃,兩江總督兼兩淮鹽政怡良表示強烈反對。他認(rèn)為,現(xiàn)在的問題是,如果官運,只能借助于私商,因為官府無錢,則找不到商販。袁甲三之辦法,不但不是兩綱之課,甚至連一綱之課也不足。*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閏七月初四日,兩江總督兼兩淮鹽政怡良折。對此,戶部認(rèn)為,原以為袁甲三之事,“于溢銷裕課,洵為有見”,但由于怡良反對,“臣等究未身歷其境,難以懸揣”,故“袁甲三著無庸會辦”。*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閏七月二十四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祁寯藻等折。
在遭到怡良的反對后,袁甲三亦展開反擊。他稱怡良行署與兩淮相距較遠(yuǎn),一切應(yīng)行事宜,均由自己主稿,“即或有求全之毀,亦斷不相尤等語”。他私心竊喜,以為怡良“開誠布公,和衷商榷,不愧大臣風(fēng)度”。不料怡良忽然有窒礙難行之奏。據(jù)他搜集到資料,怡良所稱窒礙難行之處,均系受自己斥責(zé)的海州運判許惇詩之意見。許惇詩曾被自己批駁過,該運判無詞可辯,遂親赴泰州面見署運司郭沛霖。郭沛霖原來打算揭參許惇詩,不料許惇詩卻拜認(rèn)師生,“遂致通同一氣,侵蝕公帑,喪心昧良,至此已極”。至于安徽軍餉欠餉,他原奏聲明或隨同官運,或買回存鹽,均聽其便,“并非盡人而強以所難也”。若票販于以鹽抵課后,即難再行措銀買鹽,則該分司何為以舊鹽抵舊欠?明系奸商要挾,仍欲曲從減免懸引之議,“膜視課餉,肆意把持”,自己“斷難姑容”。至前綱舊鹽未能全運,豈不苦累灶丁?乃該分司不催重舊鹽而慮停新鹽,“試問舊鹽未竣,新鹽可暢銷乎?新課未征,新鹽可先重乎?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欲為灶丁訴苦,與灶丁何益”?*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八月十七日,左副都御史袁甲三折?,F(xiàn)在私鹽充斥,鄉(xiāng)民惟利是視,未有不爭食私鹽者。即以臨淮而論,官鹽運到合計成本已在二十六七文,而鄉(xiāng)間鹽價不及20文,其為私鹽毫無疑義,“皆因順清河、泗州關(guān)稽察委員得錢賣放”。自己于臨淮上下設(shè)法嚴(yán)查,大幫私梟遠(yuǎn)在下游,已聞風(fēng)遠(yuǎn)避,不敢闖過。但其余奸商夾私,有于定例每包110斤之外,捆至120余斤者,有舊票不繳,累年影射者,有于票內(nèi)挖補年月者,“即官運委員亦無不公然帶私”。此時若因自己不辦鹽務(wù)而稽察之設(shè)亦撤,“不惟無此政體,且捫心自問,亦斷不忍出此”。若移交怡良照辦,無論相距千余里,耳目難周,即精神亦恐難到。故他懇請明降諭旨,將鹽船往來并一切售運提課,仍責(zé)成自己隨時稽查,“俾得盡一分心,即收一分效”。至怡良專司鹽政,自有辦法,未便攙越,致有齟齬。且怡良主減引之說,自己主不減引之說,官商人等,“莫不以怡良為德而以臣為仇”。因此自揣才力,自己是“斷不敢再擔(dān)此任”。*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八月十七日,左副都御史袁甲三折。
針對袁甲三所反映的情況,朝廷相當(dāng)重視,隨即下詔責(zé)令怡良徹底清查。朝廷還擔(dān)心怡良有所顧忌,特意安慰他:
怡良到任后,總在蘇常一帶駐札,或因未曾親歷,誤聽其言,亦無所用其回護(hù),著即揀派公正廉干司道大員,馳往淮北,逐一嚴(yán)切根究。*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4冊,咸豐四年十月初九日,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第285頁。
隨即,怡良派署江安糧道趙德轍至常州,詢問鹽務(wù)情形,“該道并非鹽務(wù)人員,委其查訪,可期事事核實”。*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兩江總督怡良折(日期不詳),膠片號29,第1707-1708頁。不過,可以想見的是,這樣的調(diào)查是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果然,怡良不久即奏稱,郭沛霖與許惇詩兩人并未結(jié)拜師生,“無勾串影射情弊”,“無從侵漁”。當(dāng)然,怡良也必須對袁甲三有所交待,故他表示,自己任官40余年,于兩淮鹽務(wù)從未閱歷,專采周諮,不敢稍存大意。袁甲三直節(jié)錚錚,自己素所敬慕,“奴才孑肩巨任,目睹時艱,萬不敢稍存意氣”。*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兩江總督怡良折。
與此同時,兩江總督怡良采取就場征課辦法,希望通過減輕稅課的辦法來增加銷量,并最終提升稅收問題。有關(guān)各方也向朝廷施壓,如江南提督和春與安徽巡撫福濟即聯(lián)合上奏稱,淮北鹽課部議與疊次諭旨不符,目前鹽務(wù)各員遷延觀望,“不解則必誤軍需,解則恐干部議,皆因部議有停解之說”,各大營缺餉已久,“勇欠不過數(shù)月,已鼓操而前,兵欠將及一年,亦垂涕而請鹽”。*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咸豐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江南提督和春、安徽巡撫福濟折。可見以鹽解餉的呼聲仍此起彼伏。
二、曾國藩強勢介入,兩淮全面推行“以鹽濟餉”
深受缺餉之苦的湘軍統(tǒng)帥曾國藩,本來是打算依靠湖南來提供餉需。無奈該省庫存拮據(jù),湖南巡撫駱秉章奏稱:
國家兩淮鹽課正雜各款,每歲共銀六百余萬兩,為經(jīng)入一大宗。三載以來,兵餉增數(shù)千萬之出,鹽課失二千萬之入。兵事方殷,餉源早涸,用兵各省,均抱隱憂。*駱秉章:《駱文忠公奏議》,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臺北:臺灣文海出版社,1966年,第61號,第536頁。
他提議,由川、粵、贛三省共同承擔(dān)曾國藩軍隊的餉需,“惟上游之四川、廣東,素稱富庶,尚足以資接濟,合無仰懇天恩,俯準(zhǔn)敕下四川、廣東、江西各督撫臣,預(yù)籌餉項,撥付北南兩省專為曾國藩出師之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政府鎮(zhèn)壓太平天國檔案史料》,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1992年,第12冊,第415頁。但是鄰省督撫自顧不暇,曾國藩曾致書湖南布政使徐有壬:
起行口糧,去冬奉尊處書,言須七萬;頃寄中丞書,言須八萬。皆約略一月之需。細(xì)思出征一月,必有黃州一帶屯兵堅城之下,第二月如何接濟,真乃不堪設(shè)想……各省協(xié)濟之說,鄙意實恐無相應(yīng)者。憩亭兄屢勸致書各處,弟非憚于一紙書,特枉勞耳。*曾國藩:《曾文正公全集》,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xù)編,第5號,第13379~13380頁。
這說的也是實情,王闿運發(fā)現(xiàn):
湘軍起貧苦,同饑餓,轉(zhuǎn)戰(zhàn)五千里,餉皆自厘金給之。雖復(fù)頻奏征餉,四川、廣東率為其督撫所持,所望不償一二。*王闿運:《湘綺樓詩文集》,長沙:岳麓書社,1996年,第785頁。
曾國藩后來想出江西折漕等辦法,無一能行得通。故而曾國藩通過切身體會,認(rèn)識到只有把財源抓到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可靠的辦法?!拔彷呅熊?,必須親自籌餉,不可仰食他人”。*曾國藩:《曾文正公全集》,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xù)編,第5號,第14376頁。
在這種情況下,曾國藩想到了以鹽抵餉的辦法。他表示,國家歲入之款,鹽課為一大宗,自太平軍占據(jù)金陵,長江阻塞,致淮鹽片引不行,場產(chǎn)堆積如山,而江西湖南無鹽可售,民憂淡食,淮南之鹽奸民偷送太平軍營,“去年自岳州以下之新堤起,及武漢、黃州下至武穴、龍坪、九江等處,皆食賊中之淮鹽,皆從賊營賤售而來。本年在江西,見東北各州縣遍食賊中私鹽。以國家之大利,國家之引地,被該逆暗中奪去,殊堪痛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前任禮部侍郎曾國藩折。太平軍又賤售于各口岸,“大獲其利”。江西南路食粵私,北路食太平軍之私鹽,湖廣南路食粵私,西路食川私,東北亦食太平軍之私鹽,“以本來富有之物產(chǎn),不克設(shè)法行銷自食之而自利之,反資以為賊之利,誠可惜也”。近年各路軍情,或以鈔抵餉,或以米抵餉,或以大錢抵餉,無非通融辦理,以濟銀兩之不足。故他懇請撥給浙鹽3萬引,用抵餉銀。具體辦法,由他招徠紳富,自備場價,自備運腳,自行運至江楚兩省而銷售之,以浙省之鹽斤行淮南之引地。如此一來,戶部即算撥給自己軍餉。上年江西借運浙鹽4萬引,是浙鹺可行于淮南引地,已有明證。本年二月,浙江巡撫何桂清咨明江西巡撫,浙江各場存廠鹽斤尚多,商人顧源興等情愿認(rèn)辦浙鹽3萬引,運赴江西行銷,是浙場存鹽之富又明證。如果自己得以運銷暢旺,有裨軍食,“則可免鄰省協(xié)濟之艱,可減民間捐輸之苦”,自己當(dāng)續(xù)行奏請?zhí)硪垆N,如果行銷不暢,流弊滋多,亦必奏明停止。*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前任禮部侍郎曾國藩折。
為此,曾國藩特制定出具體的運鹽章程,也就是借浙鹽行銷江西、湖南兩省,以所獲應(yīng)交戶部之鹽課,抵戶部應(yīng)撥該軍之餉,故稱為“餉鹽”。曾國藩還另片奏請于江西臨江府之樟樹鎮(zhèn)設(shè)局,交在籍刑部侍郎黃贊湯,總理西楚兩岸鹽餉事務(wù),并請令丁憂在浙之前任學(xué)政禮部侍郎萬青藜等人辦理相關(guān)事宜。*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前任禮部侍郎曾國藩折。
曾國藩選擇江西樟樹鎮(zhèn)設(shè)總局,由黃贊湯常駐主持,對諭紳富措資承運,由前任浙江學(xué)政、禮部侍郎萬青藜駐扎杭州,督辦浙鹽外運。另外,他還派道員史致諤、萬啟琛辦理浙鹽在江西的行銷事務(wù),湖南的鹽法道裕麟、在藉知府黃廷瓚協(xié)理浙鹽在湖南的行銷事務(wù)。之所以選擇他們,曾國藩認(rèn)為前二者位高權(quán)重,都熟悉當(dāng)?shù)氐那闆r;至于后兩人,“江西有現(xiàn)署鹽法道之南昌府知府史致諤,明而能斷;候補道萬啟琛,精細(xì)篤慎,堪以協(xié)理西省鹽運事伯。湖南有總辦后路糧臺之署鹽法道裕麟,辦理團練、勸捐之候補知府黃廷瓚,曾經(jīng)臣等奏保,堪以協(xié)理楚省鹽運事件”。*曾國藩:《曾國藩全集》第1冊,長沙:岳麓書社,2011年,第465頁。由于辦理得力,選人得當(dāng),數(shù)年之間,僅萬啟琛一人即發(fā)運浙鹽十萬二千余引,行銷江西,征收鹽課八十余萬兩。*朱東安:《曾國藩幕府的糧餉機構(gòu)》,《曾國藩學(xué)刊》創(chuàng)刊號,湘潭:湘潭大學(xué)出版社,1994年。
乘此機會,湖南方面也要求照此辦理。咸豐五年(1855年)九月十五日,湖南巡撫駱秉章稱,采買淮鹽以濟民食,淮楚分岸納課,以濟軍餉,“實為平賊要務(wù)”。淮鹽片引不抵楚岸者三年,湖南一省例食淮鹽州縣,十居七八,從前無事之時,商民販運谷米煤炭桐油,竹木紙鐵及各土產(chǎn)運赴漢口銷售,易鹽而歸,分銷各口岸,計淮南之鹽銷數(shù)多者,惟湖南為最,每年正引之外,尚融銷湖北之引10余萬。論者每謂淮南引鹽行銷西岸漢岸,而其實湖南從漢岸分銷幾敵淮綱之半,又有三峽五嶺之險為阻隔,“侵灌較難”。故行銷淮鹽較江西、湖北兩省為尤暢?,F(xiàn)在鹽價日昂,百姓大困,湖南為產(chǎn)米之鄉(xiāng),近年稍稱豐稔,即谷賤如泥。南人數(shù)月不嘗鹽味,“則筋力疲乏,甚或重腿成疾,如是而兵勇亦困”。自古鹽運之利,不歸于官則歸于民,“歸官則利權(quán)一而國用紓,歸民則豪猾橫行而民生蹙”,事所必然。曾國藩借浙鹽3萬引,為數(shù)甚少,濟江西民食尚且不足,更何能波及湖南。曾國藩非不知浙鹽3萬無濟江楚兩岸之需,亦非不知淮鹽較浙鹽成本更輕,行銷易暢,特以淮鹽運銷楚岸,必假道浙河,浙中官商方暗侵淮南引地,“為浙鹽壟斷之課,必將藉淮鹽入浙侵灌浙江引地為言”。既浙鹽可以,淮鹽亦應(yīng)可以,請先運淮鹽10萬引至湖南,其應(yīng)納之課以一半由兩淮投納,以一半歸湖南投納,以充兵餉。*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五年九月十五日,湖南巡撫駱秉章折。
曾國藩的辦法得到推廣,直至咸豐十年(1860年),已經(jīng)轉(zhuǎn)任漕運總督的袁甲三仍然表示,皖營餉項所入本不敷出,近因江南警報頻聞,江浙協(xié)餉絲毫無望。本年正月,因臨鳳克復(fù),淮北銷路已暢,自己目睹糧臺如洗,撥餉維艱,咨明兩淮有關(guān)部門,飭提餉鹽十萬包,分五個月解營接濟。與此同時,安徽巡撫翁同書亦是每月從淮北提餉鹽五千包,以濟軍需。*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十年六月三十日,欽差大臣漕運總督袁甲三等折。
當(dāng)然,以鹽濟餉也必然會帶來一些弊端。以鹽濟餉重在淮北,自咸豐三年(1853年)以后,臨淮、徐州均有清軍駐扎,當(dāng)時清廷開源束手無策,兵多則餉絀,存西壩之鹽無法運出,大多為苗沛霖等人所占據(jù),一般鹽商不敢前往押運。有鑒于此,清廷乃定餉鹽之制,即以鹽抵課,或由漕運總督派商帶銷,或直接由軍隊派人提取(名曰“軍委”)。凡商販運鹽,多以三到四成之鹽,繳納餉鹽,以代應(yīng)納之課;其余六七成則仍歸商販。此例一開,營中提數(shù)愈來愈多,大亂票法,以致商販裹足,營委橫行,不可收拾。在這其中,尤以李世忠部下赴壩領(lǐng)鹽,肆無忌憚,甚至直接下?lián)P捆鹽,護(hù)私夾帶。
三、以鹽濟餉頗見成效,凸顯清代財政體制的變通性
以鹽濟餉是在特殊情況下采取的變通辦法。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變通辦法的影響逐步顯現(xiàn)。咸豐七年(1857年)二月,前吏部左侍郎萬青藜報告運鹽情況:早在咸豐五年(1855年)四月,曾國藩即奏準(zhǔn)借撥浙鹽3萬引,照淮額招商認(rèn)運江楚等處。不料因江西廣饒一帶警信頻聞,由浙赴西,道途梗阻,不無觀望。截至本年二月止,統(tǒng)計官商認(rèn)運淮額鹽35 157引,于原請額數(shù)有盈無絀。計曾國藩軍營扣收淮南正雜課費銀94 326兩2錢3分1厘,浙江抵解曾營軍餉56 848兩8錢6分9厘,浙省運庫酌收商余銀16 875兩3錢6厘,合計銀16 8050兩4錢6分。*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財政類·鹽務(wù)項》,咸豐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前吏部左侍郎萬青藜折??梢娦Ч€屬良好。
咸豐七年(1857年),江西當(dāng)局在江西省城百貨厘金局內(nèi),兼設(shè)鹽稅總局,將各路鄰鹽每600斤,征錢4 800文,并于萬安縣良口專抽粵私,每100斤抽厘錢250文,亦歸入百貨厘金并辦,不在抽稅抵補課費之內(nèi)。后自咸豐十年(1860年)六月,曾國藩改江西厘金為牙厘局,鹽稅事務(wù)并入牙厘局,統(tǒng)歸藩司專辦。至于歷年征稅數(shù)目,自咸豐七年(1857年)春開辦起至十年(1860年)六月改歸牙厘局止,共計鹽稅總局過卡成引鄰鹽42 631引6分2厘8毫,每引征稅抵補淮南課費銀2兩4錢,共征銀112 315兩9錢8厘,又有積少成多之零引78 251引2厘1毫,征錢375 604千900文,作銀187 802兩4錢5分1厘,兩者合計共過鹽120 882引6分4厘9毫,銀錢二項合計,共征銀290 118兩3錢5分9厘。又萬安縣良口卡經(jīng)過粵鹽,共收錢90 908千792文。以上各筆收入,均已歸入百貨厘金項下,“撥充軍餉”。*財政部鹽務(wù)署編:《清鹽法志》卷一百四十二《兩淮四十三·征榷門十·鄰稅四·江西鄰稅》,1920年鉛印本,第13頁。
為增加收入,有關(guān)各方絞盡腦汁。咸豐十一年(1861年)四月,漕運總督王夢齡稱,江北糧臺及清淮防局餉需支絀,日甚一日。北臺入不敷出,清淮則更無餉源,不能不取給于厘捐,以資貼補。近來各行貿(mào)易無論坐賈行商,無不抽厘濟餉,惟鹽務(wù)之垣商并未捐輸,“自應(yīng)分別一體抽由”?;茨贤ㄌ﹥蓪倜磕昙s可收鹽1 300萬桶,該管鹽場衙門均有旬報可查,如果每桶加捐10文,由場員收解總局匯繳,必能大有成效。對此,運司喬松年勉強同意。他表示,淮南鹽務(wù)現(xiàn)雖大非昔比,而通泰20場究屬完善之區(qū),連年風(fēng)鶴頻警,各場灶均得平安無事,“安堵皆恃清淮籌防之密、揚營守御之嚴(yán)”,故不得不對江北與清淮局有所報效。不過,淮南產(chǎn)鹽較多虧空,每年只生產(chǎn)124萬余桶,每一引為5桶,故每引扣50文,以濟軍需。*財政部鹽務(wù)署編:《清鹽法志》卷一百三十四《兩淮三十五·征榷門二·商課二·鹽厘·附漕捐皖捐》,第8頁。
咸豐十一(1861年)年五月,欽差大臣袁甲三亦稱,自己餉需支絀,一切艱難困苦,現(xiàn)值皖中多事,“逐日出隊,萬不能枵腹荷戈”,即皖事布置周妥,抽兵赴徐,“亦斷不能無米為炊”。而由皖至徐,數(shù)百里一片焦土,“實無籌餉之法,不得不藉資鄰境”?,F(xiàn)在淮南票鹽現(xiàn)在銷路頗暢,除完納厘課外,僅有長江設(shè)局抽厘,取諸各販。其由場買運至泰壩者,沿途并無厘捐。運司喬松年稱深知商情大不如前,而皖軍興江省呼吸相通,即安危與共,現(xiàn)在兵勇艱苦,日甚一日,不得不統(tǒng)籌兼顧。喬松年已經(jīng)建議,此項厘捐由袁甲三發(fā)給聯(lián)票,由運司隨課收解,袁甲三只須委員于泰州之西湖嘴、趙公橋兩處高局查驗截角掛號,并不驗貨收錢。當(dāng)然,袁甲三的要價要高得多,即淮南額銷24萬引,每引12包,每包抽錢150文,作銀1錢,積而計之,“為款頗巨”。經(jīng)過喬松年的力爭,最終定為每引8包,抽錢200文。*財政部鹽務(wù)署編:《清鹽法志》卷一百三十四《兩淮三十五·征榷門二·商課二·鹽厘·附漕捐皖捐》,第9頁。
由于以鹽充餉已經(jīng)成為當(dāng)時的一種常態(tài),故朝廷甚至直接下達(dá)命令,處理這種情況。咸豐九年(1859年)三月十九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翁心存等稱,“自來鹽莢之利,惟淮南甲于天下”,而鹽行江蘇、安徽、湖南、湖北、江西五省,引地又較他處為最廣。各省所行引鹽皆取給于通泰20場,其辦法無非是就場征課與設(shè)局征課。至江楚各口岸,咸豐三四年間,江西則有借運粵鹽、浙鹽、閩鹽之議,湖廣則有借運粵鹽、川鹽之議,湖南又有借撥淮鹽,由浙運楚之議,“辦理迄未就緒”?,F(xiàn)在看來,只有川鹽濟楚尚有成效。當(dāng)前江路梗塞,然而煎鹽者灶,“未必灶肯停煎”;食鹽者民,“未聞民皆淡食”。場灶產(chǎn)鹽如故,民間食鹽如故,而賦課仍然短絀者,“是必鹽產(chǎn)不歸于官而歸于私,鹽利不操于上而操于下耳”。*《軍機處錄副奏折·咸豐朝·財政類·鹽務(wù)》,咸豐九年三月十九日,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翁心存等折。
下面表1是咸豐時期淮南鹽課之征收與分配情況。
從表1中不難發(fā)現(xiàn),這幾年淮南所征收之鹽課,相當(dāng)大的比重是用于解撥軍餉。若將這幾年的情況綜而計之,則共征銀532 824.5兩,其中用于軍餉者為500 003.4兩,占93.8%;共征錢171 253.4串,其中用于軍餉者者為165 331.2串,占96.5%,可見比例之高。
需要指出的是,本表并沒有列出鹽政各官員及漕運各官員的養(yǎng)廉銀支出。換言之,扣除必要的官員養(yǎng)廉銀,淮南之鹽課收入更是全部均用于解撥軍餉。這種情況,在太平天國起義之前的鹽政奏銷體系中,是絕無發(fā)生可能的。
綜上所述,隨著太平天國起義的爆發(fā),兩淮鹽政體制發(fā)生巨大變化,以鹽濟餉正是其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經(jīng)過周天爵和袁甲三的試辦,后經(jīng)曾國藩的強勢介入,“以鹽濟餉”得以大規(guī)模推行。兩淮鹽稅被大量充作軍餉,充分顯出清廷在財政上的捉襟見肘和萬分窘迫情況。不過,由此也不難看出,清朝舊有的財政體制,仍然存在著一定的彈性;正是由于這種彈性,才使得清廷渡過這次的巨大難關(guān)。如果再對咸豐時期兩淮鹽政的體制變革做一簡單梳理更可以發(fā)現(xiàn),怡良從安定社會的角度出發(fā),選擇了就場征課;何桂清從增加收入的角度出發(fā),選擇了設(shè)局征課;與此同時,圍繞著兩淮鹽政所采取的川鹽濟楚、化私為官、軍隊運鹽等方式,其最終目的無不是為了"以鹽濟餉"。簡言之,盡管可能存在著視角的差異、手段的不同,其根本目標(biāo)卻不謀而合,那就是要盡可能地通過鹽政運銷體制的變化,盡可能多地征收鹽稅,以達(dá)到促進(jìn)和維護(hù)晚清政權(quán)穩(wěn)固的根本目的。
另一方面,咸豐時期的清朝財政體制也開始發(fā)生巨大變化。以厘金(包括鹽厘)和關(guān)稅為代表的商稅,已經(jīng)開始超越舊有的田賦占財政收入主體地位的格局,這顯示清朝發(fā)生了由傳統(tǒng)的地丁錢糧占主體的農(nóng)業(yè)型財政向以商稅為主體的商業(yè)型財政轉(zhuǎn)變。雖然這種轉(zhuǎn)變因太平天國起義而起,是被迫轉(zhuǎn)型而非主動轉(zhuǎn)型,但這種轉(zhuǎn)型的步伐卻和17~19世紀(jì)世界范圍內(nèi)的財政轉(zhuǎn)型,即由傳統(tǒng)走向現(xiàn)代的軌跡,幾乎是完全一致的。從這種角度來看,中國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軌跡,并沒有偏離世界主流道路之外,并不能被當(dāng)成是一個“例外”。
(責(zé)任編輯張健)
基金項目:①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招標(biāo)項目“清代財政轉(zhuǎn)型與國家財政治理能力研究”階段性成果(15ZDB037);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項目“清朝咸同財政與社會”階段性成果(13YJA770022)
作者簡介:倪玉平,清華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北京 ,100084)。
中圖分類號:K251文獻(xiàn)標(biāo)示碼:A
文章編號:1001-778X(2016)04-0096-07
Dilemma and Solution: A Study of the Policy of“Using the Salt Tax as the Soldiers’ Pay” in the Lianghuai Area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Xianfeng
NI Yuping
Abstract:In the Qing Dynasty the government implemented a strict monopoly system of salt sale, and the salt tax became one of the important sources of revenue. The Lianghuai area as the most important salt area contributed to nearly half of the national salt tax income. With the breakout of the Taiping Rebellion, great changes took place in the Lianghuai salt system. Both Zhou Tianjue and Yuan Jiasan made some unsuccessful attempts of “Using the Salt Tax as the Soldiers’ Pay”due to different interests and strong opposition from the Lianghuai authorities, as represented by the Liangjiang Viceroy Yi Liang. Later with the powerful intervention of Zeng Guofan, the policy of “Using the Salt Tax as the Soldiers’ Pay” was able to be implemented on a large scale. The fact that lots of the salt tax in the Lianghuai area went for the soldiers’ pay showed clearly that the Qing government was in a financial dilemma, but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reflected that the fiscal system of the Qing government still had very strong flexibility and self-adaptability.
Key words:Emperor Xianfeng, the Lianghuai area, using the salt tax as the soldiers’ pay, Zeng Guofan